为了预防范遥这家伙说一套做一套,装死耍赖不去找张无忌整脉,杨逍不仅是干脆的跟君沁换了房间,在范遥房里住了一晚,还提前告知了张无忌,让范遥巳时起床时,便直接被教主抓个正着,哪都逃不了。
范遥哀戚,觉得自昨日之后他的教主就更强硬了。
虽然没什么不好,他是挺喜欢的没错……
午正时用过餐,大伙兄弟们稍事休息,未时刚至便转移阵地到议事厅商讨议事。
「那么,先来说说昨日朱元璋──」
负责会议主持人杨逍才刚起了个头,就有人不满的打断。
「好极了!就说这个!朱元璋那厮想做教主,他这么干,就是要造反?!」周颠忿忿不平叫道:「范右使,你昨日怎没直接把他给做了!」
范遥伫着头,音调无辜又无奈,「我想阿,但教主不准。教主三令五申要我不准杀朱元璋,昨日都差点在大庭广众将我定罪了,要我怎么杀阿。」
「私下!暗着来!你不是最会了吗?!」周颠继续出馊主意。
「行是行啦──」范遥目光转向张无忌,就那么刚好的跟教主对到眼,目光只好转回来,一脸无趣又提不起劲的拒绝,「就说了教主不准我做了,周颠你好烦呢。要惹教主生气你自己去。」
见向来看朱元璋最不爽又最容易惹事的范遥兴致缺缺,韦一笑、殷天正、五散人等心里都啧啧称奇,纷纷在心里暗想,今日范右使反常的乖,看来昨日没少被教主跟杨左使骂。
杨逍道:「我们要杀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朱元璋招兵买马,攻占州县,杀得蒙元半壁江山烟尘滚滚,我大汉的河山,差不多有一半让他们光复了。这是真正的大功劳。咱们歃血为盟,共举义旗,还不是为了这件大事。各位兄弟,朱元璋、李文忠这些人是杀不得的,就算他们背叛明教,只要他们真能光复大汉江山,将蒙古鞑子赶回去,咱们还是不能动他们一分一毫。」
张无忌点头,接着说道:「兄弟们,与大汉江山相比,明教为轻;与大汉千万百姓相比,明教的教众为轻。明教败后可以再兴,但我大汉江山倘若给异族占了去,要再夺回可就千难万难了!此事,必须慎重。」
「教主这番金玉良言,真正打进了我心坎里去。不论是谁,只要他能率领天下豪杰,驱赶胡虏,我彭和尚都服他。」彭莹玉语调一转,说道:「但是,说到咱们这明教教主之位,我可没打算随意拥他人上位!」
「对啊!咱们明教教主之位就只有教主一人能做!」周颠喊了一句。
「同意。」韦一笑、说不得、张中、冷谦都异口同声。殷天正频频点头十分满意。
光明左右使两人均无出声,只带着微笑,但他们从以前对张无忌的态度就很明显,此时即便不说也能知道他们的立场与答案。
张无忌看这些明教的核心首脑人物们纷纷表态,要说内心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他得到的不仅有范遥一人的死忠,而是整个明教高层表露真心的支持,不禁感动道:「无忌何能何德能得到诸位前辈兄弟们如此赏识爱载,在下甚至未满二十五岁。」
「人品。」冷谦两个字就含括了其他人的千言万语。
也就是因为是惜字如金的冷谦说出口,显得更有重量。
「明教教主说什么也不会异动。但那朱元璋若要称帝称王,想去便让他去吧。」范遥淡淡说道,见张无忌、杨逍以外的其他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范遥续道:「圣火令第一令:不得为官作君。他若想不遵守,就别继续待在明教里。对此结果,我乐见其成。」
范遥这么表态,其他人多少也懂了他的心思。
这不过是变相的逐教处分,而后果──只能请朱元璋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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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事算是大家有了共识,便先放到一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在英雄会上救助谢逊。
但说起来,此次英雄会涉及整个江湖,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计划的再加详尽,难免有漏网之处,杨逍表示不如就干脆光明正大照着少林的规则走,见招拆招。范遥闻言眼睛一亮,笑着灿烂万分认同。看的其他人反倒心有不安,觉得他们右使又要惹事了。
张无忌也觉得就按照杨逍所言,先按着对方的步调,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少林会如何作为。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伙各自回屋修整调息,明日好有十足的精力去见招拆招。
殷天正、韦一笑、五散人等先后离席,杨逍跟范遥都没事,也打算回屋陪自家家眷,但听张无忌想去五行旗那走走,便也跟着陪同。
来到分舵最外圈的一角,五行旗的兄弟们分各旗一团团聚一起,中心的练武场上还有几组人马在演练,但手上没拿任何东西,也不清楚在练什么玄虚。
五行旗一看到教主来了,锐金、巨木、烈火的掌旗使放下手边的事物,赶忙过来迎接问好。
「教主。」
「不必多礼,我不过是过来散散步,随意看看。应该不打扰你们吧?」张无忌道。
「不会,绝对不会打扰的。」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回道:「我们还希望教主能多多来,能涨大伙士气。」
范遥看了下整个练武场上,向离他最近的烈火旗辛然问道:「颜垣跟唐洋呢?」
范遥问的人是没有跟伙伴们一起来打招呼的厚土旗掌旗使颜垣跟洪水旗掌旗使唐洋。
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回道:「今日轮厚土、洪水两旗巡逻守门,稍早前门口那似乎来了客人,颜垣跟唐洋过去看看情况。」
范遥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目光往大门口那方向看去,没见到人影,向张无忌报备了声「我去瞧瞧」,便往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发现来的人还真是稀客,不仅是稀客还是很神奇的组合,是武当派的俞莲舟、殷梨亭,还有峨嵋派的贝锦仪跟几名峨嵋派弟子。
要说俞莲舟、殷梨亭找过来还有迹可循,毕竟杨不悔现在就在分舵里,殷梨亭收到消息后要来找爱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峨嵋派的贝锦仪也同在就很奇怪了。
虽说范遥对贝锦仪本人没什么意见,但他对峨嵋派很有意见,一见到还有其他峨嵋派的人,实在是给不了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问道。
「有何贵干?」
俞莲舟、殷梨亭两人之前在张无忌要成亲那时已经多少习惯了范遥对外人冷淡的态度了,而且范遥对峨嵋派非常感冒这事,不仅明教上下众人均知,跟明教较熟的武当派也略知一二。此刻见范遥态度不佳,也清楚原因为何。
「我、我来找不悔的!」殷梨亭速道。
「我陪六弟来的。」俞莲舟紧接在后解释。
两人那「别赶我走」的想法直接写在脸上。
范遥点头,「两位里面请。唐洋,通知教主,俞二侠、殷六侠前来拜访。颜垣,你陪两位进去休息,上茶水招待一下。」
「是。」唐洋、颜垣应声,唐洋行礼告退,颜垣则是向俞莲舟、殷梨亭两人招呼,「两位里面请。」
没一会功夫,这分舵门口的客人便只剩下了峨嵋派。
范遥抬手在空气中比了串暗语,让陵传令其他人找杨不悔到会客厅去找殷梨亭,随后目光停在贝锦仪身上,重问了一次。
「有何贵干?」
贝锦仪咬牙硬撑范遥冰冷又不善的目光,紧张开口,「我有事想来找张教主。」
「找教主?」范遥抬眼看了四周,确认附近确实只有眼前这几名峨嵋派弟子,又问:「是妳的意思?还是周芷若的意思?」
「是我个人的意思,与芷若无关。」
范遥眨眨眼,收敛了压迫人的气息,目光从贝锦仪身上转开,看向她身后脸色比贝锦仪更加惨白的其他峨嵋门人,「那妳带来的人呢?与周芷若有关吗?是追随妳的人,还是监视妳的人?」
范遥问这话的时候,虽然冷淡,但敌意并非在贝锦仪身上,这让贝锦仪稍微放松了些,回道:「是愿意随我离开峨嵋的姊妹,恳请范右使不要为难她们。」
离开峨嵋?
范遥觉得这说法有点模糊。
他正思量着要不要细问,注意到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随后杨逍的声音响起。
「来者为客,先让她们进来吧。」
范遥半转身回头看了杨逍,杨逍表情平静,目光也如往常平和,看不出有坚持之意。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真想阻这几名峨嵋派的,杨逍也不会阻止。
不过,算了,进就进吧,区区几名峨嵋派的,闹不起风波。
范遥也不接待了,直接走回内院,把接待的麻烦事丢给杨逍处理。既然范遥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杨逍也只能接手处理,彬彬有礼的招呼,「几位请进,若没有必要忌讳的话,在下直接带妳们去见教主,不过屋内还有武当的人在。」
「不要紧,麻烦杨左使了,请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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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里,明教、武当、峨嵋分区而坐,范遥在张无忌的要求下去端了茶水糕点回来,他虽然是端了好几人份的回来,但丝毫没有要发送的意思,一整盘直接给杨逍,无声让杨逍自己看着办。杨逍无奈的喊了几名教众帮忙倒下茶分下糕,倒是在分糕的时候,范遥拉住教众向他耳语,指定了另外放的那盘小糕是要给杨不悔的,别搞错了。
有茶有糕,多少是有了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至于范遥态度有多冷漠无礼,那也是明教的门面问题,其他两派管不着。
俞莲舟、殷梨亭两人在贝锦仪等人进门以前便先跟张无忌打过招呼,张无忌见到许久不见的师伯师叔,自然询问了其他师伯师叔与太师父的近况。张三丰年过百岁身体依旧硬朗,另外这回宋远桥、张松溪二人之所以不在,是为了在山上护师保观,以防奸谋。
张无忌这才知道自那日撞见宋青书与陈友谅密谈后,这两人便消失了踪迹,武当六侠虽有在调查宋青书的下落,但成效不彰,一直都没消息。
俞莲舟又问起陈友谅的消息。张无忌便将明教所知的情报如实告诉:陈友谅已去汉阳,投了两路红巾军的首领徐寿辉。
正事大略说完,也没什么新情报好相互分享。他们此次来本就是私事,要不是突然接到杨不悔要急找杨逍十万火急的从武当山赶来,把殷梨亭紧张得坚持一定要先来找一趟杨不悔,不然他们本应该会明日在少林寺那儿才会碰面。
至于为何会跟峨嵋派的贝锦仪同行,这纯粹就是巧合。中午用餐时正巧跟贝锦仪等人碰了照面,贝锦仪问他们是否知晓张无忌的所在,两人没多想,想说反正目标相同便一起同行,一直到看到范遥那冷冰冰的态度,他们才想到峨嵋派跟明教好像自婚约被毁之后就关系很差。
而贝锦仪等人被招呼进门,还拿到了茶水糕点,内心意外几分。张无忌听闻她们在门口被范遥吓的不轻,便请她们先喝口茶休息片刻。
待过了一会儿,杨逍才询问贝锦仪来意为何。
没想到贝锦仪带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重大情报──峨嵋派因理念不合而分裂了。
杨逍顿时瞥了范遥一眼,看见范遥眼里也是意外之色,便清楚他不知道会发生此事,也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那便是与前世轨迹不合的情况了。
范遥注意到杨逍在看自己,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仅没印象也没收到任何报告。毕竟,他的暗部并没有认真在追峨嵋派的消息。范遥本人对峨嵋派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有一定要知道的必要,那些以范遥为中心的暗部们,自然会觉得收集跟峨嵋派相关的情报又不能拿去给主人讨奖励,毫无意义可言。可能顺便有搜集一些,但是不会主动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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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锦仪将她们峨嵋派的异变来龙去脉缓缓道来。
那日门派联姻之事做罢,周芷若愤而离去后,过了大半月才回到了金顶,身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男子,经过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武当宋大侠的嫡子宋青书,而周芷若当场宣告她要与宋青书结成连理。
此番宣告震惊峨嵋众人。丁敏君嘲笑她不知廉耻,与张教主的婚事无果后,连一个月都未过去,便另找新欢,如此水性杨花,看来张无忌会甩了妳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要选谁也不选好,偏偏选一个成事不足的败类,简直给峨嵋蒙羞,根本不配做掌门。
丁敏君如此咄咄逼人,周芷若本就因悔婚之事心境恶劣,如今又听丁敏君如此狂言污蔑,心里戾气一起,五指成爪,竟一爪了结了丁敏君性命。
当下满堂弟子,鸦雀无声,无不惊呆。
周芷若冷声表示若谁敢再口无遮拦,便是同样下场。
众人惶恐,无人敢出声,一片俱寂之中,贝锦仪走了出来。
她虽然也觉得丁敏君说话过分无礼,但罪不致死,最重也禁闭思过即可。
如今周芷若将丁敏君杀害,或许也有杀鸡儆猴之意。但峨嵋派并非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阴狠小派,多年来正宗历史,光明磊落,需要用暴力来扫除异议,需要用非正道的手段才能在江湖上扬威,已违师祖传承下来的教悔。
峨嵋的武功向来轻柔灵动,而周芷若此时所傍身的冷冽武功,虽不知道是从何而学,但那绝非峨嵋以往的传统。
峨嵋派日渐衰弱,即便如此,要振兴峨嵋派,也不能用如此方法。
周芷若的不择手段阴狠残酷,最终让她失去了作为掌门人最为宝贵的人望。
她曾是门派里众多师姊所疼爱赞赏的小师妹,如今今非昔比。
贝锦仪没办法再看周芷若领着峨嵋派继续错下去,她拒绝承认如今的周芷若是她的掌门,她希望她的小师妹能回头察觉自己的错误,但可惜事与愿违,周芷若心中阴霾挥之不去,日日纠缠已让她看不见正道。
心灰意冷到最后,贝锦仪选择离开峨嵋,从此与周芷若各走一路。
贝锦仪的离去,即便这是她独自做出这决定,然而愿意随同她离去的门人,也不在少数。
在峨嵋派中,她的武功并不出色,个性平平无奇,在众位师姊妹的光环掩盖之下,如同影子般默默无闻,虽说如此,但她在同门师姊妹中评价极高,连带着若她做出了什么决定,也会影响深重。
她一走,被她言词所打醒的姊妹们,也跟着离开。峨嵋派资深好手,仅这一下午的功夫,便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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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派内部所发生的斗争,其他人自然是管不着。贝锦仪在叙述的时候,并未使用情绪强烈的字眼,客观的叙述了峨嵋派的分裂是起于丁敏君的死以及自己的任性,她自己本身的想法并没有成陈述太多。
张无忌闻之默然。
殷梨亭道:「难怪最近江湖里有风声传出峨嵋派在招收弟子。本以为是在为英雄会做准备,原来是因为要补足妳们离开的缺额。还有青书──」
提到那个也是自己从小带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走上歪路,殷梨亭心里难过又痛苦,神情黯淡的叹了口气。
倒是俞莲舟没有殷梨亭那般心软与多愁善感,听到宋青书的名字便恨恨说了一句:「这大逆不道的逆子害死莫七弟,定不能饶他。」
张无忌想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江湖里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杀害至亲者更是不可饶恕。张无忌再怎么天真善良,也明白这道理。
范遥没作任何表态,不管是峨嵋派分裂的事也好,宋青书背叛武当投入峨嵋的事也好,范遥都觉得不算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明天的屠狮大会并不会因此而取消,虽然峨嵋派少了几名高手,但周芷若跟宋青书依旧会去,而想立武扬威的周芷若势必也只会让修练速成九阴真经的自己与宋青书上场。这结果,与前世无异。没必要介入变动。
杨逍向贝锦仪问道:「贝姑娘,那妳此次前来,除了向我们告知这消息,是否还想寻求我们的协助?」
贝锦仪听到杨逍问的如此直接,疲累一笑,「杨左使明察秋毫,在下确实有一事想与明教众人商量。」
「姑娘请讲,不必客气。」杨逍道。
「阿,如果是要说周芷若的事,那妳别说了。」范遥打断的很不客气。
「────」
贝锦仪直接被堵个哑口无言。
张无忌跟杨逍都向范遥投去责怪的目光。范遥面不改色吃下有点刺人的眼刀,续道:「周芷若最后的结果为何,一切看她造化。明教明天最主要是要救狮王,没打算针对她,但若她要惹事生非,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处理。况且,妳在这里替她说话,她也不会感谢妳,反而可能会机不可失的利用妳的善良,反咬教主一口。我可,看不下去呢。」
贝锦仪对这推测,实在无话可说。依现在的周芷若,确实很有可能会将能利用的都利用上。
贝锦仪叹息,「那恳请张教主、杨左使、范右使,至少留下芷若一命。」
「若她愿意痛改前非,我到可以考虑一下。」范遥抢先回复。他知道另外两人一定会答应的,但他才不要呢!
张无忌拉拉范遥手臂,暗示他别那么强硬。范遥看向张无忌,随即叹气改口,「好吧,折衷方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要周芷若不对我们做出伤害,我就不对她动手。另外,若她挑衅我,我会回报回去。」
杨逍道:「贝姑娘,我们不可能用我们的性命去换周姑娘的安危,若事出有因在于她,请妳谅解我们的见死不救。当时光明顶上她刺教主的那一剑,历历在目,如今过了悔婚一事仇恨更多,我们无法不去防范她。」
「悔婚一事,是你们出尔反尔,羞辱峨嵋。」
「那当初是谁造谣生事,妳们峨嵋有查过吗?」范遥声音清淡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夜夜笙歌,但那屋可是教主房间,为何周芷若要夜半上门自悔清誉?又为何在流言传出时她不厉声阻止反而让流言越传越远?为了什么?守宫砂便是自身清白的最好铁证,她不愿出示,便是于抬面下污蔑教主夺人清白,让教主有理说不清。门派联姻是抚平谣言的下下之策,我们被迫无奈别无选择。此门婚约,当真是你情我愿?当真不是有人从中作祟?」
贝锦仪被说的脸色一片苍白,连跟着她一同来的几名峨嵋门人也面无血色。
确实,当时她们心向周芷若,从未对这门婚事的起因有任何疑虑。可此番重新审视,当真疑点重重。
俞莲舟与殷梨亭两人互看一眼,同样看出对方眼里的那抹恍然。范遥的说词是有说服力的。他们当时也觉得这门婚约来的突然,而且对于成亲对象是周芷若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张无忌不是擅长隐瞒心事的人,比起周芷若,他更喜欢赵敏,武当六侠其实是看在眼里的。悔婚当时张无忌随赵敏而去,武当六侠心里虽是叹息,但其实也没感意外多少。
「范右使,说太过了。」
张无忌温声制止。伸手拉过桌上装着小糕点的盘子,塞进范遥手里。
范遥盯着小糕看了片刻,再次抬头,面带无害笑颜,向贝锦仪柔声笑道:「当然,我拿不出证据。贝姑娘可以当作是我乱说,这只不过是我擅自的臆测罢了。玩笑话不用上心。」
说是这么说,但当心中已起疑心时,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描淡写的带过?
不过范遥态度说变就变,他一副我就是乱说,妳要信了那是妳家的事,而且就说是乱说了,也争不出什么道理,顶多也就是骂他诽谤。
而范遥诽谤造谣也不是第一次了,针对峨嵋派,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况且,要是去查实了,发现这当真是某人的自导自演呢?
此时明教已退了一步给了面子,要是她们进一步追击,真相全指向峨嵋,那便是她们自取其辱了。
贝锦仪实在不敢再问。尤其是她今日还带着几位峨嵋姊妹来,现场也还有武当的人,真相不能在这种场合被揭发。
范遥弯起眼,笑的无辜又纯良,配起那生得精致地五官,美的赏心悦目,就连声音也是柔和软绵,带有着些许示弱之意,只听他道:「虽然真相尚未查明,但需要在下先为如此不敬之举赔罪吗?毕竟姑娘们看着脸色很糟,看来我的话还是让妳们心里不舒服了吧?那我跪下向妳们道歉的话,妳们心情会好点吗?」
俞莲舟与殷梨亭对范遥的话均感错愕。
让范右使下跪磕头道歉?
在明教的地盘里逼贵为明教教主底下第二人的光明右使下跪赔罪,在场不仅有明教教主、光明左使在,更还有武当派的外人在,这存心当众羞辱明教的意思重大,这事只要有人传出去,不用特别做什么操作,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峨嵋不当侮辱。
范遥这话看似有意道歉赔礼,实际上却是无理取闹的恶意挑拨。只要思路清明,就知道绝不能照着范遥的话来做,那就是踩入陷阱。
赔罪?
谁敢叫他赔?
贝锦仪自然想到了,她心寒范遥手段阴险狡诈心思深沉,也庆幸今天带来的姊妹们并非冲动之辈。
「范右使言重了,不过是开开玩笑,哪必要如此认真。」
范遥眨眨眼,神色间露出些许可惜,这才咬了一口张无忌推给他的糕,安静吃糕,顺便帮张无忌空的茶盏再次斟满。
杨逍看范遥大概是没兴致再闹了,毕竟对方不容易上当,便将话题转掉,「贝姑娘,妳明天也会去参与少林英雄盛会吗?」
贝锦仪悄悄的松了口气,她真觉得跟范遥说话让她压力大的如同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我可能就去观摩,不特别参与了。」
「也就是说妳不会以峨嵋派的身分出场。」
贝锦仪苦笑,「是。我已退出峨嵋,现在的峨嵋派掌门人是芷若,我暂时,还没打算回去。」
「那妳又打算独自行走江湖多久呢?」
「我不知道。或许等到芷若从钻牛角尖中走出来吧。」贝锦仪叹气,看向张无忌又道,「张教主,芷若误入歧途,我不清楚这其中,有没有你的因素存在,又或许你是她心魔所在,若你还有对她有一点情义,请帮帮她。」
张无忌沉默半晌,他看向一边两位武当的师叔伯,又看了坐自己身旁的杨逍跟范遥,思忖片刻,下定决心,「周姑娘是我饭水之恩的救命恩人,若她需要我的协助,我定会帮她。但是,我现在就想说清楚,我对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从未越界,我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做个样子,自那日离开后我也从未想过要重新来过。我心眷之人,是赵敏。若要让我背叛赵敏,恕我难以协助。」
贝锦仪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张无忌会突然如此直白表态。
另一边的俞莲舟与殷梨亭两人互看一眼,又看张无忌虽然有点紧张,但坚定的目光,两人多少还是释怀了。
当年张翠山跟殷素素,不也是正道与邪道的结合?如今他们的儿子走上相同的道路,也不意外了。
「无忌,你明教的人,知道这事吗?」俞莲舟问道。
「知道。」杨逍代为回答,「教主曾招集教众,公开此事。所以,不只我们教众,教主的亲人,鹰王殷天正跟殷野王也都知道这事。」
闻言,贝锦仪跟武当二侠都心感佩服。
这是张无忌的决心。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护一人的坚持。
他们知道要在武当二侠面前说这事,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一直安静在旁边听的杨不悔悄悄握上殷梨亭的手,殷梨亭转头看她,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后松开杨不悔的手站起身,走到张无忌面前。张无忌连忙起身,不知道六叔要说什么,紧张的视线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殷梨亭伸出双手拥抱了张无忌。
「好孩子,六叔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张无忌闻言一愣,热泪盈眶,「可是,敏敏她曾伤过六叔你──」
殷梨亭笑了,「说起来,若非受伤,我又如何能跟不悔修成正果呢?」
张无忌悄悄的看了俞莲舟,对方脸上同样带着淡笑,这让张无忌心下无比感激,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地,忍不住抱住殷梨亭,埋在他颈窝偷偷啜泣。
范遥拍拍杨逍的手,向他示意峨嵋派还在这,别让她们在这看戏。杨逍只好开口委婉的赶人。
「贝姑娘,我们教主现在有些私事要处理,不便见客。若几位不嫌弃的话,留下用餐也行,在下先为你们准备休息等待的地方。」
贝锦仪跟同门姊妹视线交流片刻,还是婉拒,「多谢杨左使,但我们还是不继续叨扰了,师姐们还在远处等我回去,不能让她们担心。」
「这到是我考虑不周了。我送妳们出去。」
杨逍送贝锦仪跟峨嵋弟子们离开,武当这边跟张无忌可能要花点时间谈心,范遥跟杨不悔对到眼,比了个一起离开的手势问她是否同行。杨不悔看了下她的六哥暂时没空理她,便走过来把范遥拉起来,挽过他的手撒娇低语,「范叔叔做点柠檬冻吧?然后再多一些糕点,好明天带出门吃。」
范遥配合着让她拉走,无奈道:「妳这只小馋猫。」
「我现在要吃两人份嘛!」
「好好,我们先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吃什么,要多做就一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