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日微露时,金谷就到工地去了。撑开窗户,让早晨的清爽的空气流入房间,谢苓走回床边轻轻拨开二丫散乱在脸颊的发丝,见她还在安睡就没有叫醒,昨夜睡得晚了就让她多睡会儿,推开房门就开始了一天的事,收拾了一下屋子后就准备给几人准备一下早餐,这年头吃早餐的人家不多,不过金谷说了要保证一天三顿,那她照做就行。刚进了厨房就听见脚步声,“小姨早。”
是李兴瑗,这个闺女每天都会起来帮着做些家务,含笑说着:“兴瑗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抹着惺忪睡眼的李兴瑗说:“不了,每天都要小姨帮忙照顾,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说着就上前帮忙。李兴的全名是李兴瑗,不过在之前都是像个假小子一样跟着一群屁大孩子玩闹,为了方便他们记住名字就略过了后边,本来她是不在乎的,直到谢苓说她的名字不像女儿家的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瑗字,不过平时里也不怎么叫,金谷平时出门得多,偶尔交流一些,二丫每天见大的就叫大姐姐,小的就叫小姐姐,很是省事儿,只有谢苓才会关注这个,或许是受母亲的影响,她对家里几个闺女都很关注,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几句后才说到李香香身上。“香香最近见她有些心闷的样子,是怎么了?”
谢苓见她在专心添柴就提了一嘴,“啊?”
她愣了一下才说道:“她是有些想念杨叔那边的孩子们了,不过小姨别担心,有二丫在陪着她也不会太过寂寞,没事的。”
咧着嘴,她笑得灿烂,只不过谢苓还是一眼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柔柔一笑说:“别想太多,香香丫头出门不方便,你去将她那些玩伴找来陪她一阵也好,先生也说了,病人心情积郁可不利于恢复。”
李兴瑗踟蹰了一会儿指了指门口,说:“那我出去一下?”
点点头,谢苓又想起来家里面粉和霜糖不够了,“你先等会儿。”
让李兴瑗先看着,自己回屋取点钱让她去买些。响动吵醒了二丫,虽然谢苓动作已经很小心,不过还是让二丫醒了,“娘亲。”
揉揉眼睛后张着娇柔的小手臂就要撒娇。“吵着你啦?”
谢苓说着,五指伸张替二丫梳理了一下头发,明明小丫头眼里全是迷蒙,不过她还是摇摇头,扎进娘亲怀里,嘴里咕哝着什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拍拍她的背,谢苓说:“要不你再睡会儿,等娘亲给你做了饭再叫醒你?”
她的脑袋左右晃晃,说:“不要。”
“那就穿上衣裳,帮娘亲做饭去吧。”
“好。”
小丫头答得脆生生,到床头去自己穿衣服去了。等到谢苓拉着二丫到厨房时李兴瑗已经将粥给盛好了,其间还点缀着些许通透的黝黑皮蛋和碎肉,金谷将这道菜称作皮蛋瘦肉粥,皮蛋是之前清闲的时候金谷拉着谢苓烧了草木灰自己做的,虽然干吃皮蛋味道有点怪,不过配了碎肉和着稀粥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就那么定为早餐做着。接着一起端着到姐妹两的房间里吃,家里人少,一起吃饭总是会热闹些,等到吃完后谢苓才将李兴瑗到一边将把交给她,嘱咐着多出来的就给孩子们买点吃的。留着二丫陪着李香香说话,谢苓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啤酒又重新酿了几桶,那些味道不怎么好的就不再理会,现在取出一些尝尝味道,做一下笔记,写写口感的变化,再到培养酵母的房间看看做一下记录,酵母这边容易滋生其他细菌,不时就会变化成其他模样,所以只要是见了就得丢掉,煮沸盘子再用酒精擦拭重新再弄,还有金谷种的大蒜,砍了几个口子塞了菌丝后放在阴凉地方的木头等等。总的来说金谷弄出的东西零零碎碎,他不在家的时候都是谢苓在帮着打理,有了变化就记录下来,现在她手里的就是金谷画出来的表格,写着每一项事务以及后边每天的变化,做这些事就是金谷给她的功课了,美曰其名实践课。等谢苓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才想起金谷最近都没有洗衣服,昨天见他又换了一身,上了工地就容易弄脏,而且人还穷讲究,破旧衣服可以穿,脏了就不行,想来堆了不少脏衣服,再不洗洗只怕没得穿了。推开紧固的房门,还是干净的,床铺和被褥都放得整齐,就是这个向阳靠窗的桌子乱糟糟一片,纸张和尺子相互遮盖,鼓起的一团摸索几下就能抽出一把刻着标尺的笔直硬木,碎木拼接的笔筒塞满了东西,刻刀、笔、尺还有几张细碎的纸片,谢苓有心收拾一下,又怕他回来找不见自己弄乱的东西,正在顾盼间就见角落一片黑布盖在架子上,露出小截纸张。掀开之后才发现是一幅画,确实是一幅画,不过看样子是用自己做的铅笔画的,线条细密且碎,规整的线条将人给描摹了出来,画的谢苓的半身像,臻目眼波流转,如水一般含情脉脉,黑白的色调似乎将眼神刻意强化了,漆黑的眸子怕是比真人还要灵动几分,鼻尖挺翘,嘴角微微抿起,柔和的含着笑意,修长的脖颈在光影衬托下显得白皙美丽,乌黑的发丝似乎被一缕轻风扬起。画的很美,立体感很好,仿佛画里就有那么一位俏佳人,透过画纸将要踏步世间,但是谢苓却是不记得自己有露出过这样一副表情,只怕是他心里自己的模样,心思百转有些复杂的重新盖上。转头去收拾金谷堆起的衣服,不少衣角裤腿都沾着泥土,正当她要走时瞥见被褥间露出的一角白色布料,上前扯出来后谢苓才发现是自己买给他亵裤,私密衣物,拿错了。想放回去却又闻见点点腥臊味儿,摊开一看才发现那还有些湿痕,粉红的肌肤瞬间从她脖颈蔓延上了耳尖。太羞人了。丢开布料双手捂脸蹲了下来,现在她心里后悔不已,就不该进来这房间,臊得慌。过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了心情,看那个已经拿出来了的布料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放回去只怕也会被发现有人动过了,到时候一问肯定就知道是自己干的,拿去洗了?那到时候说知道还是说不知道?谢苓犯了难,心里责备金谷也不小心一点,不洗那就藏得严实一些,怎么还给露出一截。最后还是抓起团成团丢进了脏衣服里。皂角用来洗衣服效果还是好的,虽然金谷说了可以造出更好的肥皂,不过后来在忙着作坊的建造就没再弄,拿出那件裤子揉搓,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洗完就能够让羞臊的内心得到解脱了,“小姨,我回来了,你在洗衣服啊。”
李兴瑗跑跑跳跳的就到了谢苓跟前,后边还跟着一群小孩儿和一位妇人,胡乱搓了几下后她就将那件裤子塞进衣服堆,擦擦手站起来。那跟来的妇人比谢苓只怕是大了一轮,微微福身道:“让姐姐操劳了,妾身宋斐,是这些孩子的大娘。”
谢苓也跟着行了一礼,吟吟笑道:“妾身谢苓,让姐姐见笑了妇人在家就只是做这些活计,哪有什么辛劳。”
来人是杨四发妻,杨四来的熟了就不再计较那些,两人互通了姓名。宋斐拍拍李兴瑗的脑袋说:“这丫头平日只会疯玩儿,既然住到姐姐家那还得劳烦姐姐多加管教才是,听闻你家二丫才四岁就已经懂事得不行,想来姐姐教导有方才是,还盼姐姐别太纵容这丫头。”
“哪里是这样,兴瑗小娘子乖巧懂事,不仅忙着照顾妹妹还不时上我这里找事情做,姐姐过谦了。”
就李兴瑗的事情两人各表其词,令当事人在一群小伙伴面前好一阵吐舌。见人已经来了,谢苓把手头的事放到一边,让李兴瑗带着去而自己作为主人不去不礼貌,于是就领着一群人往李香香房间走去。路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在和李兴瑗说话,对于她的变化一众小伙伴还是惊异非常,明明之前还是带头的大哥,结果出去住了几天就变成了漂亮大姐姐,因而围着她问东问西,许是久不见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李兴瑗也是很开心,在前面领头边走边说。笑笑闹闹的就进了房间,一大伙人进来还是令二丫有点害怕,见到自己娘亲就跑过来牵手,边看着其他孩子。而李香香小丫头见了宋斐手一伸嘴一张就开哭,她的兄弟姐妹们也是围着她问起话来,谢苓觉得她们应该还有许多耳语要说,就带着二丫出了门,李兴瑗也跟在后边出来,见她跟在后边谢苓有些疑惑的问道:“不去和你大娘她们说说话吗?”
摇摇头她说:“大娘她们来的人多,我怕小姨没有人手招呼。”
明明也是想和她们说说话,结果却是先想到自己这边,不愿驳了她的好心,于是谢苓含笑着对她道:“那就帮我做些点心吧,想来你的弟弟妹妹们会喜欢的。”
李兴瑗眼睛一亮,松松软软的烤面包很好吃,她不仅有李香香一个妹妹,还有其他弟弟妹妹,虽然不是一个姓氏但还一样疼爱的,就像杨四他们对姐妹两人的疼爱一样,所以她开心的说:“好。”
烤炉的炭火在烘烤着,只用余热就能够烤好,做的糕点个头都不大有高筋面粉做的面包,也有低筋面粉做的蛋糕,甜腻的香气飘散在周围,不一会儿就围上了一群孩子,宋斐也推着李香香过来。眼见今天天气不错,而且屋里有点小,只怕不够这些孩子撒欢,于是谢苓就想直接在外边招待就好,叫李兴瑗带上大一些的孩子去找来凳子,一个院子里把李兴瑗算上那就是十一个孩子,可谓是热闹非凡。……金谷清早就到工地宣布了要停工几天,给大家放中秋假期,顺便给结了工资,等忙完这些后他也没回家,只是等工人们开心的拿了钱散去后拒绝了杨四的陪同,独自一人走到远处,望着一片茂盛的灌木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劳烦带我去见一见陈娘子。”
这几天只要金谷出门都会有人暗戳戳的跟着,也没有做的太过隐蔽,仿佛更多的是在护卫以及警告,虽然金谷怎么习惯被人跟着监视,但这也是为了取信陈金做出的忍让,不过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金谷再和她做些无所谓的试探了,该果断摊牌将跑偏的马车拉回正轨,所以他才会到这名盯梢的探子藏身处喊他。见没人回应金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灌木颤动,才有一名撇着八字胡子脸上带着些许滑头的汉子讪笑的爬起来。这人的藏身处近在咫尺,却是让金谷不经意间给忽视掉,不得不说位置找的挺好,中间联系的人有了,金谷就抱拳拱手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抖抖胡须干干笑道:“在下钱佬穆,金谷兄弟大才,我家娘子对前些日子的事深感歉疚,想找个时间表下歉意却寻不到机会,又怕兄弟受不得委屈一时想不开,这才派我来暗中看着兄弟,好叫兄弟可别想岔了。”
这事情到底是不是他说的这样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毕竟又没什么反制手段,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就行了,现在金谷只想要和陈金谈谈,所以也就没有和他说太多废话,笑呵呵的直接单刀直入,“那还要劳烦钱老哥给带个路,想来现在陈娘子也是想见我的。”
现在陈金确实是想找下金谷,玻璃的制作方子有用,能够做的出来,只是杂质却比金谷做出来的珠子多了不少,因此有理由怀疑金谷给的方法没有全,不过却是不好意思再来找他,毕竟之前都已经是在抢了,不说金谷和陈木的交情,就冲人家把方子送上门来,结果自己疑神疑鬼把人赶跑,现在再找人家要完整的制作工艺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些顾忌钱佬穆也是知道,现在金谷想去见陈金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于是就带着金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