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夏至的心被分成了很多份。

他的弟弟枫、妹妹冰凌，雪原里的“幽灵”们，还有被夏至无数次一时起意而救下性命的那些家伙……他们都分走了他的心，贪婪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分走了本应独属于她的心。

【明明你们拥有的那么多，明明我就只剩夏至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来分走我的爱！】

想到这里，堕姬便愈发地感到烦躁，环绕在神乐夏至后背的双手无法控制地用力撕扯，将他身上那件本就轻薄的囚服撕碎，在青年光洁的后背上留下几道指甲划出的血痕。

被暴力对待的青年身躯轻轻一颤，表情也变得有些痛苦，但是想到对方刚才吐露的人名，他还是努力保持神智，对上堕姬那对绿宝石般的眼眸。

“梅……告诉我……小枫他怎么了？”

堕姬心头一酸，她不喜欢神乐夏至把关注分给其他人。

她想要神乐夏至只有自己，亦如自己只有神乐夏至。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是神乐夏至呀。

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温柔。

像一轮炽热的太阳，压制着无边的黑暗，给人们带来光明与温暖。

他的世界，大抵是有许多人的。

而自己的世界只有神乐夏至。

可太阳从来就不只属于一个人，神乐夏至也从来不会只属于她，哪怕她用镣铐把神乐夏至锁在自己身边，也没能彻底得到他。

虽然奢求不到神乐夏至完整的爱，但至少……

他永远的留在了堕姬身边，永远的陪伴着“梅”。

【这就够了。】

【没错，这就够了。】

——即使，他对自己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情。

于是，少女认真的对上了那对琥珀般的瞳孔，她这样说道。

“我恨你。”

【我爱你。】

明知道比起鬼，神乐夏至会更在意他身边的人，可为什么还是要提起他呢?

【是啊，为什么要提起他呢？】

其实，这个答案，她是知道的。

大抵是害怕神乐夏至得知真相后，连一丝虚假的爱都不肯在给予自己吧。

在这个紧张的时势跑去其他国家找人，无疑是去送命。

那位柱死了，堕姬或许会感到开心——那样分走神乐夏至爱的人就少了一个。

但是，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的神乐夏至，肯定会很伤心。

神乐枫从小便与神乐夏至在一起，与他度过大半个童年，甚至可以说相伴他的人生。

比起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从小便不讨人喜欢，只在名义上的便宜妹妹，神乐枫才是神乐夏至的亲人，更关心他更是毫无问题。

更何况，神乐夏至还有自己的亲妹妹。

而导致那位柱要在这个时候出国寻兄，走上随时可能横尸荒野的道路上的，不正是自己吗？

堕姬不想让神乐夏至伤心，更害怕神乐夏至因此而憎恨自己。

——至少要维系住这丝感情，就算是虚假的也好。

于是，不等神乐夏至再次发问，堕姬就直接说道:“他打算出国找你，现在应该启程有一段时间了吧？真是着急呢，甚至不愿等天亮。”

一般，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对方往往都会失魂落魄地放弃。

可是，现在在她身前的，是神乐夏至。

【接下来，神乐夏至就会让我救他的弟弟了吧。】

堕姬在心里这样想着。

和她想的一样，神乐夏至的表情几分变化，情绪也迅速变得相当狂暴。他猛然抽动身体，枷锁撞击囚笼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密室，手铐将他的手腕勒出鲜血。

他已经太久没有进食，就连普通的镣铐也能关住这位鬼王。

在发觉自己目前的力量无能为力后，神乐夏至面色惨白，他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中也充满了慌乱:“梅……不要，不要让他离开，他会死的！”

【好温暖。】

两人的手相碰的那一瞬间，堕姬的内心不禁一颤。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主动触碰自己吧。】

堕姬下意识地走神了一瞬，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早知神乐夏至得知此事后，就会因为无能为力而让自己去拦住那位柱。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任那个柱离开。

除了已经被她所在鸟笼的神乐夏至以外，任何跟神乐夏至关系亲密的人，身边都有她派出的丝带，所以她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神乐枫要离开的消息。

丝带们也会负责在紧急情况下救援，亦或是将它们的保护对象强制绑回来。

堕姬忽然讨厌他们，但并不打算针对他们，反而会保护好他们。

为了神乐夏至，堕姬什么都愿做——哪怕她并不喜欢做这些事。

堕姬抚上神乐夏至苍白的脸颊，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夏至哥哥想的话，梅都会去做的。”

她另一只手有些不舍的从神乐夏至手中抽出，随后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了一瓶墨蓝色的药水。

“为了‘神乐夏至’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夏至哥哥，愿意和我做吗？”

热烈的期盼几乎要从堕姬的眼中溢出，若是她身后长着尾巴的话，一定是在欢快的摆动吧。

像极了一条乞食的小狗，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又像是一只故作可怜的魅魔，勾引着男性的色欲。

神乐夏至沉默片刻，便接过了那瓶熟悉的药水，与过去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地一饮而尽。

堕姬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她终于能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交融了！

从被关进笼子以来，神乐夏至喝下药水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堕姬也不愿意去强迫他。

大不了不去看神乐夏至的脸就好……可神乐夏至如果是被强迫喊出来的话，一定会讨厌她的。

【不想被神乐夏至讨厌。】

而现在，神乐夏至却主动喝下了这瓶药。

即便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堕姬也甘之如饴。

只要神乐夏至愿意和她交融就好。

在神乐夏至喝下药水的同时，她拿出一瓶同样的药水，跟神乐夏至有学有样的一口喝下，或许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她被呛着了。

苦涩的药水涌进气管的滋味并不好受，堕姬只觉得喉咙灼烧般的疼痛，她拼命地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出。

好不容易能和神乐夏至进行一次交融，自己却弄得这样狼狈。

明明想以最好的姿态与神乐夏至堕落极乐世界的。

比起人憎鬼厌的前上弦之陆，鬼舞辻无惨的宠儿，能让神乐夏至喜欢的，只会是当初那困在花街中的孤寂少女。

堕姬这般坚信着。

正因如此，她喝下了那瓶药，这种药中滴入了神乐夏至的血，能将自己的容貌幻化成其他人最喜欢的模样。

可她却搞砸了。

堕姬心头一酸，这次她却是真的想哭了。

就在堕姬的泪腺要忍不住崩溃的时候，她的脸颊却突然传来被温柔抚摸着的触感。

温热的柔荑闯入了她的视线，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堕姬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柔顺的黑色长发，琥珀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对宝石，褶褶生辉的眸中含着的，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好些了吗，小梅？”

少年温柔的面容与记忆中重合——那是堕姬在无数个夜晚思念着的人。

堕姬颇有几分恍然如梦的感觉，一时间忘记了她想对神乐夏至说的话，想和神乐夏至做的事，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少年的脸颊。

“小梅？”

神乐夏至轻轻晃了晃愣神的少女,后者很快回过神来，心情激动地扑进他的怀抱。

“夏至哥哥——夏至哥哥！”

堕姬脸上逐渐浮现出兴奋的潮红，在少年怀中抬起头，看着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有神乐夏至会在无论何种境地都优先在意她的身体状况，只有神乐夏至会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只有神乐夏至会没有芥蒂地像这样抱着她。

——在哥哥死后，只有神乐夏至，不带任何恶意地靠近她。

恍惚中，少女仿佛回到了曾经，回到了灯黄酒绿的花街。

她还是那个身世神秘的头牌花魁，他依旧是那个性情温和的浪人剑客。

那个时候的神乐夏至，也是会这样温柔地抱着她，与她分享外界的趣事，告诉她要好好吃饭，偷偷把她带出店里陪她逛祭典，与她共同探索剑术的奥秘。

是神乐夏至带给了她光明。

“最喜欢你了。”

堕姬这样说着，双手抱的更紧了些，却触碰到了之前不小心在神乐夏至身上抓出来的伤口。

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蹙眉，似是有些痛苦的样子，堕姬连忙咬破嘴唇，主动吻住神乐夏至，将口中的鲜血渡到对方的口中。

没有什么激烈反抗的神乐夏至很快将鲜血咽下，先前的伤痕瞬间就消失不见，就连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迅速变得完美无瑕，连一丝印记都没有留下。

确认伤口完全愈合后，堕姬才松了口气，随后又开始懊恼今天自己的表现，后悔伤到了她最爱的神乐夏至。

神乐夏至静静注视着眼前如同瓷娃娃般美丽的少女，连着她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也一起收入眼中。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向他渴求着爱，一副小女孩模样的人，是鬼舞辻无惨倒台后唯一会血鬼术的鬼，也是暗中引动周边国家斗争的幕后黑手，还是将他变成笼中鸟的罪魁祸首。

堕姬似乎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也许是相处久了，堕姬做什么神乐夏至都能明白她的想法，不论她的想法有多不可理喻。

【之所以让我喝下幻化药水，是觉得比起现在的她，“神乐夏至”会更喜欢以前的她吧。】

神乐夏至依旧无言地与少女互相对视着。

事实上，在他眼中，喝下幻化药水的堕姬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未曾改变过心意。

不管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哪怕她把自己锁在鸟笼里拘禁，神乐夏至对她的感情也没有变过。

哪怕再来一次，神乐夏至依旧会义无反顾的闯进堕姬的世界，向那个孤独的女孩伸出他的手臂。

但是他却松手了。

哪怕不是出于神乐夏至自身的意愿，他也没法否认，在堕姬即将被拉上来的最后一刻，它松手了，任由少女坠入深渊。

神乐夏至将堕姬的小脑袋摁在自己胸口，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没让怀中的少女看到自己落寞、后悔的神情。

【我终究是亏欠了她。】

那个夜晚，他将对方从柱的手中救下，不仅【彻底】杀死了真正的上弦之陆，还将这份“功劳”让给了鬼杀队的人。

通过吊桥效应的他自然是得到了堕姬的心，可是，他并不配。

即使凶手是童磨，他也犯下了冷漠旁观之罪。

所以，在套出情报后的他，也就没有留在对方身边的理由了。

他会暗中结束一切，也会背负灵魂的沉重前行。

在那祭典之后，神乐夏至从堕姬的世界消失了。

将少女拉扯出深渊的那道光消失后，少女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她暗中挑动其他国家起斗争，只为了牵扯住鬼杀队和神乐枫，好将自己抓到她为最亲爱的神乐夏至建立的笼子里。

她变了，变得很疯狂。

可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堕姬唯一不变的，是她对神乐夏至极致的爱。

以及在询问了神乐夏至，当初的离去，是神乐夏至没有任何干涉做出的决定后，对于神乐夏至极致的恨。

她不愿意相信他的离去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她又愿意为神乐夏至做任何事，愿意无条件相信神乐夏至的任何话，哪怕为神乐夏至付出性命也毫不犹豫。

于是，这份感情便随着时间扭曲了。

神乐夏至对此心知肚明。

堕姬唯一不会为神乐夏至做的，是放神乐夏至离开自己。

唯一不会信神乐夏至的，是神乐夏至对她的爱。

遭受了“神乐夏至”背叛的堕姬再也不认为神乐夏至爱着她。

她认为神乐夏至的爱犹如镜花水月，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又或是想要看她笑话而施舍的，美好而虚假的爱。

可她已经离不开被神乐夏至爱着的感觉，就像是戒不掉的瘾，明明已经认定神乐夏至是个骗子，她的思念却愈发浓烈，愈发渴望被那虚假的爱意注满。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请不要让我醒来。】

这是堕姬所表达的话语。

“可我是真的爱着你呀。”

神乐夏至轻声喃喃道。

怀中的女孩似是没有听见他的低语，堕姬从神乐夏至的胸怀中抬起头，望向少年的唇。

“夏至……神乐夏至。”

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乞求。

“我想……不……你可以吻我么？”

神乐夏至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噙住了怀中少女的唇。

这就是渴求着爱的少女所需要的回应。

【我怕不是也疯了。】

神乐夏至暗自苦笑。

他知道对方嘴唇上抹的唇膏是带有专门针对他的mei药成分的，可他还是回应了她。

很快，他放弃了思考。

或者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了毫无理智的欲望。

他撬开少女的贝齿，与少女纠缠在一起。

“夏至。”

“夏至。”

“夏至。”

“夏至”

“夏至，夏至，夏至——”

神乐夏至的浪人形象与神乐夏至的囚人形象在堕姬脑海中轮番转换，她下意识的用了一些力，咬破了神乐夏至的嘴唇。

很快，她的口中就充满了鲜血的铁锈味，将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唤醒。

堕姬有些慌张，她想挣脱开用鲜血将神乐夏至的伤口抚平，就像以往一般，但这次却轮到神乐夏至的双手紧紧箍着她，不让她有挣开的机会。

似是报复一般，神乐夏至也用力咬破了堕姬的嘴唇。

两人的鲜血互相交织着，似是要留下一副猩红的画卷。本该甜蜜的拥吻，却是在两人口中留下了血的味道。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吧？】

堕姬闭上了眼睛，放下思绪，全心享受着神乐夏至的爱。

良久，唇分。

堕姬脸上带着潮红，轻轻的喘息着。

刚才的吻几乎用光了她全身的力气，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

神乐夏至也好不到哪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番举动。

明明理智告诉他不行，但他那不受控制的身体就是这么做了。

口中的铁锈味还未散去，少女嘴角的鲜血诉说着他们的荒唐。

药效的褪去使得神乐夏至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

【就到此为止吧。】

他这样想着。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但下一刻，神乐夏至就被少女一把揽住，与她一同倒在了床上。

“夏至……夏至！”

【他是神乐夏至。】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压在身上，眼眸中充斥着爱意的少女，对着神乐夏至张开了双手。

“……我恨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