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阵中心涌出一股股清澈的泉水,流过雪地沿着山石往山崖那边去。不太合理的构成,在阵法的作用下和谐呈现。
邵旸之分出神来看了几眼:“哦,你在院子里引了口泉眼?”
真要引的话,邵旸之倒是更希望兄长能在山壁闭关修行用的洞府里面再开一间石室,也不用有别的,一个能装下两人的温泉就好。
邵闻朝不知道邵旸之想什么却听出他的不以为然,反手揉了把少年脑袋:“你有这么好哄?这是酒。”
邵旸之蹲下来,果然闻到的是酿造之后的果木香气。
邵闻朝偏好烈酒,烈焰入喉香气馥郁。可谁让邵旸之喜爱甜酒,尤其是那种酒水清甜,度数不高的果酒。这就导致邵闻朝酿酒的习惯跟着弟弟的口味偏向,没少被其他兄弟调侃是给小姑娘酿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门万都山没有的,涉及物质转化的阵法。
“你要教我?”
“是啊,我教你。”
“我要是想学其他的呢?”
“想学什么都行。”
泉水上方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在铭文亮起时以泉眼为中心,凝结成颗颗酒水冰晶,形态各异的冰晶于晨光照射下光辉。邵闻朝取下一片放进嘴里,被冰的眨了下眼睛:“尝起来还不错。”
邵旸之抬头看去,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兄长雾霭流转眼瞳。
“真的?”
兄长笑着回答:“真的,你尝…”
舌尖撬开牙齿,尝到残留的一点酒水。邵旸之追逐这清淡的酒意,味道越淡便追的越紧。
邵闻朝刚开始还纵着他,被再次咬破嘴唇,并意识到邵旸之没有停下的打算,后退一步。
他后退邵旸之就进,两人推拉纠缠,直到邵闻朝后背撞到庭院中心的扶桑树上。
那颗本该种在万都山顶的扶桑树,被移到这个略显简陋的小院里。
金色的树干触之温热,邵旸之把人抵在自己与树木之间,直到再也尝不出一点酒意。
“要我都学会了,当个坏学生怎么办?”
邵旸之稍稍给出一点距离。依然抱着邵闻朝的腰。
那些久没有人理会冰晶轻轻炸开消散在雪地里,邵闻朝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这种事,你早就干过了吧。”
邵旸之:“……”
“错了,真的,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咳咳咳。”
邵旸之停下挠痒痒的手,给哥哥一个重新回答的机会。
他听到兄长轻笑:“想当个小坏蛋,那就试试呗。”
他其实现在就可以在某些方面当个坏蛋。如果不是院子门外传来阵阵堪称歇斯底里的咳嗽,邵旸之会当场尝试一下也说不定。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邵潜师和其他几个邵氏子弟,有的望天,有的看地,还有两个咳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直叫邵旸之担心他们的嗓子。
如此反应也不怪他们,毕竟同来看望的人里面还有与邵闻朝交好的其他部族之人。
虞子期等人见识过兄弟不同常人的亲密,神色间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可更多人的表情比知晓龙槐发生异变,好多神舟受到袭击又被天幕突然弹出龙槐时还要夸张。
他们在短时间内完成了震惊、呆滞、偶像塌房失魂落魄的一键三连。
不用想都知道,有了现在这一出,关于邵闻朝和东都少主传闻定会飞满万都山,因为邵旸之身份特殊,到了明天怕不是各族领袖都有听闻。
这也许会掀起一些风波,引来一些或好或坏的闲言。不过,大概不会有谁闲的没事跳出来,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兄弟怡怡、少小无猜。甚至以邵闻朝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在万都山其他氏族子弟看来,是邵旸之占着东都少主的便利,近水楼台都说不定。
邵旸之这样想着,意味深长看了邵闻朝一眼,果然发现邵闻朝比他还淡定自若。
邵闻朝没有半点被一行人看到自己被弟弟按在树上亲吻的尴尬或者窘迫,他整理一下衣服,极为自然的招呼起伙伴。
一行人刚开始还有些扭扭捏捏的迈进院子。等所有人坐在厅里,从邵闻朝的康复情况,讲到在龙槐发生的事情,聊到螭龙渊的事情。大家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邵闻朝并不多话,可他是这群人的最中心,所有的话题,大家围着他说,信任他拿一个决定。
在敌人堆里混成敌人的主心骨,真是白冠惯用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上一辈子邵闻朝“背叛”千灵选择白冠军团时,还有会人跟着他。甚至邵旸之身为千灵界子,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有什么误会,在万都山的山顶等“闻朝哥哥”给他一个解释。
现在想来,真想为自己的偏执和迟钝叹息。
小光球跳出意识海,配合着总结陈辞:[即使你很爱一个人,也不要因为对方迷失自己。宿主你可要时刻小心…]
告诫的话语戛然而止,明明在和其他人说话的邵闻朝扫过001的位置。
邵旸之装做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把僵成黑白色的纸片团子捞回来。
小光球在宿主温暖的掌心里缓过来:[宿、宿主,邵闻朝刚刚怎么好像,可能、是不是…]
[自信点啊,001你说的非常对。]
[果然是看到了吗?!Σ(っ°Д°;)っ]
[我说的是你让我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点。]
001:0(* ̄▽ ̄*)0
[不过,闻朝哥哥应该确实有察觉吧。]
001:∑(0口0||
摸出块糖块塞到饱受调戏一副魂归天外模样小光球嘴里。
邵旸之在逗001,说的话却也不假。
邵闻朝在万都山和邵氏子弟心中的地位如此,那白冠之主在面对军团中真正的亲信时,又是什么样子?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爱慕的人,是寰宇的敌人。即使个体的情感再根深蒂固推拉生长,也要时刻保持理智。
毕竟白冠军团的手段,除了战争还有好多种。
邵旸之回想得来的消息,分析邵闻朝此刻的言行。
在他思索的过程中,有人提起钟离堂。有关钟离昧的事情被一带而过,邵旸之原本严谨的思维却被带跑。
他突然想到,在邵闻朝没有成为邵闻朝,阿迦勒经历过的时间里,有没有遇到哪个存在抱有类似的心思?
伟大存在的视界与凡灵截然不同,纠缠这一点并无太多意义。可就像掉到眼睛里的睫毛,焦虑症患者等待查询到考试成绩。念头一经升起挥之不去,邵旸之甚至怀疑这是某种污染。
邵闻朝借着养伤的缘由换人带队去螭龙渊。来看望的小伙伴们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有一起长大的族人,有人在离开前冲邵旸之吹了口哨。
“可以啊,少主你长大了。”
一句话触发了什么神奇的开关。
“原来少主你喜欢闻朝是这个原因,早说啊,弄得我以前还好顿纠结你为啥不亲近我。”
“厉害少主,闻朝哥居然这么轻易答应你了。”
“哎,你什么意思。少主这么可爱,闻朝哥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我是说,我还以为闻朝哥只把少主当弟弟。少主你万一哪天和闻朝哥分开了就考虑考虑我哈,反正咱们东都肥水不流外…嗷,你打我干嘛?!”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出门前留下少主长大了的欣慰眼神,却到底没有人伸手对待小孩子一样揉邵旸之的脸。
其中邵潜师突然被委以重任,心下忐忑,和闻朝哥在院门口说了很久。
邵闻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邵旸之坐在石凳上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些什么。
少年面皮白,并不多冷的环境,已经耳尖鼻头泛红。听到邵闻朝的脚步,他抬眼看了一下,又慢吞吞的转回去。
邵闻朝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小孩了,想问清楚又觉得邵旸之这样有趣,权衡一下还是忍不住内心逗小孩的欲望,他过去勾着邵旸之的肩膀把人揽到怀里:“饿不饿啊,要不哥哥一会儿在院子里给你烤鸟翅吃?”
这种话邵旸之说那叫“泄私愤”,由邵闻朝说就完全不是那个味。
尤其是邵闻朝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邵旸之都有些怀疑白冠是不是…对自己另一个形态有什么意见。
邵旸之小声回了一句:“你怎么不炖个蛇羹。”
“大上午的吃这么荤?不好吧。”
“……”你这个荤它正经吗?要不是邵旸之看到他眼底的促狭,差亿点点就信了
眼看着再逗下去小孩可能就真要恼了,邵闻朝伸手揉乱邵旸之的头发:“你这又在生什么气?”
邵旸之其实没生气,他就是有点在意。
本来这点问题要不要单独拿出来说,邵旸之还没想好,既然邵闻朝问了,邵旸之坐直身子:“我有件事问你。”
他声音低沉,表情严肃,琥珀色眼睛看着也比平时深。
邵闻朝上看他这副表情还是在龙槐邵旸之准备给他当胸一剑前。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都跟着幻痛起来。
白冠之主做足了心理建设:“…你问。”
“跟我在一起之前,你还有没有其他暧昧对象。”邵旸之占有欲强,‘情人’两个字想想就不甘心的很,根本说不出来,他又不想邵闻朝说谎,于是故作大方的承诺:“今天我们坦白从宽,既往不咎。”
没曾想,邵闻朝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不是吧,不会真有吧?!
怎么可能?在问出来之前,邵旸之潜意识认为答案是不存在的。毕竟,在成为邵闻朝之前,祂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邵闻朝为什么沉默?仔细想想在小世界里阿迦勒可开放的很,蔷薇笼子什么玩的比邵旸之这个攻略者都花花。
“没有,就你一个。”邵闻朝松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拇指掐掐邵旸之脸颊:“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这是凡灵的情感,在成为邵闻朝前,阿迦勒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邵旸之狐疑:“你为什么沉默那么久?”
“……”要是和弟弟说,自己以为他又是什么掏心窝子的问题被吓到,是不是显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很不稳重,邵闻朝眼神飘忽:“也不久吧。”
“不,你想很久。”
“好吧,因为阿旸你不只在问邵闻朝。”
邵旸之把问题丢回去:“那我在问谁?”
邵闻朝怔住一下,很快笑了出来:“嗯,我再多努力努力,行不行?”
遥遥天际金乌展翅的余光驱散云雾,照亮庭院雪色。邵旸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两个人在院子里并肩坐了一会儿,渐渐聊起别的。
“闻朝哥哥,我能在你修炼的地方旁边再开一间石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