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城广场。
三只白鹤凌空,远远飞来。广场上下,无数武者迅速安静下来。人群不再走动,连呼吸都很克制。
袁憾到来后,阮近洛将他请到了虎皮座椅之上。楚半莲在左,闽红媛在右,两人分别站立在袁憾两侧。
阮近洛带着两个洗髓武者站在楚半莲左侧,昌兆北带着两个洗髓武者,则站在了闽红媛右侧。
袁憾看着下方的上万祝家族人,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峻。他又看看天空,已近午时。
“我乃天衍宗使者袁憾,今特来处理水月城祝家叛变宗门一事。依宗门律法,族长叛变,直系,旁系尽皆同罪,远亲也连受责罚。”
他的声音不大,但广场上下每个武者也都能听到。
“水月城城主阮近洛!”袁憾坐下道。
阮近洛走出,站在水晶长桌前方,单膝跪地,开口道:“属下在!”
“祝家族人当如何处置?”
“杀-无赦!”
“昌兆北!”
“杀无赦!”
“你们四个!”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六人恭敬的站立在袁憾面前,个个神情肃穆。
“孔德玄,你,怎么不说话!”
孔德玄缓缓抬头,看向座椅上的使者大人。这使者大人竟然是昨日不顾自己安危,救下三十多名矿工的武者。昨日,或者说在这里见到袁憾之前,他还是一直很感恩,很敬佩他的。而现在,他心里也乱作一团。他难以相信,那有菩萨心肠英雄般的少年,竟然是刽子手的代言人!
“杀还是赦!”
“赦!”
孔德玄大声道。他说完后,脸色苍白了几分,神情依旧肃穆。人群中,也传来了一阵骚动。即使他这一声很受欢迎,但谁也知道,这一声有点大逆不道!
“为何?”袁憾道。
“祝家叛变的只是族长和一些心腹,绝大多数族人都不知此事,何谈参与。另外,那些老者妇孺,他们更不知发生了什么。律法天威,既要惩治恶徒,也是守护子民安危的万卷法典!”孔德玄道。
“好!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任!你可付得起?”袁憾大声道。
“此乃我心中所想,守护城池子民也是我的使命。我的所作所为与他人无关,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
袁憾起身看向孔德玄,即使他只在灵者后期,但那股威严,让众人也不敢直视。孔德玄目视前方,避开了袁憾的视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袁憾移开目光,看向广场下黑压压的人群,静的可怕。
“祝家许多族人并未参与此事,也不知情!许多弱势族人,还有不懂事的孩童,因为姓祝,就要惨遭杀害。许多人都认为他们是无辜的。但他们被律法天威笼罩,实乃天意,与他们触犯律法与否无关。律法天威之下,没有冤魂,所以,祝家族人被杀,何谈无辜之说!”袁憾道。
广场上,上万祝家族人面如死灰。本来也是将死之人,但听到死亡的号令后,还是忍受不住。
阮近洛面色平静,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不禁想起了最近新上任的黑岩城城主,蠢货一个。就是不知他现在死在了忏灵柱上没有,不过,他还是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大事。
天衍宗的律法,无人敢抗拒。哪怕是身份尊贵的使者大人,也不行!孔德玄收起了幻想,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再看向袁憾,也不再那么冰冷。他还是很敬佩昨天的那个他,但今日的袁憾,他已没有一丝好感。因为,他盼望的奇迹,并未出现。他为祝家无辜的族人能做的,也只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那番公平却无力的话语。
“大人,午时已到,请您下令!”阮近洛走上前,躬身道。
袁憾看向那些哭哭啼啼,口吐芬芳的祝家武者,面色冷峻。
“依宗门律法,祝家武者应尽皆处死。律法无情,但人有情。制定律法是为了让子民们能安心修武,安居乐业,并非为的杀戮。经我了解,祝家许多族人都是清白的,无辜的。”
袁憾顿了顿,又看向广场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口道:“生命至上,水月城近万条生命也不能随意杀害。我相信水月城万千子民的眼光是雪亮的,我会遵从万千子民的意愿,这样也不会触犯宗门律法!你们说,是杀,还是赦!”
广场上下,数百万武者,死一般的寂静。转瞬之间,不知谁喊了一句,便瞬间喊声震天!
“赦!”
“赦!”
“赦!”
…………
祝家族人那如死灰般的眼睛,渐渐恢复光亮。那本已死去的心,再次躁动。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赦”这个字,竟然有着如此神奇的魔力!
石柱上被绑的武者,也抬起头,眼里有了一丝光明,还有泪水。他们知道,自己不在赦免之列,但家人若能活下来,死也能闭上眼了。
数百万武者喊破嗓子,重复着一个字,久久不能停息。许多武者忽然发觉,这个字是如此美妙,让人神情振奋。
阮近洛面色阴沉,感觉浑身乏力。昌兆北素来以强人自称,如今也心力交瘁。倒是孔德玄满目激动,甚至有泪水流下。
子民团结一心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更是不可违逆的!
袁憾抬手示意,转瞬之间恢复了平静。
“我乃天衍宗使者袁憾,今日祝家叛变之事,参与者杀无赦!无关族人,不分直系,旁系和远亲,尽皆无罪释放!此乃水月城万千子民的意愿,宗门律法必然要维护!”
广场上下死一般的寂静,转瞬欢呼声吞没了一切的声响。
阮近洛面色昏暗,震惊的都快站立不稳。心口如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无缘由的疼痛起来。
“孔德玄!”
人群瞬间恢复了安静,孔德玄一惊,赶忙上前,单膝跪地。
“属下在!”
“昨日我们到来,你为何不在城主府迎接?”袁憾怒道。
“属下知罪,甘愿受罚!”
“阮近洛!”
“属下在!”
“孔德玄冒犯我使者天威,该如何处置?”
“依宗门律法,革职查办!”
“孔德玄,你可服罪?”
“属下知罪,毫无怨言!”
“那我问你,你有何罪?”
“属下未听从城主命令,前去迎接使者大人。”
“你为何违令?为何要冒犯我?”
阮近洛站立在一旁,心里暗暗冷笑。这使者大人虽然奇怪了点,好在不是太出格。祝家的族人无论怎么处置,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大事,昌兆北亦是如此。
“昨日风灵镇矿难,我在矿洞里救援被困的矿工。人命关天,所以才违逆了城主的命令,没有前去迎接使者大人。”
“阮城主,你可知此事?”
“属下略知一二。”
“那我问你,是救人重要还是迎接我重要!”
“呃,救人固然重要,迎接使者大人也非常重要。”
“风灵镇发生矿难,你不派人去救援,把强者都聚在城主府,那岂不因为我而误了那些矿友的性命!”
“大人,属下并无此意。其实,我们也派人救援了。”阮近洛说着看向了昌兆北。
昌兆北上前道:“我们确实安排了人手。此事,是我办事不力,还望大人恕罪。”
“那你们可知有多少矿工被困?”
“呃,他们都已经被救出了。大人您不必担忧。”昌兆北道。阮近洛也随声附和。
“你们可知他们是被谁救出的?”
“属下不知!”阮近洛道。
“就你们这样的货色,是怎么做上的城主和大总管!宗门真是瞎了眼!”
阮近洛和昌兆北内心苦涩,不知这使者大人竟然关心起这些小事,实在有点措手不及。
“今天我来此,不仅要处理祝家之事。祝家城主勾连外界,祸乱城池子民,而你们城主府却无一点察觉,此事,你们也有责任。”
“是!属下知罪。”
“此事,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风灵镇矿难一事,你们玩忽职守,草菅人命。死去的那两名矿工,你们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望大人恕罪!”阮近洛道。
“今日,我以宗门使者身份,就地罢免你们二位城主和大总管之职,并且革职查办!”袁憾道。
静寂的人群中,再次爆出了阵阵喊声,欢呼声,躁动无比。许多地方的武者,都已经手舞足蹈。
阮近洛呆若木鸡,震惊无比。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矿难一事,区区死了两个武者,就要将他罢免,这是如何都难以接受的。听着人群中的欢呼声,心里冰凉冰凉的。
纵然阮近洛心里不服,但也只能接受。袁憾乃是宗门使者,代表的是宗门意志,即使胡来,也要把眼前先混过去。他和昌兆北上交了空间戒,走到了一旁。
“孔德玄!”
“属下在!”
“你曾说过守护城池子民是你的使命,可还作数?”
“永不过期。”
“好!那我以天衍宗使者身份,命你为水月城新任城主!大总管之选,你自己决定!”
“孔德玄拜谢使者大人,定不辱使命!”
人群中再次骚动,人们再次欢欣鼓舞。转瞬之间,不知谁喊了一声“孔德玄”,很快便连成一片。
数百万人喊一个人的名字,那场面也十分震撼。
袁憾将两枚空间戒扔给了孔德玄,然后看向阮近洛和昌兆北,道:“矿难中,这两人的渎职,按宗门律法处治!”
“属下遵命!”孔德玄道。
“大人,您不能就这么把我们罢免了吧!至少,我们也要看到宗门批文吧!”昌兆北道。阮近洛虽然没说,但也是这个意思。以他多年的经验,断定这袁憾只是一个愣头青,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而已。
此时,他觉得袁憾罢免他们倒是小事了,赦免祝家族人,实乃胡作非为。他相信,将来袁憾回到宗门后,必然会遭受惩罚。杭庆光就是前车之鉴!而且,那时宗门就算不收回成令,也会补偿他们两人。
“这个令牌,你们两人可认得!”
袁憾满脸怒意,抬手拿出一个令牌,一股无尚威严从令牌中传出。
阮近洛看着那枚令牌,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目瞪口呆。即使第一次见到刑堂令,那股威压不会错。茫然间,便跪伏在地。
孔德玄和卫炯宽几人也一一跪地!广场上下,数百万武者,也在那股威压下,纷纷跪地!
整个水月城广场,除了那些被绑的武者,只有袁憾三人站立着,其余全部跪伏在地!
宗门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战!哪怕只是一枚令牌,律法天威之下,也要充满虔诚!
阮近洛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病怏怏,胡作非为的使者,竟然持有刑堂令!
手持刑堂令的使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宗门使者了,他代表的乃是宗门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