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乱葬岗的这片田园也结了又一次的瓜果蔬菜,大丰收了好几回,我们这些人过上了自给自足甚至还有盈余的生活,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大家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一天,魏无羡提议要带阿苑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熙攘的街道两边,魏无羡看中了旁边铺子上的一个器物,“用它来做这近几日新发明的风邪盘的配件正好。”魏无羡拿在手里比了比。
“阿苑,”魏无羡回身一看,阿苑不见了,他连忙付了钱拿着东西四处寻找阿苑的身影。
“抱歉,”他心急如燎地推开身边的人群,一个个察看周边的铺子,
“爹爹,爹爹……”街道前面传来几声奶声奶气的声音,这一听便是阿苑的声音,魏无羡连忙走了过去,只见里头被一群人包围着,议论纷纷,
“你这爹是怎么当的,这孩子都叫你爹了,你也不抱起来哄一下。”一围观女的道。
旁边一男的用手肘碰了一下那女的后,对着蓝湛道:“不懂是吧,第一次?你老婆多生几个你就有经验了。”
蓝湛的面部直接垮了下来,无奈地对着众人道:“不是,不是这样。”
众人反而越发说得激烈,他也就索性不再解释,既无语又无奈,只能任由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
原本坐在一旁看热闹的魏无羡,这时候拿起槛上的陈情,捂着嘴巴仍在偷笑的他上前一步推开这些围观的人群走了过去。唤道:“阿苑。”
小孩子一听到这个名字连忙松了手跑了过去。
魏无羡抱起阿苑,对着人群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蓝湛走了过来,魏无羡随即向他介绍阿苑,一脸自豪道:“蓝湛,我生的。”
“对了,你怎么来夷陵了?”
“我听说这边有邪祟出现,便过来看看。”蓝湛随口一说,便毫不假装地就将他的尴尬之色掩饰了过去。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抱着一个孩子,在街上聊着话,随后大大方方地进了一家酒馆。
酒馆里,小二端上饭菜后,魏无羡拾起筷子便吃,顺便还不忘舀了些汤递给阿苑,对他道:“阿苑,难得出来有这位哥哥请客吃顿好的,回去了可就没了啊!”
小孩子玩性心重,即便魏无羡如此说,他也全然没在吃的上面,反而拿起桌上刚刚蓝忘机给他买的木制风车一旁玩了起来,过后居然又给趴在了蓝湛的腿上粘着他。
魏无羡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阿苑,你这是?是不是只要任何一个哥哥给了你好东西,你就立马不要我这个羡哥哥了。”
阿苑嘟着嘴道:“才不是呢?我只要有钱哥哥。”
“有钱哥哥?”魏无羡噗嗤一笑,“这名字起得倒还真符合蓝湛你。”
蓝湛听到这话,虽不着一言,但他的嘴角却浅浅勾了勾,看得出来他心情很愉悦。
魏无羡这时已经注意到了一直都未动筷子的蓝湛,全程都在看着他和阿苑吃东西。随即,他放下筷子问道:“那夜,我仿佛见着蓝先生来了,”
“叔父,他确实来了。”蓝湛的话不咸不淡。
“那你……”魏无羡慢吞吞地才吐出几个字来:“你,没事吧?”
蓝湛自然没有告诉他,回去后自己受了一百戒鞭,然后被关进了寒谭洞整整三个月,要不是此次事出有因,自己又怎会被放出来。
他轻描淡写二字:“无妨。”
而后,他问道:“金氏与江氏联姻的事,你知道吗?”
魏无羡苦涩一笑:“外面这些天都在谈论这个,我就算不想知道也难啊。”
“即便我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明面上,江澄已经昭告天下,我叛逃江氏,我这个人已经和云梦江氏无关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便宜金子轩这厮了。”他一口闷酒下肚,“金孔雀这人还行,从小养尊处优自是骄纵了点,可好在对师姐还不错,也没什么坏心眼,自是比家里那几个堂兄堂弟好多了,也没有他那父亲风流成性的德行,师姐嫁他,也是有了个好归所。”
接着又一口酒,忽而一拳头打在桌上,愤慨交加道:“若是它日金子轩负了师姐亦或是对她有任何不好,我魏无羡就算是被百家追着打也要走到金陵台上去,向师姐讨回一个说法。”
良久,他淡淡道:“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蓝湛轻答道。
一晌午饭已过,两人似都没有谁先离开的意思,
“要不,去我那坐坐?”
“苏姑娘可还在你那?”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看着对方,同时都在试图挽留对方。一个直白,一个借着兄长的名义。
魏无羡立即道:“泽芜君近来可好?”
蓝湛抱着阿苑,与魏无羡同走在回乱葬岗的这条长满荆棘之路,
阿苑一直在玩着他的木剑,木风车,口里声声在喊着他的有钱哥哥。
蓝湛依旧接着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兄长回去后便把自己关了起来,至今未出,蓝氏大小事而今都是叔父在打理。叔父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也不宜再操劳了,而这不日后的金江两家成姻一事,蓝氏也得有一人出来做为代表参加此次姻礼。”
从来只冷言冷语,话不多说一个字的蓝湛自乱葬岗一夜后,此刻再遇魏无羡,在他的面前,丢掉了他一贯的孤傲清冷,反而变得事事小心翼翼起来,细心,耐心地为他说着任何事。
通往伏魔洞的这条道已经被每日来返于镇上的魏无羡与温宁二人走出一条新的道来,它重新再次有了人的气息,两侧的杂草丛荆虽依旧长得半人高模样,远远地看不清前路,可眼前的枝丫间冒出的新绿再没有往日那远远的一片黄看着渗人,这片乱葬岗在不知不觉间在重新焕发它新的生机。
越往里走,便越接近他们的住处了。入目一片绿色的田园,蓝湛一眼便瞧见了穿着简单碧绿裙衫,头上松懒地绾着的一条碧绿巾子的苏晓。
而此时正悠然自得地弯着腰摘藤蔓上结的瓜果,抬手捂了捂额上沁出的薄汗的苏晓同样也注意到了魏无羡他们,
此时也已五六月天气,还不算很炎热,看得出来她们在园子里呆得有些时长了。
魏无羡痞痞笑着,与苏晓他们互相招手示意。
“蓝湛,”他刚回过头来便见蓝湛一脸冷气的自他身边径直往苏晓而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苏姑娘当真是清心寡欲,悠闲自得,看来这几个月过得不错,只是苦了我那兄长,日日对姑娘念念不忘,至今都还未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苏姑娘对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晓从未看见蓝湛有如此怒气冲冲,咄咄逼人的一面,他惯来是只动手却不屑与人争论的。这一回自己是真惹怒他了。
她放下挎篮,无措道:“蓝曦臣他……”
“苏姑娘觉得以如今的关系,兄长的名字还是你能叫的吗?”
一时间气氛凝固,“蓝湛,”魏无羡见状立即扯着蓝湛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旁,对苏晓道:“别在意,他无心的。”
苏晓绞着双手,眼里盈着一滴泪,半天才吐出来:“对不起。”
被魏无羡拉着离去的那人,背影缓缓一滞,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冲了。兄长在仙门世家面前一直是在努力维护她的颜面,而自己今日的这番举动已经是在违背了他的初衷。况她与兄长两个人之间,这中间的迂迂回回他又岂能都拎得清?
这情爱之事,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蓝湛自认与她认识以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还会不清楚吗?她对待魏婴尚且比自己都能做到义无反顾,这样一个真性情,嫉恶如仇,毫不做作的女子是不会也是不屑于玩弄一个人的感情的。
进了伏魔洞,蓝湛已彻底想通了。
洞外,温情走过来轻轻安抚了下苏晓,道:“别放在心上,苏姑娘可比我还清楚,含光君可不是这样的人。”而后转身拍了她的肩,轻叹笑道:“这家里来客人了,我就先去准备准备。”
“我跟你一同去,”一同在园里锄草的温大伯见状放下锄头跟着温情一道去了小屋旁的厨间。
见蓝湛冷静了下来后,魏无羡便将前不久苏晓与他说的一番话悉数说与他听。他撇去了始末,只说了重点,包括她姓薛一事他也并未在蓝湛面前提及。
蓝湛知自己错怪她了,一时无言。
此时,温情端着茶水进来了,“这乱葬岗难得能看到一个人进来。含光君能来,魏公子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蓝湛接过茶水饮了一口便放下了,魏无羡一眼便瞧出了不对,瞧着那茶水里的叶子,问道:“这是什么?太不像话了,既知来客人了,怎么着也得准备点茶叶。”他用筷子将里面的几根叶子挑了出来。
一旁温宁道:“魏公子,这乱葬岗里有清水就不错了,哪里来的茶叶,这还是姐姐想办法在水里加了一些园里蔬果的叶子混着一起煮出来的清香,“
魏无羡仔细一看,还真是那藤蔓上的绿叶,在水煮后,变得有些难看了。他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另一头,蓝湛轻轻道:“魏婴,这水挺香的。我只是初尝不太习惯。”
看完他的伏魔洞后,魏无羡又给他看了看他这几个月来的发明,两人又一起说了说话,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临近晚膳,
“魏婴,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一个也没说要留下来,一个也没有说挽留,就这样二人一起出了伏魔洞,
“蓝湛,”苏晓一直站在外等候是蓝湛始料未及的。
他从衣间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苏晓,“兄长一直在等你一句解释,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见,这幅画也是我偶然在窗外拾得。”
苏晓看着那纸上,一时心如潮涌,这纸上画得正是听学那年,蓝曦臣教她抚琴的模样,她坐着,蓝曦臣站在她的身后,轻握着她的两手教她如何勾指拨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