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眨了眨水雾迷漫的双眼,无声地自腰内取出了一块浑身泛着青光的水蓝色流苏环佩,魏无羡一眼便认出来了。
蓝湛也觉得有些熟悉,取下自己腰上系着的另一枚环佩。他腰上一共就系着两个,一个是通行玉令,一个便是它了。
魏无羡拿过一瞧,还真是与当日聂怀桑说的一模一样,这两个环佩除了颜色有稍许差异外便是这上面的字了。
咔嚓一声响,环佩一分为二,这是双玉,外头一个大的紧锁着里头一个小的,这一下子断开便散了架,只见苏晓扯下几根流苏缠绕成一根细绳,将另一半快速地穿起来并绕住,然后把它交到蓝湛手上。
“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便是将当日他所赠我之物再分一半与他,你替我代一句话:往日所言,皆字字真心。”
他俩离去时,阿苑跑了过来,硬要跟着一道去。
“谢谢你今天能陪我,也谢谢你告诉我师姐不日成亲的消息。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也相信,我自己一定能够控制得住。”
蓝湛无言地闭了闭眼。
突然,阿苑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娇声道:“哥哥今天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蓝湛回过头去,阿苑一个劲地在摇晃着他的大腿,魏无羡笑了笑,朝阿苑做了个耸鼻子的动作,“阿苑,过来。”
魏无羡一把抱起阿苑,捏着他的小脸道:“这个哥哥呢,家里有饭吃,就不留啦。”
“可是,阿苑偷听到一个秘密,他们说今天有好多好吃的。”
“阿苑,”魏无羡制止了他。
蓝湛看了看魏无羡道:“我走了,”
随后,一人一剑负手离去,只是,他并没有走远,停了下来目送着魏无羡先离去。
“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道走到黑……”魏无羡牵着阿苑的小手边肆意嚷着边回去。
小屋处厨间,大家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就如阿苑所说的,今天很丰盛,温大叔还拿出了刚来时存在地里的酒,
魏无羡和温大叔喝起了酒,苏晓也不甘示弱,嚷嚷着也要与他们比一比,温情一直在旁边劝。
这一晚上,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开心,笑得开心。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蓝湛回了云深不知处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东西交给了蓝曦臣,三个月来将自己关起来的蓝曦臣第一次打开门将自己置于阳光下,阳光下的他一身尘衣,衣冠不整,身形消瘦,胡子拉碴的模样,很难让人与往日那个皎皎明月,陌上人如玉的泽芜君视为同一人,
粗糙厚实有力的手掌下是那半块同心环佩,他如视珍宝一般紧紧握住,置于心口,仿佛这三个月来的思念都有了寄托之处,然后低低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蓝湛轻吟一声:“往日所言,皆字字真心。”
一瞬间,蓝曦臣涕泪横流,像极了一个哭泣的孩子般在吃到糖的那一刻激动喜悦地不能自已。
时昀也感动地要哭了,他一边挥着手指挥几名弟子进了内室一番收拾,拾起地上的张张纸卷放于桌上,又用镇尺压好。
又有端盆送水的上来,将蓝曦臣一番洗净收拾后又按到妆台前,一番盘发束冠,而后又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换一身干净的清水蓝色衣袍,一个时辰的打扮下来,这才有了些往日的神韵气质,只是这身体,还是要补补。
蓝启仁听说了这一事后,连忙从兰室赶来了,看到正在里间用饭的蓝曦臣,他捋着白发胡须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
而后,他对着蓝湛道:“忘机,你兄长才刚刚缓过神来,金江两家成亲之礼一事还是由你前去,叔父知你性子固执,便是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一封告罪书送到了金氏,相信对于上一次魏无羡之事,他们不会过多为难于你。”
蓝湛一时心内百感交集,叔父的良苦用心他感受到了。
云深不知处终于一扫几个月以来的灰暗,这一晚,又像往常一样,叔叔与侄儿们坐到了一起,在兰室的餐桌上,他们静静地吃着饭。
饭毕,弟子收拾桌子碗筷后,二人正要告拜时,蓝启仁一把叫住了蓝曦臣,语重心长道:“叔父深知苏姑娘不是那般人,奈于当时她与魏无羡同一站营,她若不狠心与你撇开关系,你又如何能做到狠心置她于不顾,届时场面只会更难收拾,这一众仙门百家只会将我蓝氏与魏无羡视为一体,蓝氏百口莫辩。”
“曦臣,叔父已经老了,蓝氏的未来是在你和忘机的手里,你们时刻都要清醒,断然不能因为个人一时的意气而置蓝氏这几千上万的弟子于不顾,你要知道,你可是他们的支柱啊。”
“忍一时并不是怕了他们,我蓝氏从来也不是胆小怯弱之辈,只是以一敌百从来都不是明智之举。当年温氏火烧云深一事一直是我蓝氏心头挥之不去的一根尖刺,恰逢时下正值此当口,我们万万不能乱了阵脚。只有蓝氏自身变得强大,自然便是苏姑娘他们坚强的后盾,这主使之人才会忌惮一二。”
……
“至于,你与苏姑娘的婚事,这是自小你父母亲亲自定下的,即是他二人定下,便也无甚非议,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任何事,她至终还是蓝氏这一代宗主夫人,除非,她不愿意。”
这一晚,蓝启仁说了很多,蓝曦臣,包括蓝湛,也想了许多,明白了许多。
守护魏无羡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从来不是光依靠着蓝氏这顶百年声望的光环,而凭借的是实力。
第二日,蓝曦臣一改数月来的消沉,一身宗主服威严地坐于雅室堂上,并排数位长老而列,又将内外门弟子悉数传召于内,事无巨细,全部禀报于上,处理完之后,他接着又说出了一些此后蓝氏建设的计划,皆得到了一致认可。
午间时分,大家才稍作歇息。接着又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进行中。
先是将内外门弟子一行处理,处理那些歪风邪气,松懈怠慢之人,一行批评惩罚加教育,再有不改者,驱逐蓝氏。后是每日晨练,训练弟子习武练剑运气不再是身居高位者的职务,而是能者居之,不仅仅是让他们交流心得,也是蓝曦臣考验他们的一道关卡,凡是有此突出者皆可提名上位。也不仅仅是晨练,同时也制定了其它方面的考核绩效与奖惩制度。
一时,整个蓝氏弟子如发了疯般日夜修炼,外门弟子五年才有一次升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如今单凭这一点,便能一跃而起,自是挤破了头般往前冲,而于内门弟子来说,可不仅仅是族中担任的职务,而是这跟着两大仙君修习法术,跟着他们下山历练除祟,这至高无上的光荣,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云深不知处一时火热朝天起来。
当然,山下也不例外,除了帮扶百姓安居乐业外,这贯通整个姑苏的各行各业的店铺也顿时忙了起来,兰陵金氏为何如此狂妄,钱财便是其一。
这钱财除了能供应山上日常用度,同时也要做到在有难时不求助于任何人。那势必要将街铺范围扩大,不仅仅再是山下这一块,周边也要做上去,甚至周边这些小门小派也要镇压拉拢上,和蓝氏归为一体,自是要做到让人害怕,让天下仙门害怕。
一切是漫长的等待。可从第一天起,它便违背了蓝氏建立的初衷。
蓝曦臣站在祠堂,点燃三根香,俯首跪拜后,轻轻说起:“蓝氏心性淡泊,自是不愿与人争抢,可同样也不愿这仙门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里。曦臣做这一切自是为了这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同样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若天下安定,仙门一派清流,能人辈出,蓝氏自还是从前那个蓝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修身养性,教化弄人,一派正气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