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诉你们公司。”

这是蔡虹说的第一句话。

施杞这会儿才感受到冷风和腹中的空荡，“怎……怎么了？”

施杞声音有些颤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有关蔡虹的一切。回南通过年加上邓村这几天，施杞已经把这单忘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想起来，是年前她不放心的那一单，没有签合同那一单。

当时蔡虹对保姆的要求简单，时间也宽松，再说已经是大年初五了，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施杞都以为等过完年就能签合同了，这是哪一出啊。

“这个小彭跟我说好的过年不回家，刚才跟我请假明年不来了。”

施杞这会儿神恶魔都想起来了，那个阿姨叫彭娟，看起来就很会做人，很有经验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跟着蔡虹这么多天，今天才出现问题。

夕阳在江面上从金黄的刺眼渐渐变成绯红，楼上桌子上的喝茶的人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顾唯已经去叫了点心套餐，服务员收拾着上一桌的狼藉，再将热腾腾的的茶水和稳定的点心摆在桌上。

回答蔡虹的问题得十分的小心，蔡虹整个人就像是个随时作业的炮仗，稍有不慎，真的会给公司招来祸端。

这祸端最后还不是落在施杞的身上。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出事？她能有什么事？我不管，她明天不来我家，我就投诉你们公司。”

一个合同都没有签的事情，投诉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施杞不能说，施杞更知道，以蔡虹的脾气，定会不管不顾的闹的她能够满意。而大多数旁观者是不会关心事情的本来面目的。

真相总是会被无风不起浪和看热闹不嫌事大所掩盖。

“您先别生气，我去找彭娟阿姨了解情况……”

“你觉得我会骗你？她就是明天不来了，之前就是答应我了。”

“我只是去问问问她，看看她明天能不能来工作……”

“你先来，你不是跟我住一个小区吗，你得给我负责。”

施杞更饿了，她走到桌边坐下，江上的风景有多美她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了，一口热茶一口冰凉的蛋糕，吃的狼吞虎咽，大脑似是有了一些反馈。

“我回家过年了，初七才上班。”

“过年？所以我说就不应该信任外地人，都是要走的，那你当时为什么跟我保证，跟我住一个小区有什么用，真找你了你就跑了。”

施杞听见了蔡虹语气里的颤抖和愈来愈高的音量，隔着电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也是隔着电话，她能做的有限。

“明天，明天我就能回去。”

风吹过施杞的面颊，也吹动建筑旁的枯枝，沙沙声和远处江面的呜鸣声纷纷传进施杞的耳中，电话里蔡虹说了什么她没听见。她捂住另一只耳朵，将手机的听筒紧紧贴住。

“喂？”

电话那头回应她的只剩机械的嘟嘟声了。

蔡虹挂了电话。

“明天回南京吗？”

顾唯喝着茶望向施杞。

“你听见了？”施杞在确认着。

“你说的很大声啊。”顾唯不解道。

那蔡虹也应该听见了吧。

施杞这么想着，却也不敢给蔡虹回电话。回电话要说什么呢？生气的时候最好是一个人静一静。

“是的，有个客户阿姨那好像有点状况。”

施杞将蔡虹的事情简单说给顾唯听后，顾唯建议赶紧给彭娟打电话问问情况。

施杞也是这样想。她将茶喝完，点心吃完，感觉全身有了能量后，才按下彭娟的电话号码。

蔡虹说话的模样印在施杞的脑海里，彭娟是怎么和蔡虹请假，又是怎么从蔡虹家离开的？蔡虹可不是背后说人的人，跟施杞说话的情绪和内容，肯定也和彭娟传递过了。

过年请一天假也说的过去吧，而且明天是初六啊。

施杞做好了彭娟也正在生气的准备，甚至想到了她请假可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彭娟忍受了了蔡虹几日的言语暴力，不愿意再忍受了吧。

但电话接通后，彭娟的语气里吗，没有丝毫的生气，施杞甚至听到了喜悦。电话里有春晚主持人的说话声，小孩子吵闹大笑声，还有抽风的噪音和铲子和铁锅碰触的声响。

在这些响动里，施杞还听见了一声，“妈”。

原来彭娟请假并不是因为忍受不了，她们两这些天的相处算是融洽，交流也是和气的。彭娟确实也是答应过蔡虹过年都不会请假，她想过了蔡虹的试工期，出手大方，工作又轻松的雇主她不愿意放弃。

只是彭娟的女儿不愿意，初六还是带着丈夫孩子开车来了南京，既然彭娟不回家，他们就来找彭娟。

彭娟的女儿女婿常年在昆山的工厂里上班的，为了多挣几个钱，已经一年没怎么休息了，也就没有见到彭娟，车到了南京她第一时间就来到后宰门，蔡虹的家门口接彭娟上班。

一个人在南京的时候，工作太重要了，没有工作就没有安生立命的本钱，没有工作就会为了养老和生活焦虑。

但这些在看见女儿和的瞬间彭娟都抛在了脑后。

钱永远挣不完，但和女儿相聚的时光却寥寥无几。

她眼里含泪，嘴角上扬着和蔡虹请了假，蔡虹千万个不允许，却被彭娟女儿一句话堵住了。

她说的是，“我一年没见我妈妈了，就让我们过一个年吧，你们都是大城市的平时见儿女方便，我们都是外地打工的，体谅体谅我们小城市人的不容易吧。”

施杞这回知道蔡虹为什么生气了。

蔡虹应该也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彭娟的女儿对彭娟有多在乎，蔡虹内心就会有多生气，不，更确切的说是伤心，是自尊，是挫败。

施杞再次挂断电话，这个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了，她得求助孙璐和丁胜男了。

“明天再想吧，最后一天，好好放松。”

粉色已经完全替代了金色的光线照在江面，虽然是明日才要面对的事情，但施杞哪里能够做到完全的放松。

她现在想的解决不仅仅是蔡虹气愤后对她的影响，而是蔡虹的难过。

只有让这颗支满长刺的心获得它主人想要的暖意，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