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去了很危险的地方？地狱道？”

那晚他身上刺骨的寒意,冷到人心里的恐惧压抑，江宁才不会相信他只是从地底下溜达了一圈。

“是。”杜玦沉眸看着他：“我必须要去一次，为了确认一件事。”

“恶灵从地狱道逃脱了。”

杜玦神情有瞬间的诧异，但很快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来：“你一直都很敏锐。”

“那要多亏于那个找鬼的app。”江宁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细说了遍。

杜玦神情冷淡,虽然他时常都是这样的表情,但江宁还是看出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对地下的事不太懂,恶灵这么容易逃出？冥府没有丝毫察觉到？”

“就是这样奇怪。”杜玦顺势拉起了江宁的手,两人穿过了走廊,向后花园走去：“这件事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地狱道重重严守还有结界防护,在此之前要逃走根本是无稽之谈。”

“现在的情况的确有恶灵逃走了,光从我手里看到的就有四个，我们没接触到的怕是更多了吧。”

江宁就觉得奇怪了，冥府做事这么不靠谱的么？

“我说死神大人,我手里的大项目完成得差不多了，现在闲散人一个，你去哪儿都可以带着我，哪里都行！”

杜玦的手一紧,脚步滞留了几分。

“我说真的,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哪怕是地狱道，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你去了，我一定会跟着你！”

杜玦停下了脚步，刹那他神情复杂,垂眸不语。

江宁这话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即便他知道他们身份悬殊,可江宁觉得既然爱上了，大家的身份立场都是平等的。

“喂喂，死神大人，你该不会是嫌弃你男朋友太废吧。”

杜玦又迈开了步子：“我律师楼缺个助理，你要来？”

江宁一愣，深知他故意绕开了重点，便顺着话说：“行啊，赶明儿我就给你打杂去。”

今天小院里来了个整整齐齐，十二耳怪懒洋洋地趴在最松软的一块草地上，敏捷的十二只耳朵上下抖动着，狗眼皮撑开了一条细缝儿，又软绵绵地闭上继续睡觉。狐狸躺在它边上，整个身体缩成了毛茸茸的一团球。老鼠脑袋支在狐狸身上，小细腿跨在狗脑袋身上，硬是给自己摆了个高难度姿势。

小老鼠鼻子一动，就想站起来朝江宁扑来，江宁露出个“别来做电灯泡”的警告眼神，小老鼠两腿一滑直接落到了草地，这动静不小，十二耳怪和小狐狸都被闹腾醒了，他们追着老鼠在草地上直蹿。

江宁转身关上了门：“这三个小家伙比小宝小贝还能折腾，我觉得你这培训机构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拆个精光。”

江宁从身后搂住了杜玦，在他后颈落下了个吻：“我今晚不走了......”

后半夜的时候，江宁突然醒了，杜玦背身对着他，江宁知道他醒着，轻搭上了他的腰，压低声音说：“还不睡？”

“嗯，不乏。”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虽然漆黑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江宁搭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拍打着。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编号为什么是101？”江宁顿了顿，又说：“那幅画里我看到了那本名册，1号到100，可是没有101号，更没有你的名字。”

“我来的时候就是第101位。”

“那前100位，现在在哪里？”

“都死了，死很久了。”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二人细微的呼吸彰显着在这片死寂的不毛之地中唯一存活的生灵。

江宁将他搂得更紧了，两人彼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了对方的心里，杜玦忽然转过身，反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灼/热紊乱的呼吸似乎点燃了房间每个角落，江宁闭着眼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和凌乱，他只记得杜玦最后那句话。

“阿玦......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你......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江宁是被手机吵醒的，他走的时候杜玦还睡着，他也不想吵醒他，把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了边上才离开的。

院子里草坪一片凌乱，几株小花小草东倒西歪地躺着，江宁随手扶起了几棵，就见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里面蹿了出来，倏地缠到了他手臂上。

江宁仔细地端详着他，蛇脑袋上两边尖尖的小角似乎更清晰了些。

“昨天倒是没见到你，你那几个朋友看来是有把这里烧成灰的打算。”

“我看见了你。”它嘶哑着嗓音，吐出的信子舔舐了下江宁的手背。

“咦？”

“我看见你在那副画的前面。”

江宁垂眸不语，走廊里光线昏暗，蛇暗自躲在角落他也是看不见的。

眼前的这条蛇出现在灵山，他的出现引导江宁找到了那件黑色的袍子。他想到了酒瓮，何洛，柳神，这里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之中都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江宁双眸一亮，突然说道：“我在画里看到了一本名册，但是没有杜玦的名字。”

“他是第101位，前面的死神......”蛇垂下了头，盯着地面：“都死了......”

杜玦没有骗他。

“他们是怎么死的？”

“大部分都是死于恶灵之手，其他......总之都死了......”

蛇从江宁手上滑走了，他速度很快，攀附到了附近的灌木上，瞬间和青绿的灌木丛融为了一体。

“还有一位，和名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江宁昨晚并没有问杜玦，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不发问。

“死神1号，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他是谁？”

名册上排在首位的死神1号，孤零零的只有冷冷的编号，右边名字一栏空空如也。

蛇也许是跑远了，江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要的答案。

冬季的早晨有着阳光都无法驱散的寒意，江宁在咖啡店等了好一会儿，学长才背着大包一身寒气地跑来。

江宁早上收到的就是他的消息，他刚毕业的时候是眼前的学长带他入行，即便是现在他手里大部分的项目都会第一个想到江宁，江宁对他很感激。

江宁笑说：“你最近忙什么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就为了那个比赛。”

江宁挑眉，他对那个建筑比赛略有耳闻，自家学长实力强劲，他倒是毫不担心，只是学长运气比较背，在校时也参加了不少比赛，最后或多或少都与奖项失之交臂，基本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类。

“准备得如何了？”

“还行，就是每次都......”学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要了两杯黑咖啡，像喝水似的一饮而尽。

江宁：“我说你悠着点，当心胃疼。”

“没事，最近精神不好。”学长神色的确有些疲惫，他凑近了江宁，生怕有人听到似的：“可能是最近太紧张了，我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什么幻觉？”

“我总能看见一个女人，嗯......长得还挺漂亮。”学长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真的挺漂亮的，妆容很精致艳丽，身材也很有料，墨绿的长裙......”学长词穷了：“总之就是好漂亮。”

江宁觉得这个形容似乎哪里见过。

“你啊，都是单身给闹得。”

“这不是重点。”学长突然说：“她说可以满足我的心愿，哈哈。”

江宁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咖啡瞬间撒了大半。

她没有名字，那个十字路口的恶魔。

“你......没有去见过她吧。”

学长一脸迷糊：“你说什么呢，我能去哪里见她？我都说了就像个幻觉，看不真切，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

江宁向来嬉皮笑脸，他拽着学长的手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你听好了，千万别被她迷惑了，如果她再出现，你就当看不见她，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在午夜去十字路口。”

学长：“你到底是怎么了？”

江宁觉得此刻自己的安慰真的苍白又无力：“我知道你很想赢比赛，你真的很棒，非常棒，你所想的我都能懂，但是吧有时候运气真的挺重要的。”

学长苦笑了下：“还是你懂我，这么多年我一个奖都没拿过，真是憋屈啊。”

江宁眼神一凛，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最近有没有下过一个app，host?\"

“你怎么知道？”

又是这个app搞得鬼！

江宁没办法细说，他不能把话放开了说，只能不停重复那几句，到最后连学长都觉得他神经质了，笑着扯开了话题。

他们在路口分别，江宁甚至睁大了眼，试图看清他的头上会不会有红框，然而一无所获。

江宁站在路口看着学长的背影融入了奔流的人群，那种无力充斥了他全身，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论他如何成长如何敏锐，他都无法凭借一人之力消除恶灵。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厨房里烧着开水，江群哼着歌勤快地在打扫房间。

他看见江宁，挥了挥扫帚：“干嘛这张脸，不欢迎我回娘家看看啊？”

江宁：“......”脱单了还是个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