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很少抽烟。
他特意将厨房的窗户开了条缝隙,靠着窗栏有一搭没一搭地抽了几口。
江宁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江群灭了烟头,挥了几下手驱散了房间里阵阵呛人的烟味。
“我说你也别太难过,老一辈常说人各有命,对不对?再说了你也提醒了他,往后的事你也没法管了。”江群嘴上这么说,脸上也浮着层悲容,毕竟江宁这位学长他也认识,之前还借了江宁的光,蹭吃蹭喝了好几顿。
“我说你别再烦了,我看你这位学长不像意志不坚定的人,没准百邪不侵!”江群像是安慰他似的,狠狠拍了下他的肩。
“不过江宁,那个app真是个麻烦事,秋秋也说她最近接了好几个案子,我们两在一块一查,搞不好都和这app脱不开关系。”
“这app还带有随机性,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所以查起来特别麻烦。”江宁点开那个app,这个平平无奇甚至一度让人觉得是恶作剧的小游戏,没准真的会带来灭顶的灾难。
江群苦笑了下:“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我还给你拍了一张,记得不?谁能想到这玩意竟然还会是真的。”
医院的白墙为背景,江宁的肩膀上支着一只女鬼,这个大众化的女鬼是那种在网上随便就可搜到的照片。
江宁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又从手机里找出了那几个委托人和鬼的合影,指着不同之处,说:“江群,你好歹是半个美工,以你专业的角度,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江群连鼻尖也几乎贴到了照片上,“眼尖的是你啊!你不说我没发现,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看这张照片上的女鬼明显身上浮着层虚化的光线。”
和江宁合照的女鬼就像是自带抠图效果似的彷佛在身体上有一条虚化的线,而在其他委托人的照片中并没有这样的情况,那些鬼在照片中显得更为真实。
他们二人的app并不一样。
江宁调制到后台仔细看这app的区别,发现江群的app最后更新时间就是那天在医院的日期,而江宁的则是那晚的十二点整。
“我去,你什么时候更新的app?”
“我不是我没有!”江宁要是自己更新了app怎么会不记得,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app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自动更新的。”
app随机且自动更新后所拍摄出的照片,变相成为了一个媒介和导火线,从而引出了地狱道的恶灵。
江群挠了下头发,皱眉说:“真是麻烦,今年简直太奇怪了,其实吧我觉得自从我们去了培训机构之后麻烦事就不间断地接踵而来,简直有种命定的感觉,我说你可要小心了啊。”
“嗯。”江宁嘴里答着,手里也没闲着,他往二楼走去,回头说道:“难得回娘家一次,好歹做些贡献,那什么,你好好把家里都给打扫干净了,我去二楼收拾一下。”
江群:“......”
趁着天好阳光正盛,江宁把被子衣服都拿了出来,能晒的都拿出去晒,剩下的也按季节整理了个清清楚楚。
江群累得腰酸背痛地从上楼的时候,只见江宁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件衣服在发愣。
“你干嘛呢?”
“没什么。”江宁回过了神,他突然将那件黑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倏地站了起来,问道:“我看上去怎么样?”
“你神经啊!靠,你还穿人衣服,我跟你说你这是痴汉行为!”
“别废话,我就问你我看上去怎么样?”
江群非常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还行,挺帅挺酷,要不你去问问你家亲爱的,让他给你在地下找个工作,那你就能天天和他泡一块儿了。”
“所以你是觉得这身还挺适合我的?”
江群不懂他干嘛执着这个,只能恼凶成怒地说了句“臭不要脸”,他看着旁边摆放整齐的五颜六色的西装,就知道这些都是杜玦的,他见过好几次杜玦穿休闲西装的模样,五花八门各种颜色,还都挺好看的。
“说来奇怪,你家死神大人这些衣服都是五彩缤纷的,要不是他冷着张脸,我还真觉得他是个花孔雀了,偏偏他还有这身黑袍子,这颜色反差......”
江宁将衣服一件件地收拾进柜子,然后走下楼:“我出去上班了,你走得时候记得关门。”
江群不懂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茫然地问:“你什么时候找了工作?你上什么班啊?”
“去律师楼给我家宝贝打杂。”
“......”
杜玦在中午的时候回了律师楼,入眼便是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江宁,活像一个上班摸鱼被老板逮个正着的闲散员工。
“哟,杜律师见客户回来了?”江宁瞬间放下手机,笑了笑:“干嘛这么惊讶,不是你让我来律师楼给你打杂的嘛?昨天说的话今天就忘记了?”
“当然没有,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勤快,对吧。”江宁撸起了袖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帮你整理文件,打字复印还是跑腿都没问题,法律上的事我就帮不了你啦。”
“行,你坐着玩手机就好了。”
“......”
“工资我照付。”
“......”
杜玦将他按在了沙发上,顺手捋了下他的碎发,“你的工作就是好好地坐在这里,让我可以看到你。”
“......”苍天在上,江宁来这里是真的打算好好上班的。
杜玦的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懒洋洋地洒在房间各个角落,细碎如同她钻石的光泽小片地落在了江宁身上,他本就是个温暖的人,此时被阳光温和明亮的光圈包围着,更是镀上一层别样亮眼的颜色。
“杜大律师,你确定我在这里你还能安心工作?”
江宁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余光却看见杜玦怔愣的眼神,心下便笑了出来:“我想我还是走得好,万一要是你输了官司搞砸了客户,都变成我的过错了,我还是继续研究那个该死的app好了。”
“这件事你别管了。”杜玦顿了顿,又说:“你管不了。”
江宁瞬间有些怅然若失,从某些方面来看他的确不可能和杜玦同一而论,他去的了的地方自己去不了,他能做到的事他也做不了。
“阿宁,我不想你陷入危险。”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江宁放下了手机,方才还盛大的太阳突然被厚重的云层遮了大半,房间里的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一时之间连气氛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阿宁,你过来。”
反正在杜玦面前,江宁连唯一一点招架能力也没有,他乖乖地走了过去,又乖乖地伸出了手,杜玦透着微凉的指尖和他反复交缠了会儿。
“你不一定要跟我去下面,你在这里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江宁想和他并肩而立,共同承担危险对抗那些恐怖的未知,他觉得杜玦在躲避什么。
他到底在躲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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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的那段时间不太好过,红芙蓉替他们接到了很多委托人物,无一例外都是人口失踪案,而且非常的奇怪,按照陆正曦的说法就是,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江宁不确定这事和那个诡异的app有没有关联,app也在程序商场悄然无息地下架了。
杜玦变得更忙碌了,一周里有大半时间江宁都见不到他,他知道他会在哪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江宁越来越焦躁,最让他烦躁的是他的眼睛,他看见红框的次数越来越多,且维持的时间也越发的长,往往好几个小时他都可以看到别人脑袋上的红框,他走在马路上,放眼望去皆是大片的血红色,江宁曾一度有个古怪的念头,瞎了也比现在好。
年前的几天,事情终于进入到了缓和期,红框开始消失不见了,杜玦似乎也没有这么忙了,他们恢复到了先前悠闲的时光,在家做做饭看看书,有时出去散步逛街。
他们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就动身去江临东的家,以往每年过年江宁都会去他大伯家,今年多了个杜玦。
江宁将买的礼物放进车的后备箱后,再次重申道:“我们可以单独过年的,你确定要跟我回家?”
“看来是你不太愿意带我回去见你家人。”
“......”江宁无语:“我大伯的脾气相当暴躁,真的会揍人哦!”
“你为什么总觉得他会揍我?”
江宁尴尬地轻咳了声,不说话。
“有房有车有事业有长相,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江宁心说,这不是重点啊!得!一起走!
“我跟你说,我大伯不仅会揍人,还会......”
“会什么?”
“算了,不提不提了。”
江临东的住处在郊区挺远的地方,杜玦下了高速,江宁往窗外一看,才发现竟无意中路过了清莲观,这么算来江临东的家离道观并不远。
他大伯喜安静,郊区的房子人少价格也便宜,他们提着东西一脚踏上六楼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江宁咽了下口水:“江群又在和大伯吵架,惯常操作了。”
杜玦挑了下眉,没说话。
江宁敲了下门,又喊了几声:“我来了,快开门!”
匆匆的脚步声后是江群开了门,他脸有些涨红,显然刚才那架吵得很凶,他看到了江宁身后的杜玦,显示一愣,随后瞪大了眼:“我爸在发脾气,你们......小心点。”
江宁率先进了门,喜气洋洋地大声:“大伯,新年好,我们来给你拜年咯。”
年过六旬精神气却十足的江临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声侧头看了眼江宁,沉声道:“你小子,多久没来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身后的杜玦身上,来人衣着得体,模样端正,眉目间自带了份冷峻不羁,江临东眯了眯眼,说了句让江宁想不明白的话来。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