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漫长的像是走过了一生，我呆滞的看着走廊外面的人流，随后靠在床边伸手拿起了一本故事书，纸质很糟糕，已经开始泛黄，上面细碎的行书也已经开始走色，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落款是柏思，他的签名依旧与他的人十分的违和，工整而又内敛，是标准的行楷。

我细数着慢慢走过的时间，如今关于那本突然消失的《双世界》也终于全部的记了起来，回归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二十六天了，这里依旧是封闭的，而且身体比以前更加糟糕了。我翻开那本看起来很糟糕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却发现内容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依旧是村上春树的作品，只是却不如《挪威的森林》那般的让人念念不忘。

柏思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昏睡了两年，肢体早已经僵硬无力，即使每日都有着护工的按摩，却也是难敌岁月的侵蚀，而我的双腿的确是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就如同两年半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车祸造成的肢体损伤怕是一辈子会跟着了，不过想来也没什么，我的一辈子不过只剩下最后的十日光景。

“感觉怎么样？听医生说你最近倒是很配合检查，身体情况也有了好转。”

柏思进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唇角勾起了魅惑的笑容，我摇了摇头，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他的双眼。那双眼睛向来爱说谎，即使到今天看着他的眼睛，我依旧无法辨别他里面的真假，但是凭借着我对他的了解，却是明白这身体好转绝对是在说瞎话。

“我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你又何必骗我呢？这残躯活着也不过是拖累人，你看看现在我身边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也就只剩你一个人还时不时地来看看我，不过这样也好，最后的日子过得清净也是不错的。”

“你莫要瞎说，你只会越来越好，再说谁也没有忘了你去，尽管他们多有无奈与妥协，但是对你的心意却是好的。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辛以宁结婚了，你昏迷的时候，他不得不结。骆杰将你的公司暂时交给了明光，去年他便回美国参加比赛，今年应该是在欧洲乐坛的。明光每天忙得分不开身，不过他倒是送来了个惊喜，让你爸妈没那么逼着他找女人了。”

“小光送了个什么惊喜？我怎么不晓得？”

“你一直在山上，自然消息不如我们灵通，小光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刚四岁，之前一直放在国外养着，谁也不知道，只不过他的老婆倒是一直保密的紧，你爸也是没查出来。”

“女儿？你该不会在开玩笑吧？四岁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你让他把姑娘送过来我看看，不然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我看着柏思，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将我身上的被子改好后，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的小侄女叫明蔷，是朵小蔷薇，漂亮的紧，也鬼灵精的厉害。现在你们一家子都把她当宝给护着，上回她打碎了那件元朝的青花瓷瓶，你爸什么都没说，还嫌弃的将家里的会伤到小蔷薇的东西全都搬回了储藏室，不过你明光那小子倒是揍了姑娘一顿，哭的眼睛都肿了。”

“蔷薇啊，好想见见。对了，今天你那么晚上山干嘛？不是说最近很忙吗？”

“在忙也得抽时间来看你，这疗养院你身板的熟人是一个也没有，我怎么忍心把你丢在这，你现在可只有我，明光忙的跟个陀螺一样，我不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就真的要变成被遗弃的流浪狗了。”

“滚远点，你才是流浪狗。你不来我也不稀罕，山上清净，没你，日子照样过。”

“我今天来可是有着使命的，辛以宁派了个医生，他说让我带你去美国治疗，这两天就走，反正向来你也没什么顾虑，这所走进走的也方便，我今天晚上来，陪你一夜，明天带你去市里看看，晚上的飞机去美国。”

“我这身体，何必还折腾呢？不过明天你要是愿意带我出去，我乐意的很，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了，这样的日子怕是在继续下去，早晚也是要闹得自我了解的，没个盼头，没有任何的希望，只能数着四季还有白天黑夜，一帧一帧的，熬人的很。”

“你说的也太吓人了，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一早我就带你走。”

“你这带我走，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的工作不要紧，我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也打算慢慢的退了下来，这段时间辛以宁还有明光帮我把所有的安排都减少了，我的档期大多都空了下来，也有时间陪你。等你病好了，你可愿嫁给我？”

柏思虽然笑着，但是眼底的深处却是宁静而又执着的光，我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先出了声。

“你要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到现在为止，你身边没有个人照顾，我哪里放心的下，若是以后你遇见了自己喜欢的，我在离开，也是可以的。这余下的时光，我能陪你多久便陪你多久。你早些休息，莫要多想。”

他起身准备离开，我坐起身体，最终还是拉住了他的衣角。他愣住，回头看着我的眼睫，静静地等待着我的话。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太耽误你了，你在我身上耗费了近十年的光景，我哪里还能忍心将你再推出去。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你何必一定要在我的身上找答案呢？”

“若是你没有未来，我便为你创造出一个未来又何妨？我对你是心甘情愿，以前我是不懂事，总爱反着跟你来，但是而立之年已过，我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我知道我这一生唯一想要的答案，在你的身上，别人给的，我都不要。”

柏思坚定的看着我，我的心头震撼了一秒，随之松开了自己的手，垂落在床沿。

“若是我能活着看到今年的冬雪，若是今年圣诞我还能再实现你的愿望，柏思，我嫁给你，只希望你余生不悔。”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他惊喜的矗立在原地，随后弯腰紧紧地将我抱在怀中，勒的我几欲断气，我没好气的伸手戳在他的心口，但是肢体的力量太过于柔弱，他是一点点都感觉不到痛的。

“你先松开，被你勒死了。”

我气闷的攘着，他笑的格外的单纯，就像个傻瓜，我最终没有心思再斥责他什么，我欠他的两辈子，这穷其一生怕是也还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