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凌晨，柏思便一大早就将所有的行李都准备好了，我有些无奈的看着比我还要积极的他，最终还是忍住到了嘴边的抱怨，望了望开始变的阴沉的天气，十一月份初，这种清晨让人有种一瞬间进入了冬天的感觉。

当车绕着公路下山的时候，我才有了一种慢慢接近了这个世界的感觉，山中的岁月着实让人觉得快要修成了神仙，我转头看着满目的萧条秋景，双手在毯子下面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时至今日，依旧是无法忘记那一幕，锥心的感觉似乎时时刻刻都缠绕在心头，每每闭上眼睛便是王源厌弃与憎恨的目光，也总会在血色的梦中被惊醒。我伸手附在肚子上，随后眼中划过悲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只是他尚未到来，却又匆匆的离去。

十日的光景还能做些什么呢？暗世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我，就像是没有了主人的影子，等待着消亡，等待着被抹杀。我闭上眼睛仰头靠在车椅背上，忽略了柏思悄悄回头注视的目光，他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车停在停车场之后，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饺子的柏思，最终摇了摇头。

“我说，你要是这样出去，我可不跟你一起，着实丢人的紧。”

“那你说怎么办？我想带你出去，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那些人的眼睛就跟装了探测仪一样，让人恨得紧。”

他垮下一张脸，眉宇间全是幽怨，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接着怼他，倒是对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吧，我记着那小盒子里是有化妆品的，我帮你换个妆应该是可以的，你这样子出去就是别人不想注意你都难。”

柏思顿时眉开眼笑，毫不犹豫的推开了车门快速的挪到了后排过来，我见着他捧着早就准备好的化妆箱，便晓得自己又是上了他的当了，这家伙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好好的。我瞪了他一眼，他傻笑了一下，随后十分不要脸的将盒子打开，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倒是吓得人抽搐不已。

“下回，你要是在这般的算计我，我就让你知道即使我没有势力，依旧还是能整到你的。”

我拧了他的胳膊一圈，但是还是认命的拿起了眉笔给他换妆，他倒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任我折腾着，车内安静的很，在最后的时候，我看着几乎快要大功告成的妆容，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右手还是微微的抖了一下险些毁掉了半个小时的努力。

“好了，你看看，可以吗？”我虽然很有自信他这样出去没人认得出来，但是但是依旧还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他有些惊奇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两下，随后还是没有在抗议。

他的轮廓众所周知是360度的无死角，一双桃花眼尤其招人，整张脸即使是再怎么挑剔的人也是无法的挑出什么毛病来的，长得太好看果然也是一种麻烦。我看着他稍微收敛了锋利和魅惑的侧脸，最终觉得这样平凡中淡淡出彩的妆容才是最适合的，但是还是需要镜框在遮掩一下。

“你是不是对我这张脸极其的不满意？想来你这样也是完成了人生的一大夙愿。”

“我没你那么的无聊，顶着一张招摇祸世的脸还来招人恨，我要是看你那张脸不顺眼，早些就将你赶出may了，那里还容许你来祸害别人的审美。”

“好吧，我想我可以放心的出去了，就算下一秒有人指着我叫我的名字，其他人也是要再三思索才能确认的。我下去将轮椅拿下去，一会儿带你去市中心逛逛，你今天可有什么想要买的？”

“想买……”

我沉默了下来，随后看着外面的人流还有车流，最终又将视线挪回了柏思的脸上，若我死去，希望还有能陪着他的人，能买的到吗？

“去转转吧，说不定就看到我想要的了。”

我笑了笑，他点了点头，将盒子合上抱了出去，然后丢进了后备箱，他将轮椅弄好放在车旁，我被他抱了出去后，看着城市里久违的光影，还有冷冽起来的空气，以及慢慢阴沉的天空，但是却满足的吸了口气。

“喜欢这样的感觉？”

柏思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他让司机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随后推着我往前走去，再往前走是七月亚安广场，巨大的led屏上面投放这香奈儿化妆品的广告，我看着广场中央的喷泉发起了呆，柏思买了一杯奶茶后，转身看着我，笑着问了一句。

“明诺，你想喝什么味道的？”

柏思弯着眼睛，我收回了自己失神的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想了半天，看着上面的牌子，凝视了半响，他一直很耐心的看着我，等待我做出选择，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帮我选吧！”

他点了点头，快速的和服务员说了几句话，又回头盯着我，生怕我丢了似得，广场上的led屏开始播放这个季度最火的mv，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僵住了自己的身体，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这辈子魂牵梦萦的脸，但是瞬间被过往的记忆以最残忍的方式碾压的粉碎。

他在唱，唱琴殇。

“……曾记得你年华悠长，

青春放肆成蝶；

曾念的你光芒万丈，

卑微灰飞烟灭；

若人生只有唯一，

你便是我的不二；

就算众人流泪，

我依然陪在你身边……

……我们都很卑微，

我们也都后悔，

我们的爱情并不像童话那么美，

一琴一曲许诺，

一字一句对白，

米兰初绽，

蔷薇骤开，

一帧一帧倒带，

一分一秒重来，

观众都在，

你却逃开……

一琴一曲许诺，

一字一句对白，

桐花又开，

飞燕归来，

一帧一帧倒带，

一分一秒重来，

钢琴没坏，

你却不在……”

一刹那，我的双眼泪眼模糊，突然广场上响起了惊呼的声音，我仰头看着干净的天空，人群拥挤的广场突然躁动起来，柏思惊喜的回头看着我，他举着奶茶满眼都是笑意。

“明诺，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好早。”

柏思拿着奶茶走到我的身边却发现我的泪痕趟过了脸颊，他瞬间惊慌了起来。

“明诺，你怎么了？”

他放下奶茶，伸手捧住我的脸颊，有些无措的看着我，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焦急的面孔，这一场雪来的好早，而那首歌来得好迟。

我依偎在柏思的怀中看着越来愈大的雪花，泪水像是要将曾经的委屈和难过全部流干，柏思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那首《琴殇》一直的盘旋着，盘旋着，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升腾起了一个巨大的梦，梦里有巨大的风车在草地上飞快的旋转着，大片大片的植被被柔光覆盖，最终都化作了漫天的光点，飞向了那个我们敬畏又浩渺的宇宙之中，伴随着星光，沉默在某一年悄悄形成的黑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