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懒得和杨澄废话,招了招手,背后当即便走出了一行十余名宫女太监。
“皇后娘娘叫我带话给你:
这卫勇侯府的后院,你可甭纵着手下这群锦衣卫乱闯。
这女子的名节,可不能轻视!
你身负皇命办差不假,但也要顾及人情,没得伤了人心,污了陛下的圣明!
陛下也说了,他要针对的是那些贪赃枉法之徒,你瞧瞧你弄得整个应天府都风声鹤唳的,像什么样子?
人都让你得罪光了,日后这大乾的江山社稷,靠谁保护?
得了,这些宫女太监你日后办差都带着,碰到非扰人后院之时,就着他们去,切莫再犯下蓝府那般事情了。”
杨澄让唐锦这番话说得是面红耳赤,神色尴尬至极。可又知她所言皆是武璋后的意思,虽不与他留颜面,但却是为大乾着想。
捏了捏鼻子,杨澄扫了一眼已经走到林青鸾身旁的四弟杨溯——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儿!
分明爹已给他配了那忠国公许叔叔家的女诸生,也不见他对人家有丝毫表示,反倒对这卫勇侯府里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上了心!出息!
“三哥,娘还让提醒你……”
庆宁帝姬一开口,就被杨澄直接赏了一记眼神杀。
她又不傻,当即扯了一把唐锦,挡在面前。反正马上就要成为自家的三嫂,嫂子护小姑子,天经地义,不然她也不会硬将唐锦拽来这“第一吃瓜现场”了!
“娘让我提醒你,倘若你做得太过,和老四闹犟起来,她可不管。
你俩,谁打不过就挨着!”
这话说完,庆宁帝姬赶忙拉着唐锦就往霍氏身边走去。
开玩笑,她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给人当热闹瞧的!
杨溯来到林青鸾身边后,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夹袄,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大冷的天儿,怎得穿这么单薄就跑出来?”
说着,就伸手要去解开身上的貂皮大氅给她披上,却是被她给拦住了。
“无碍的,我有。
只是方才见到那锦衣卫要与我祖母动手,跑得急了些,掉地上了。
我们这就回康安斋,这里还要靠哥哥帮忙看顾一下。”
说着,林青鸾又瞟了一眼,仍被那两名锦衣卫困在院墙那里的林雍骕。
将手中的金牌令箭交给了杨溯:
“等晟王殿下搜查好后,还有劳哥哥将此金牌令箭转交陛下。
告诉陛下,鸾儿现下需要陛下履行承诺了!”
杨溯看着手中的金牌令箭,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颔首答应了。
当初,林青鸾呈献传国玉玺给武璋帝时,她没有为自己要丁点儿赏赐。而是求武璋帝答应她一个请求——给她一个承诺!
这金牌令箭便是这承诺的信物!
林青鸾的请求很奇葩,她请求武璋帝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见此金牌令箭,便须得无条件信任,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当时的杨溯和武璋帝后很不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何有这般请求。
但她也承诺,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定然不会让除了在场人(武璋帝后、杨溯、林青鸾)外任何人知道她持有此金牌令箭!
也就杜绝了她持金牌令箭“胡作非为”的可能。
只要她拿出了这金牌令箭,那么武璋帝就要履行承诺——
无条件信任,并给予自证清白的机会。
同时,收回金牌令箭。
可以说,从那时候开始,林青鸾就已经全面预防,卫勇侯林雍骢自戮宫门外的惨事发生了!
对林青鸾来说,只要避免了林雍骢的惨死,卫勇侯府就不会败落。
有侯爷这个长子在,大房仍是可以掌握话语权,掌家之权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落到了二夫人李氏的手中,侯夫人江氏也就不会投靠李氏,让她能在府中肆意妄为!
自然,当初她想要这金牌令箭,武璋帝给的并没那么痛快。
要知道,放眼整个大乾,这金牌令箭只有三枚,一枚在忠国公许睿手中,一枚在太子杨淙手中,还有一枚武璋帝自己个儿收着。
这金牌令箭的权力之大,甚至可以调动的了武璋帝的三卫亲军!
所以当林青鸾提出要它当作信物的时候,武璋帝内心是抗拒的,甚至连武璋后都有些怀疑,林青鸾这小丫头是不是受人指使,背后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解释不清的,就往玄学上掰扯。
既然那肖広尧能用“紫源真人”的身份乱说什么预言搞事情,那么林青鸾也不介意利用他的预言给自己搞点“好处”,反正他日后都会是杨溯的客卿,她又有何好与他客气的!
随鸾驾同往护国寺祈福的官家女眷那么多,可那紫源真人只给了自家祖母“批示”,这本就是说服武璋帝后最好的借口!
况且林青鸾再三保证,绝不轻易将此金牌令箭展露,一旦拿出,便即刻归还!
林青鸾赌的是武璋帝对林家,对林雍骢的信任!
结果就是,她赌赢了!
无论怎么说,既然上一世即使到最后,林雍骢的自戮都是武璋帝的心中痛楚。那么仅凭肖広尧小诗中最后一句“凤落之时满门休”,她就有自信定然能从武璋帝这里得到她想要的承诺!
陪同霍氏等人回到康安斋时,卫勇侯府三房的女眷都已经候在了那里。
霍氏心中也有许多疑惑,但此时显然不是和林青鸾私下交谈的时候。
让侯夫人江氏,把府里的姨娘和小姐们都带到厢房去休息。又吩咐赵妈妈和崔姑姑,把三爷林雍骐三夫人带到隔壁等候郎中。
留下了二房夫人李氏从旁作陪,招呼庆宁帝姬和义国公府小姐唐锦。
之所以这样安排,霍氏自然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是完全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和那杀贪令扯上关系!
但自家府上未与朝中勋贵世家结党勾连,却难免有人看她们卫勇侯府不爽,恶意泼脏水!
可以说,林青鸾能够想到的,霍氏也都想到了。
武璋后命庆宁帝姬和准晟王妃唐锦前来,除了顾全卫勇侯府面子以外,也不无探查她们反应和态度的意思。
所以霍氏才让江氏去照顾姨娘及府中的小姐们,特意将李氏留下来。只因霍氏明白,这二儿媳心思细腻,纵使有私心,可是在此时侯府危机之时,也是拎得清的,能很好的配合自己。
李氏果真不负霍氏所望,听到霍氏令他留下待客,便笑盈盈的应了下来。热络的招呼庆宁帝姬和唐锦小姐坐,又张罗丫鬟上茶点。
不得不说,这李氏在应酬这方面,绝对是应天府里数得着的!
她先是向庆宁帝姬问候了武璋后,听说皇后有孕以来一直害口,不知近来害口可好些?
又提及,上次专程送进宫的盐渍梅干和小菜,娘娘用着可还好?
得知武璋后用着挺好,时常拿它佐餐,李氏又赶忙表示,让帝姬回宫再带些回去。
还和唐锦打趣,说日后她若害口,尽管来府上讨要,保准一吃就喜欢上!
明明府上正被晟王带着锦衣卫搜查,可是李氏仍不慌不忙,仿佛压根儿没那事儿一般。
该怎么聊天就怎么聊天,脸上丝毫看不出对此的介怀,没有丁点儿不满情绪。
霍氏也笑着与二女讲起往事,提及当年与武璋后一同守城,抵御原势彰偷袭,霍氏也是激动万分,趁机表述了侯府对大乾,对帝后的钦佩与折服,亦是不动声色的表了表忠心。
她们这边儿相谈甚欢,林青鸾那边正和三夫人刘氏一起看顾着三爷林雍骐。
还好及时叫来了崔姑姑,她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是还是懂些医理,缓解了三爷林雍骐的咳疾,不然再让他如此咳下去,怕是当真危险了。
等到郎中来诊治过后,给他扎了几针,开了方子熬了药。待喝下药后,林雍骐才拖着羸弱的病体躺下休息。
而另一侧的厢房,有江氏镇着,那些小姐哪敢哭闹?
就连年纪最小的林晴鹂都乖乖窝在米姨娘的怀中啃着糕点,已经哭得双眼肿成“核桃”的林晴鸽更是连抽噎都不敢发出声音。
林凤瑶则是捧着本《诗经》读得津津有味,陆姑姑陪在她身边,不时的与她讲解一下其中意思。
林青雀则是和她们的女先生沈雁秋对弈,白姑姑交代了她,侯府贵女,遇事当如她四妹林青鸾那般,处变不惊,反应得当。
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知道了自己虽然很努力了,但还是不够。虽然现下她心中仍是很担心,但是在白姑姑的提点下,她让人取了棋盘与沈雁秋对弈,来掩饰心中的焦虑。
一如林凤瑶读《诗经》一般,都是幌子。
卫勇侯府女眷们的表现还算蛮平静的,杨澄和杨溯之间却不怎么愉快——
原来,锦衣卫搜查完卫勇侯府后发现,这林雍骢的书房似乎有新修葺过的样子。
问及为何只修葺这一间书房,林雍骕自然老实的说因为之前书房莫名着火,被烧过了。
杨澄怀疑这火是林雍骢自己放的,意在毁灭罪证。
杨溯挥退了众人,这才和杨澄说:
“三哥,你这话怎得听着,就像是认准了卫勇侯贪墨了军饷不成?
你只是接到有人举报,而那举报之人到底所说是实情还是有意抹黑卫勇侯,应当还没证实吧?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卫勇侯有贪墨军饷,那他便是清白的,你应该让那举报之人拿出证据,而不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搜查侯府,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又强词狡辩!”
杨澄被自己弟弟如此下脸,哪里能忍得住?
当即就犯了倔:
“可倘若卫勇侯府当真如此清白,那举报之人为何又死咬他不放?
四弟啊,三哥真是搞不清楚,我在办差,你来插一脚作甚?
这卫勇侯府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如此鬼迷心窍?
你可搞清楚,你岳家是谁,别让个小女娃把你迷得失了分寸!”
杨溯蹙眉:“这就不劳三哥操心了。
现下,锦衣卫已经搜查完了,那本所谓能证明卫勇侯贪墨军饷的账册,分明就是子虚乌有。
对此构陷行径,还望三哥秉公处理,还卫勇侯清白!”
“此事我自有分寸,四弟也莫越界了!”
话不投机,杨澄让锦衣卫收队,先行回去。
又遣了人去康安斋将唐锦和庆宁帝姬请了出来,和杨溯一同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