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东宫太子妃和吴良娣双双早产,林青鸾蹙起了眉头——
怎得太子还没累死,这两位就发动了?
赶忙让赖石给她捯饬了一下,一个又换上了待选女医的衣裳,收了些提前准备好的药粉,林青鸾悄摸摸的混进了东宫里。
在太子妃的产房中,隔着屏风坐在那里的两名御医都是极为擅长妇人病症及小儿病症的,而且房内的侍产妈妈也都是宫中拔尖儿的,就连长院女医和两名典女医也都在。
林青鸾默默的在心里给吴良娣点了根蜡,上辈子好歹她还是在太子妃生产完才生,怎得这辈子这般惨,竟是同太子妃同时临产?这太子妃的管事姑姑也真是给力,居然将太医院里“最好”的都给抢来了,吴良娣那里可想而知……
不过此时林青鸾还不知,这次吴良娣可没那么幸运,她还被太子妃给压了下肚子,现在危险的程度并不亚于身体里还有余毒残留的太子妃。
但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是会更“惊喜”一些,而已!
“娘娘的脉象浮而大滑、如切绳转珠……咦?脉浮大中空,似按鼓皮,较为干涩无力……娘娘这脉象……”
典女医一脸惊恐的看向身旁的长院女医,这两种完全相冲的脉象同时出现,太子妃娘娘恐怕会……难产!
而此时,正在为肖淑珍摸胎位的侍产妈妈,也是一脸的难色看向了长院女医——
这还未到月份,两个孩子一个横着,一个头冲上,这可不好生啊!
可是此时羊水已经破裂,太子妃娘娘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此次生产风险可谓相当之大。就算她们使出浑身解数,也难免会有所损伤。
但天家龙嗣,谁敢擅断生死?
长院医女给刚才那个为太子妃摸胎相和诊脉的典医女使了个眼色,而后让其他人顶上,她们三个先从产房里间撤出,到了屏风后,与太医一同退到了外间,小声禀报了太子妃的情况。
两个御医也是面面相觑,而后又赶忙讨论该采取哪种方式。
林青鸾猫在一旁偷听,心里大概也有了成算——
太子妃因为身有余毒未清,造成她气血不足,又是受外力影响所致,造成了早产。因着是早产,所以府中孩子胎位都不正,一个是头冲侧腰,一个是大头冲上。而真正的临产应该是头冲下才更便于顺产。
“横生”和“逆生”就罢了,偏生她自身的精力、体力都不足以坚持生下其中一个,更何况她肚子里还俩呢!
现下都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了,估计娘仨都难保!
若是尽量将太子妃娘娘腹中孩子的胎向磨正,而后下催产汤药使得她能尽快的进入产程。
这样至少可以保住太子妃腹中一个龙嗣!
而后,放弃另一个孩子,尽量保留太子妃,虽勉强,也是可以一试的。
这也是最好的方案,须得陛下和太子殿下同意,才能操作,而且要快!
但是,谁去向二位禀告呢?
两位御医,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犯了难!
毕竟,不管谁去,都是免不了要受罚的,若是正摊上二位心情不好,掉脑袋也是极为正常的!
这样僵持住了,摆明了报“坏消息”,他俩谁都不愿去“送死”啊!
“为什么不先问过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呢?”
“嗯?”
林青鸾嘀咕了一句,就赶忙回身从正巧送热水进来的宫女手中接过盛了热水的铜盆,而后装作刚进来一般,向内走去。
那个被“劫了”热水的宫女有些怔愣,而后又向外走去,赶忙接着去拿热水。
两个御医扭头找了一下,不见有人,还疑心是否自己幻听了。
林青鸾趁着产房慌乱,有屏风遮挡,将一包药粉撒进了热水中。
她可没有其他人的顾虑,上辈子生产过的她可是相当的清楚,何为“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现下,商议着如何向武璋帝和杨淙汇报,还不如尽快让太子妃进入产程。
身为母亲,只要她是爱自己的孩子,那么在生产的时候,为了孩子她能爆发出自身数倍的坚强!
她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丧气!
一直在她耳朵旁边叨念着难产了,不好了,生不下来了……她都没拼尽全力呢,就先被浇了无数盆冷水,能生下来才怪!
将热水送进屏风里,而后林青鸾一派熟络的和留在产房内正心焦如焚的典女医打招呼:
“典女医,长院医女让先为娘娘按摩头部和四肢,缓解娘娘的不适。”
典女医愣了一下,而后让林青鸾和三个女医一起帮肖淑珍按摩四肢,她则是到了床头的位置,为太子妃按摩着头部穴位。
林青鸾借着为肖淑珍按摩手部的时候,悄悄为她号了下脉。
切过脉后,她心里大约有了谱,又示意正为太子妃磨正胎位的侍产妈妈修正了手法,不先去磨正那个横着的胎儿,而是去磨那个大头冲上的!
磨正那个胎儿的时候,会顺带的将另一个胎儿也带动起来,这样的话会更省时一些。
“太子妃娘娘,最好的太医和侍产妈妈都在您这里了,您要相信,您一定可以生下两个健康的皇孙,这样的话,您就有四个皇孙了!”
没想到林青鸾会忽然说出这话,典女医刚要斥责她胡言乱语些什么。却见肖淑珍猛地睁开了眼睛,面容虽然因为疼痛而狰狞,但是眼里有光。
“皇孙?”因为是双胎,所以胎儿到底是男是女,太医也不敢给肖淑珍一句准话。
东宫里侍候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为了讨她的欢喜,总是说她肚儿尖尖,又喜酸厌辣,一准儿是皇孙。
但只有肖淑珍和她贴身侍候的姑姑才知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酸,反而无辣不欢。只是她看到吴良娣吃着酸梅那般香甜,她才故意吃酸不吃辣。不过私底下,她却没辣便吃不下饭的。
“刚刚奴婢听御医说的,太子妃娘娘脉象受体内余毒影响,所以才一直无法准确诊断。但是现下却是可以确定了,是两个皇孙。
他们和长院女医正在发愁,娘娘坚持不住生育双胎的疼痛和时长,正商议要和陛下、太子殿下怎么请示呢!
娘娘,只要您坚持下来,您就有了四个皇孙,您就是除了仙逝的皇后娘娘以外,最有福气的人了!”
林青鸾装作没看到典女医的眼刀子,不断的拿话去激励肖淑珍,甚至不惜抬出已故的武璋后来。
“除了母后以外……最有福气的的人?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好啊!”
肖淑珍是属犟驴的,你能摸透她的性子,便能轻易的拿捏住她。但是,倘若摸不准,就别怪她任性刁蛮了!
和太子杨淙的婚事是她抢来的,她就是如此霸道。但是却被杨淙给吃的死死的!
杨淙对她没爱,只有责任和义务,甚至多数的时候见到她都是板着张脸。他经常拿武璋后作例子,列举太子妃的不足,后来更是在有了杨烨之后,将吴良娣都排在了她的前头!
论贤德、端庄、大气、格局,她比不上武璋后就罢了,那是她婆母,肖淑珍觉得比不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身为太子妃,本就是在皇后之后,整个皇宫里第二尊贵的女人。
可是,当杨淙说她连吴良娣也比不上,让她好好与良娣学习,如何做个贤妻良母,可以为夫分忧,当个贤内助的时候。肖淑珍没法忍!
她吴莲儿是妻吗?还贤妻?她只是个妾!是个妾!
肖淑珍虽然应了杨淙的喜好,尽量的去克制自己的脾气,表现出如武璋后一样的温柔大方,但是她的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其倔强的女子。
在林青鸾的口中,她听到了她只要能生下腹中的两个孩子,她便是除武璋后外最有福气的女子。
本来那被吴良娣也将拥有两个皇孙而焦虑不已的心神,忽然就定了下来。
是啊,吴莲儿凭什么跟她比?只要她能生下这两个孩子,她就拥有四个皇孙了!她的孩子是嫡子,是亲王,而吴莲儿的孩子只能是郡王,永远要低自己孩子一头!
药效开始起作用了,肖淑珍的胎动频率开始越来越密集。她的身体开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肚子不断的产生抽搐,侍产妈妈顾不上擦去额角豆大的汗珠,便就着她这抽搐的频率开始更用力的磨正腹中的胎儿。
典女医赶忙为太子妃切脉,脸上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不好,太子妃娘娘革脉越发清晰了!”
典女医赶忙着人去将长院女医喊回来,太子妃娘娘现在已经开始进入了产程,但是她的气血却跟不上,怕是要为娘娘扎针透力了。
趁着她不注意,林青鸾将一块东西混在了两片参片之间,塞进了太子妃的口中。
“娘娘,含着这参片,它能帮你提气。若是觉得没力气了,就将它咀嚼吞咽下去!”
说着,林青鸾又从一旁的药箱中又拿了几片参片,见到肖淑珍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当即咀嚼起参片来,她又赶紧送上了新的参片。
而后趁着长院医女等进来时,端起一旁的铜盆血水,假装去帮忙换热水,溜出了产房。
结果一出产房,便被一个小太监一把拉住:
“太子妃娘娘现在情况如何?”
林青鸾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别挡路!现在急需热水!”
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院子里椅子上喝茶,眼睛却总不自觉看向另一边院子的太子杨淙。
冲那小太监嚷了一声,林青鸾端着满是血水的盆子,甩开了小太监的手,便匆匆往院外走去。口中还念叨着:
“这热水怎么还不快送来?真是的,娘娘已经发动了,热水却是送的这么慢!怎得……”
吧啦吧啦……
林青鸾就这样念叨着,佯装要到院门外去看那提热水的小太监怎么还不来的模样,溜出了太子妃的寝殿院子。
将手中的铜盆直接丢在了草丛中,她闪身藏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她扒下了身上的待选女医的袍子随手藏在了假山缝隙中,又整了整头发,再出来时已经是个“小宫女”的模样。
躲过了宫里巡查的禁卫军,大大方方的溜回了坤宁宫。
有那颗提纯过的益气补血丹,林青鸾已经将她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太子妃“争气”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可以生下来。
但是之后……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林青鸾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方才她随手塞进假山里的那身待选女医袍服便被一个人给拿走了。
那人甚至盯着林青鸾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带着那件待选女医袍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