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顺天府肃王府
“殿下,殿下!”
晨间杨溯正在自己院中舞剑,忽然常桂乐陶陶的从院外,一路小跑着进来。
杨溯未曾理睬他,依旧挥舞着手中的宝剑。
那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若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时而刚猛威力。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不觉,剑尖已抵至喉间……
“殿……殿下……”
常桂僵立当场,感觉到喉间那快要刺破他的剑锋,惊惧的两股战战,牙齿都磕碰在了一起“咔咔”作响。
他就说嘛,殿下自来顺天府后,这脾气越来越冷了,似乎都少了几许人情味儿。
可是大师偏说殿下没变……
变没变,他这个整日陪在殿下身边的近侍不知道?
还是说肖広尧那个跑去鸡鸣山寺院当“山大王”的老秃驴清楚?
不是常桂不尊重肖広尧,人前他自然称呼肖広尧为“大师”,但人后他真的对那秃驴尊重不起来!
分明是个道士,却剃了秃头装和尚。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带着那近百人的武僧强占了人家鸡鸣山的寺院,还把人家原来的住持变成了监寺,这就太欺负人了!
虽说他是为自家王爷做事儿的,但是打着自家王爷的名头,他在那里坑蒙拐骗,糖丸当药重金卖给那些前去求药的人家,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分神的常桂险些撞到了剑尖上,幸好杨溯收剑及时,不然他非血溅当场不可。
“本王说过多少回,本王练剑的时候你莫要上前,真的想死便找棵歪脖子树,扯了腰带自挂去,莫要脏了本王的宝剑!”
杨溯声音冷冷,面上表情更是凉薄,若是换作旁人,一准儿就被他这毒舌给说的伤透了心。
可常桂是谁?他可是打小儿就侍候在肃王殿下身边的近侍,没谁比他更了解自家王爷了!
“可是王爷也交代过,若是青鸾小姐来信……”
“鸾儿来信了?”
很好,瞬间变脸,讲得就是他们家王爷!
常桂看着因他一句“青鸾小姐来信”,迅速冰雪全消的俊颜,笑着从袖中将一封信笺抽出,递到了杨溯的手上。
杨溯刚想接信,但又发觉自己手上有些汗意。便在常桂的肩膀上擦了两下,而后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
杨溯刚想看信,却见常桂仍立在身边,蹙眉:
“傻站着干嘛?忙你的去!
本王待会儿要去军营,你看好王妃,不要让她再瞎折腾。
腌那老多蜜饯作甚,本王又不爱吃甜食。还不如腌些咸菜,还能送入军中给将士们换换口儿。”
常桂见自家王爷又变了脸,赶忙又从袖筒里抽出了只匣子:
“王爷,您瞧这是什么!”
杨溯看到那平平无奇的细长匣子,抽了过来打开,待见到里面那用熟悉手法编制的络子,这才有了笑模样。
“你管鸾儿要的?”
虽是疑问句,但杨溯的口气却是相当的笃定。
常桂因为上次“看家”不利,被许瑾怡钻了空子,将他剑穗给换了,气恼的不行。
虽说被换下的剑穗,让常桂给寻了回来。但是沾了泥水,洗过后也褪了色,杨溯因此许久未曾给常桂好脸色看。
没着人将常桂拉下去赏二十,就已经是杨溯念“旧情”了。
但好在常桂也机灵,知道向林青鸾“诉苦”,又要了条新的来。不然,要让杨溯彻底消气,估计还要有一阵子。
看到常桂一脸的讨好,杨溯也叹了口气:“好了,吩咐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奴婢这就去!”
常桂欢欢喜喜的去准备了。他们王爷就这毛病,若是不待见谁,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明明府里有内管家,非是要留他在府中看着王妃,分明就是不让他好过嘛!
不知道为什么,王妃自从来了顺天府后,越发的难缠。
一开始王爷说是要为仙逝的皇后娘娘守丧,便同王妃娘娘分院住着。那时候的王妃便整日缠着王爷,就算王爷下田她也跟着。
王妃是很贤惠,也很聪明,不但翻阅古籍想出使水稻在北地发苗的办法,还帮王爷笼络了不少北疆守将,安顿了后方。
但王爷的态度常桂看得很清楚,他并不愿意让王妃插手他的事情。
原本王爷和忠国公交易,让王妃来北疆路上装病诈死离开。但是王妃却不知为何没有照做,而是执拗的去做好一个“王妃”。
后来,王爷也同王妃私下谈过,但是结果很不好,王妃拒绝了。
王爷从那以后便不再遮掩,就那么冷着王妃,希望她知难而退。但岂料,那是个迎难而上的主儿!
这一年多近两年来,王妃和王爷之间很是微妙。
王妃不问王爷的公事,但却盯紧了应天府青鸾小姐送来的书信和东西。
书信能藏得住,但东西藏不住。
每次都被王妃查看了,而后照着也做一份。然后想方设法的来调换王爷院子里的,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着实为难!
上次,青鸾小姐让人送了一小坛腌渍梅脯来,王爷吃了许久。
结果王妃又开始买了许多东西来捣鼓蜜饯,腌渍梅、咸杏干、醋栗子……其实没有一个甜口儿的。
有的时候常桂都想劝劝王妃,不要再执拗,为难王爷也为难自己。
但是,他只是个奴才,他说的什么,王妃哪里能听得进去?
偶然有次,常桂听到王妃的丫鬟劝王妃放弃,但是王妃却是摇了摇头:
“纵使他心中无我,但我始终是他的妻。她能做的,我亦能做,终有一天,王爷会看到的。我相信,终有一天,王爷会愿意接受我的。”
傻!真傻!
王爷对王妃一开始就无心,又怎会被她感动?
尤其是,当初王妃在见青鸾小姐时,有意戴上了他所赠琉璃祥云凤簪,给青鸾小姐添堵。
还在明明知道她府上二小姐命人找了那寒凉之物,添进给青鸾小姐的茶中,却装作不知,期间还有意唆使青鸾小姐去饮下茶水。
若不是王爷还有大事要做,哪里会忍下不与她计较?
就如此,王爷的心门早就对她加了数道锁,如何能为她敞开?
侍候杨溯沐浴时,常桂瞥了一眼杨溯挂在颈间的那只血翡凤舞佩,默默的在心里由衷的佩服林青鸾。
王爷及冠礼送上的生辰礼物,便是仿着殿下当年送给她的那只墨玉团龙佩雕琢的,这便是将殿下的心给牢牢捆住了。
四年了,王爷这血翡凤舞佩从未离身过片刻,纵使沐浴也未摘下过。
可笑的是,王妃知道王爷这块玉佩,竟还找人仿制了一枚,也是日日戴着。殊不知,这龙凤才是一对,双凤……唉……贻笑大方罢了。
“你在那唉声叹气什么?”杨溯瞥了常桂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常桂一脸讨好:“王爷,奴婢想随王爷去军营,要么奴婢去街上逛逛,寻寻有什么精致的玩意儿,留着王爷送青鸾小姐赏人玩儿也成……
奴婢实在不想再待在府里了,王妃那腌渍的蜜饯,奴才都快吃吐了,再也不想吃了……”
没错,许瑾怡送来的那些东西,杨溯全都“赏”给常桂了。
衣服、络子一类,常桂还能塞房里大箱子中,但这吃食……放不住,也不敢明面分给旁人,毕竟是王妃娘娘亲自做的,也不能扔啊!他只好独自咽下了……
以往那糕点、汤羹还好说,把他补的油光水滑、满面红光的。但是近来这些蜜饯……他实在是咽不下了,只求王爷“怜惜”下他。
杨溯蹙眉:“那些东西你还真当正经的吃啊?若是不喜欢的,上街散于孩童,说不得还是功德一件,你作甚要自己全吃了?”
听到杨溯的话,常桂险些哭了——
怎得王爷早有了法子,却是没有告诉他?害得他还在那里苦兮兮的,将那些蜜饯当正餐,拼命的吃着呢?
看他那副死样子,杨溯嗤笑了一声:
“说不得就是你这来者不拒的态度,才让她卯足了劲儿的做,没得浪费了那么些东西,你还不爱吃。”
常桂一想,或许还真有道理,赶忙讨好的为杨溯捏肩。
“王爷,那奴婢能告诉王妃,您腻了蜜饯,想吃烧鹅吗?”
杨溯挑眉:“烧鹅?怎得想起那劳什子?”
常桂一脸谄媚笑容:“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当年做的烧鹅天下独一份,就连姜夫人亲自向娘娘讨教了,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奴婢想啊,这样的话,让王妃娘娘专心去专研这烧鹅。若是研究出了,日后也能让她为忠国公尽孝。若是研究不出,这烧鹅也能借口分予府中他人打打牙祭。
再不然,王爷当作人情送予那些将领也是好的,总归用处要比那蜜饯、腌菜要强,也是道荤腥。处理的方法多,王妃也有事情做不是?”
杨溯沉思片刻,睇了眼常桂:
“你这脑子也灵光,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吧。
若是她当真研究出来了,本王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给陛下和忠国公,也算是应了鸾儿那情动之法,或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常桂赶忙应是,心里美滋滋的。
王爷夸他脑袋灵光,他就说他聪明不是?
“对了,城郊庄子可准备好了?本王瞒着鸾儿将常林给劫了,别你这边儿庄子还未准备好,到时候常林要是揍你,本王可不拦着。”
杨溯忽然想起这事儿:“等常林来了,你便去庄子上给常林守孝,顺便多陪陪他。”
常桂觉得王爷这话听着着实别扭,啥叫给他爹守孝?还多陪陪他?这话怎么这么瘆得慌呢?他爹活的好好的呢!
“那王爷,王妃那边儿……”
“不用管了,本王这次去军营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府了,将你那箱子里王妃做的那些东西换上,将鸾儿做的都收好,莫再让她翻了去。”
“王爷,您这是打算……”
常桂心中一惊,有了猜测。
“恩,该准备给哈丹巴特尔一个‘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