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草原上,一只苍鹰拍打着羽翼在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刺耳的鸣叫。
“汗王,探子回来了。”
帐篷中,一个满脸胡茬头发茸乱,右耳上带着一只金环的年轻男人单膝跪在了地上。
正上方的高位上,一个有着碧色眼眸的男人一脸的狂喜:
“那杜鲁,有莫尔嘉娜的消息了?”
年轻男人傲日格勒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错,汗王,终于有姐姐的消息了!”
碧眼男人,现任元牧广王傲日格勒脸上难掩惊喜:“莫尔嘉娜,她在哪儿?”
那杜鲁深吸了一口气:“在大乾的京都应天府!”
傲日格勒闻言蹙紧了眉头:“妹妹怎么会在那里?消息可靠吗?”
那杜鲁用力的点了点头:“没错,消息是可靠的,并不是齐王手下的侦鉴司传来的消息,而是我派去大乾的人查到的。而且,他还带回了海别雅格,莫尔嘉娜姐姐的女儿!”
“海别雅格?是莫尔嘉娜的女儿?是……”是莫尔嘉娜被凌辱后所怀的孩子吗?
傲日格勒很想这么问,但是当他看到帐篷外探出头来的那个小小的人儿,肖似极了莫尔嘉娜年幼时的长相,让他当即收声,再也问不出这样的话语。
“长生天,就是她吗?海别雅格,我唯一的妹妹莫尔嘉娜的孩子?”
那杜鲁顺着傲日格勒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了小小的人儿,正一脸好奇的探头打量着帐篷里的一切。
“正是她,汗王。她就是海别雅格,莫尔嘉娜姐姐和霍都的女儿。”
那杜鲁走到帐篷外,牵起了海别雅格的小手,牵着她走向了傲日格勒。
“擦合台左贤王霍都?莫尔嘉娜的丈夫?她不是莫尔嘉娜被那梁宇……”
傲日格勒刚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那杜鲁微微摇头的动作,马上又止住了话语。
“不是的汗王,莫尔嘉娜姐姐是怀着身孕被俘虏的,海别雅格是霍都的孩子。”那杜鲁语气肯定的说道:
“你看她的长相,看她这与你如出一辙的碧色眼眸!还有这个!”
那杜鲁扯开小女孩儿的衣襟,露出那个红红的像狼头一样的刺青,那是霍都家族的印记,每个嫡出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在她们一出生的时候便用特殊的药水刺上去。
很显然,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霍都已经死了,这便是莫尔嘉娜为了证实她的身份,特意刺上去的。
傲日格勒很激动,眼睛已经开始湿润,他尽量放柔了声音对小女孩招手:
“过来,海别雅格,我是你母亲的亲哥哥,我叫傲日格勒,你应当叫我舅舅。”
年仅五岁的小女孩,歪着脑袋,盯着傲日格勒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道:
“你和我娘说的不太一样……但是你的眼睛和我娘的眼睛很像。”
海别雅格说的是汉话,没有说元语。其实她能听得懂两种语言,但是因着小时候莫尔嘉娜总是叮嘱她不要说元语,所以她只要开口,便只讲汉话,从不说元语。
傲日格勒眼中泪花已经让视线有些模糊了,他咧着大嘴扯出了一个笑容:
“哦?你娘是怎么跟你说起我的?”
小小的女孩子想了想,而后学着自己娘亲的语气:
“海别,你傲日舅舅是个看起来就像狗熊一样笨拙的家伙,不过他从小最疼的便是娘,所以要是让他见到了你,他一定会将你顶在头上,想方设法的哄你叫他舅舅,他打小儿就这样哄娘的。只是他答应给娘摘得月亮,他从没有摘下来过……”
听着奶声奶气得小声音,学着自己娘得语调,傲日格勒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神情激动的将海别雅格抱进了怀里,冲着那杜鲁欢喜的叫喊着:
“那杜鲁,是她!是莫尔嘉娜!她总是记得我没有将月亮给她摘下来,拿着这个借口理所应当的索要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月长石,还有最美的格桑花!”
这都是他们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那杜鲁也激动的满脸都是泪痕,他想起了他的父汗,想起了他的母妃和亲爱的姐姐莫尔嘉娜。
记得莫尔嘉娜远嫁擦哈台的时候,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也就比海别雅格稍微大上那么两岁左右。
姐姐给霍都生了两个儿子,可是都不幸夭折了。海别雅格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却活了下来!这一切都要感谢长生天!
那杜鲁这样说时,海别雅格却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张合着红艳艳的小嘴道:
“不对,娘说要谢谢青鸾姐姐,是青鸾姐姐救了海别。”
“青鸾?”那杜鲁和傲日格勒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小的海别雅格口中的青鸾姐姐究竟是谁。
“哦,对了!带着海别的是一对兄妹,他们带着海别在兀良哈生活的!”那杜鲁忽然一拍脑袋,说起了这个。
傲日格勒赶忙让那杜鲁将人请进帐篷。
这对兄妹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像。哥哥看上去高高大大,更像是元牧人,可是妹妹却是很娇小,像是个大乾人。
“就是你们带着海别雅格在兀良哈生活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个哥哥对傲日格勒点了点头,并未对他行礼,而是略带倨傲的昂头道:
“我叫克尔格尼,这是我的妹妹乌兰图雅。我记得广王应该是耶鲁伽,耶鲁伽呢?”
面对这个叫克尔格尼的年轻男子有些倨傲的态度,傲日格勒顿时没了好感,他不喜欢这个人的态度,感觉很是傲慢。
相较于他的倨傲,反倒是他的妹妹乌兰图雅礼貌多了。她向傲日格勒微微躬身行礼,说话的声音也温温软软的很是动听:
“请原谅我哥哥的无礼,不过,能否请问一下,能让我们见一下元牧的广王耶鲁伽?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他。”
傲日格勒面对她这样的请求,刚刚升起的怒气便平息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伤痛:
“我的父亲,老广王耶鲁伽六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怎么可能!”那个叫克尔格尼的男人一脸的惊愕,不敢置信的回头问自己的妹妹:“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非要去找哈丹巴特尔?那个该死的侩子手?”
傲日格勒闻言,满脸的疑惑:“这……这话怎么说?我的叔父齐王可有得罪二位?”
“得罪?哼!”
克尔格尼的态度让傲日格勒很不舒服,但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
“齐王是我们元牧的英雄,你不能如此羞辱他。若是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我是耶鲁伽的儿子,是现任的广王,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认得这个?”
克尔格尼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玉佩。
这玉佩雕工甚是精良,上面的花纹是元牧皇室独有的,这是代表了身份的玉佩,而玉佩的主人则是元牧朝最后一个皇帝顺帝的太子额芩。
“这……这是……”
傲日格勒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枚玉佩,他伸出手想去拿过玉佩仔细的查看,却是被克尔格尼给收了回去。
“你认得?”
“当然认得!”说着,傲日格勒就扯出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金牌,上面的花纹和克尔格尼手上的玉佩很相似,只是材质不同。
“这是元牧皇室的象征,正统嫡系是玉佩,旁支则是金牌,再远一层是银、铜、铁、木。木以后便没有资格再拥有了,这是身份的象征!”
傲日格勒这样说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严肃的问道:“你这块玉佩是哪儿来的?”
克尔格尼撇撇嘴:“是我爹送给我娘的信物,在与我娘分别之前,他亲手将这象征身份的信物交到了我娘的手上,让我娘带着这玉佩去找耶鲁伽,让他护送我娘回草原。”
“你爹!”傲日格勒太震惊了,若是说这玉佩是克尔格尼他爹的,那岂不是说,克尔格尼就是元牧正统的血脉?怎么会!
“我从没听说过额芩太子有子嗣,他的妃子并没有生育过!”傲日格勒并不相信克尔格尼的话。
“其实,我们娘同我们爹并未成婚,皇后娘娘并不喜欢我娘。”乌兰图雅解释道。
傲日格勒皱眉:“你们娘是谁?”
“元牧朝顺帝时礼部尚书全文东嫡女全莹婳。”乌兰图雅道。
“全……全莹婳!”傲日格勒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那杜鲁见状,一脸疑惑的看向傲日格勒:“汗王,你知道这个人?”
“知道?”傲日格勒蹦了起来:“何止知道!那个汉臣的女儿,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听到自己娘被这样说,乌兰图雅脸上的表情顿时很不好看,她假意轻咳了两声,但是并没有引起傲日格勒的注意,他仍喋喋不休的说着:
“额芩太子当年为了她,险些被顺帝给废了你知道吗?那真是个凶残的女人,她在额芩太子面前永远都是娇娇弱弱的模样,但是背过身去,她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嚣张的不行!
你能想象吗?她在我眼前亲手推倒了额芩太子怀有身孕的妃子,转过头却故意扇了自己两巴掌,跟额芩太子哭诉,说是那个妃子打她,她是失手才将那个妃子给推倒的!
老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额芩太子背后看向我的眼神,她用眼神警告我要闭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她就要宰了我!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可怕的女人!
那时候我才八岁,我差点儿被她的眼神给吓尿了裤子!那杜鲁,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最邪恶的存在,你知道吗?”
乌兰图雅看到傲日格勒又蹦又跳的时候,有些惊愕,她从未想过,这元牧人竟然如此“真性情”,尤其是他讲述他差点被吓尿的时候。
但是,听到自己娘年轻时的“光荣战绩”,她一点儿也不“引以为傲”。
她心里有了一丝疑惑:这人口中的“噩梦般的女人”,真是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