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够了，终于愿意转过身面向温景韵，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很好奇，一股足够让四方强者都畏惧却步的力量，究竟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名号。”

温景韵回应着她的注视。

“魂殿。”

叶九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撤回了视线，果然，她猜的没错。

能够挡住上阳界那般志在必得的气势，这样的力量是不会存在于一个结界中的，更不会存在于不堪一击的下阳界。

这样的力量来自第三方，来自她面前的这个人。

其实她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温景韵对局势恰到好处的了解与把控，还有他还未说出口的想要隐瞒的东西都让叶九歌怀疑。

所以她问了那三个问题。

好在温景韵坦诚以待。

一个有心试探，一个无心隐瞒。

叶九歌现在的情绪在这之前也经常无意识的出现，好似偶然间得到了一个很符心意的新的手玩，又好像找到了遗憾丢失的旧的物件。惊喜和惆怅同时存在，新奇感与熟悉感相互交织。

她与温景韵之间存在着目光不及的距离，但二人的相处之间又像多年老友一般，十足的默契令两颗不同轨道的星辰一拍即合。

她与温景韵都知晓这种心照不宣的珍贵。

叶九歌收回思绪，灿烂的笑容又挂在嘴边。

“定然有人私下管这叫阎王殿。”阎鬼住在阎王殿，叶九歌觉得十分贴切。

温景韵被这么灿烂的笑容震慑了心神，同时也没有想到叶九歌竟然也会调皮打趣，开魂殿的玩笑。

“你继续，我想应该还有很多没有说完。”叶九歌给自己和温景韵各倒了一杯茶，手撑在桌子上扶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温景韵，将听故事的姿态摆得端端正正。

他第一次瞧见叶九歌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情不自禁的咧开嘴，慢条斯理又开始讲道。

“在魂殿的威慑下，上阳界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后，又出了变数。”

温景韵从软榻之上起身，缓缓将他应该让她知道的故事道来。

三百年前，上阳界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暗波涌动。若不是因为魂殿的存在无人敢造次，只怕早就是血雨腥风。可四方依旧不愿罢休，想他原本上阳界霸主的地位转眼却要对别人俯首，他这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他们暗自筹谋，为了摧毁魂殿不惜代价。

他们请来世外之人，借用上古神器，在温景韵闭关之时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的进阶被强行打断，愤然应战。那四方的几位长老根本不敌，可他们请来的世外之人却宛如温景韵的克星，催动的上古神器的力量也让温景韵一时之间难以应对。

这上古神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猝不及防，被重伤不说，修为更是被上古神器侵蚀大半。可就算是这样，那几位长老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被温景韵打成个半死不说，更是让温景韵轻易的脱了身。

那一战轰动了天地，上阳界之人无一不受到波及。四方元气大伤而魂殿只是消失了一人。故而就算四方费尽了心机，到头来还是没有改变局势，魂殿的力量糅合在一起也足够撼天动地。

所以就算温景韵消失了，魂殿依旧遵从着温景韵的命令，阻拦上阳界其他人祸及下阳界。

温景韵从天罗地网逃脱之后，思索再三还是来到下阳界恢复修为。

没过多久便遇到火凤凰大难人间，一直以来都维护下阳界的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所以在火凤凰向乾清国发难的时候，他拂袖而出，大败火凤凰，并将他封印在招摇鬼地。

温景韵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他闭口不提。饮半口茶，话锋一转又说道。

“万物循环、各有规律。有些东西虽然不是显而易见，却十分强硬的存在，就好似万物之中错综纠缠却又明确清晰的等级划分，也好似将个体的公平嵌套入全局的不公平中，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误会的假象。天地霸道而强横的创造了这些法则，不给任何人拒绝和选择的理由。”

叶九歌眼眸低垂，思索着他的话，想要开口却最终沉默。

“天地之道本就残酷，就如上阳界与下阳界之间，原本是互不相扰的两个个体，可偏偏要存在着这些看似巧合的差错，开玩笑一般的给生灵降下灭顶劫难。”

叶九歌承接着温景韵的话说了下去，稍作思考之后又问道。

“你说上阳界只是区别于下阳界的其中一个空间，意思是像这样的空间还有其他的存在？”

直觉告诉叶九歌，这个世界要比现代社会复杂得多，对它了解的越多反而越觉得这后面的谜团越多，就如一个望不见底的黑洞，想象不出里面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错，但是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是否就是全部的天地，我只能将我所知晓的全数告诉你。”温景韵点了点头，肯定叶九歌的想法。

叶九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对温景韵轻点着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在上阳界和下阳界之外，我还知晓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空间，称为乾境。而上阳界和下阳界同属一支，被合称为坤境。”

叶九歌轻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抬起头时才让温景韵看到她眼睛中绽放的因激动产生的光芒。

叶九歌对这个空间的名字很是感兴趣，乾境，口气倒是不小。乾出自《周易》，同属八卦，意为天，而坤与其同时存在，意为地。两者难分难舍却又保持距离。

天地分属阴阳，天为阳地为阴，阴阳结合，共生和谐。但阳主阴从，主次分明，天于地更是有不可企及的距离。管自己叫乾境，上下阳界为坤境，这是在彰示自己与天毗邻的能力，还是在提醒坤境人与他们不可消磨的距离。

不管是哪种用意，都是在告诉坤境中人必须无条件的敬畏与服从，实在是嚣张至极。

“乾境与坤境完全不同，想进入乾境更是难上加难。上阳界与下阳界之间只隔有一个结界，可乾境与坤境之间却存在着无法翻越的天堑，这个天堑单凭修为无法应付，任你修为多么高深也无法强行跨入半分。进入乾境的关键主要是一个通行证。”温景韵故弄玄虚的停顿，成功引起了叶九歌的好奇。

“通行证？”

“对，换言之，若是想进入乾境，就必须要得到它的认可。这个通行证不是实物化的任何物件，而是人本身。衡量标准也并不是由乾境中的任何一人或组织规定，而是由乾境自己决定此人是否有资格站在自己的领土之上。”

叶九歌听完眼中的光芒更加绚烂了，不得不说，仅仅只是听完乾境玄妙独特的择人之法，她便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兴趣。与知晓上阳界的存在时大不相同，上阳界于叶九歌而言肮脏胜于地狱，仅仅是撒满鲜血的土地便让她生厌。

“乾境不似坤境中这般等级明确而且有严格强硬的律法规则，存在于乾境中的人生活更为随心，各有各的节奏与章法。与此相同，他们的修炼之法也各有不同。乾境之中大多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隐世家族，这些家族神秘而强大，功法也自成一派各有千秋。除去隐世家族还有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修行者，而且，因为乾境中的景致大多飘渺如仙境，所以本已经得道飞升的世外人也会时常出没。”

温景韵表情柔和，完全褪去了平常的冰冷。印象中云雾缭绕的场景让他不经意想起了故人的模样。

叶九歌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观一般，乾境中的一切都格外特别。而且，能被温景韵口气如此沉稳的说强大的那些隐世家族，肯定是实力无法估测，否则温景韵不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只是无论乾境听起来多么有趣令人向往，可于他们而言又何止只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莫要说是下阳界，就算是在上阳界，因为温景韵而得知乾境存在的许多人，也是穷尽一生都没有能够靠近它一步。

再加上叶九歌深知因果平衡、正负同存、善恶共生，天地中绝对不会有纯粹的善或恶。无论这个乾境在世人的认知中多么完美无瑕，在不知道的背后也必然存在着或深或浅的罪恶。

所以，若是旁人，听了温景韵讲述的这些，无非就相当于得知了一个新奇的故事而已。对叶九歌来说更应该明白透亮才对。

可是，偏偏叶九歌心中激动难平，总感觉自己从内心深处对乾境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和依赖感。

就好似……

就好似并不是第一次得知，而是在很久之前便知晓，这种莫名的亲切和依赖与生俱来，好似婴孩对母亲出自本能的难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