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叶婶娘家中有事,不能来王家教刺绣。
王锦锦乐得清闲,与萧秋年辞别后,便想去找刘氏下棋。连日来她天天看父母下棋,已算半懂,正是来兴的时候。
哪知到了琼芳苑,才被守门的丫鬟告知刘氏与李氏、徐氏,带着一帮嬷嬷姨娘外出进香,暮晚才归。
王锦锦无聊,见天气晴好,便去了花园秋千闲坐,手里拿着绷子针线,准备绣个东西打发时光。
她一针一线绣的认真,旁边的蓝烟也夸道:“五姑娘的技艺比起开始进步许多呢,这荷花绣的真好看。”
王锦锦抬眼,面无表情的解释:“我绣的是芙蓉。”
蓝烟语塞,一旁的秀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锦锦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可惜对于刺绣这玩意儿她实在不擅长,这么久了,王听芹与王听桃姐妹俩都绣的出好看的鸳鸯蝴蝶,就她,如今绣个芙蓉都要被说成荷花。只能说天赋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突然想起晌午那会儿萧秋年对她说的话。
萧秋年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王锦锦歪头看向两个长相稚嫩的丫鬟,这两个跟着她的时间都不长,她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今天四哥给我看了他手臂上的伤。”王锦锦状似无意的提起。
秀柳与蓝烟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估计也没懂王锦锦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王锦锦低头继续绣着她的荷花……啊不对,芙蓉,一边穿针一边道:“那伤看起来很深,当时他一定很痛吧?”
蓝烟听她语气有些低沉,忙安慰道:“五姑娘,其实这事儿也不怪你,都过去好些年了,你那时候才四岁,奴婢都以为你忘了。”旋即,她有些不悦的道,“四公子也真是的,都陈年旧事了,还在姑娘您面前抱怨。”
“他也不算抱怨吧……”王锦锦的心沉下了一大截。
萧秋年手臂上的伤,还真是她造成的!
她抬起头,问秀柳:“秀柳,你知道这件事吗?”
秀柳惊愕的摇了摇头:“奴婢与秀梅才来王家不到半年,还真没有耳闻过。”
王锦锦笑的纯真:“嗯,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儿,蓝烟,你给秀柳讲一讲吧,毕竟是我的丫鬟,总得了解一下我的事儿。”
“是。”
蓝烟颔首。
“这事儿发生在三年前,也是老太太的生辰,那时奴婢有幸在厨房干事,刚好目睹了经过。”她清了清嗓子,缓声讲道,“四公子那会儿跟着大奶奶坐,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不说话。席间,老太太让几位哥儿姐儿起来显示才艺,大姑娘念诗,二姑娘弹琴,几位公子一起作了首‘寿星赋’……”
秀柳来了兴趣,问:“那五姑娘当时做了什么?”
“哪能啊。”蓝烟微微一笑:“五姑娘才四岁,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吃糕饼呢。”
秀柳问:“那这和四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蓝烟想了想,说:“这还真有关系,当时五姑娘便嚷嚷让四公子也来展示一下所长,然而四公子那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只要坐着了就不肯说话不肯动,像根木头。四公子当时便说他不会,大奶奶也在旁打圆场,老太太也准备算了,五姑娘却不依不挠的……”
说到此处,蓝烟翼翼小心的看了眼王锦锦。
王锦锦却听得入迷,她示意蓝烟继续往下说。
蓝烟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五姑娘便童言无忌的呵斥四公子,说他……说他是只会吃王家粮食不会做事的……草包饭桶。刚好这会儿下人端了饭后的香瓜来,那香瓜上插着刀子,五姑娘对四公子又喊又骂,不小心便将那果盘给弄倒了……那刀子不小心割伤了四公子手臂,五姑娘见血,被吓的嚎啕大哭,老祖宗与二奶奶自然是维护五姑娘的,从那日起,老太太便勒令四公子以后不准出现在她的寿宴上……于是这么几年来,老太太祝寿,四公子都不在场。”
语毕,蓝烟若有所思道:“估计下个月老太太祝寿,四公子依然不会来。”
王锦锦有过千万种设想,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无厘头的原因。
当时她为什么要和萧秋年过不去?
王锦锦已经猜到了几分。
那时候的她,与王听风王听裕的关系自然要赛过萧秋年,那两个又是不待见萧秋年的。近朱则赤近墨者黑,王锦锦自然有样学样的对萧秋年大呼小叫,想捉弄他,看他出丑。
才四岁的女娃懂什么心计呢?做出这些举动,自然是受人教唆。
可事情太久远,王锦锦也不能推断出当初是谁教唆的她。
明白了前因后果,只让王锦锦更加愧疚。
秀柳听蓝烟讲述完,都不知道怎么评价。正常人都知道是王锦锦无理取闹,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敢多说。
王锦锦看了眼秀柳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干脆趁此时机,她低声说道:“你们一定觉得我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吧?”
蓝烟没想到王锦锦会主动说个事情,要知道,刘氏都警告她们不许提起这件事。毕竟女儿被水鬼上身,如此荒谬的造谣只会让人恐慌。
“……五姑娘为何突然这么说?”蓝烟看了眼一脸懵的秀柳,谨慎的询问。
王锦锦酝酿了一下感情,她噘嘴道:“我还是我,只是某一天突然顿悟,以前做了许多不对的事情,现在我准备改变了。四哥其实根本没有招惹我,我那时候还那样对他……这是万万不应该的。”
蓝烟愣愣的问:“所以姑娘现在与四公子密切来往,是在弥补以前的过失?”
“嗯,可以这么说吧。”王锦锦认真的点了点头,“人总是要长大的,那日落水后,我便突然明白了许多。我要对娘亲好,对四哥好,对爹爹好,对老祖宗好……只希望我现在明白的不算太晚。”
蓝烟心里一阵惊叹:这不是明白的太晚,这是明白的太早了啊!
蓝烟却对此没有异议:“五姑娘现在与四公子交好是应当的,但也要小心一些。虽然四公子沉默寡言,可千万别把他惹怒了,年前那件事奴婢现下想起,都心有余悸。”
年前那件事?
王锦锦又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事?之前蓝烟便提过一次,只是她那会儿不好问,她现在又提起,反倒激起了王锦锦心底的八卦欲。
她故意摆了摆手:“我觉得那件事也不算什么啊……”
结果话音甫落,秀柳便叫了起来:“还不算什么啊?四公子差些挖了二公子的眼睛,奴婢听到这件事差些吓死!”
王锦锦心头一跳,挖眼睛?
“……到底是没有发生的事嘛。”
秀柳拍了拍胸口,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五姑娘,不是奴婢危言耸听,记得当时许多人都说四公子是要吃人的妖怪呢!”
王锦锦憋住笑,这王家的下人也太逗了吧,说她被水鬼附身,又说萧秋年是吃人的妖怪,敢情再让他们造谣下去,一部《西游记》都编出来了。
王锦锦挠了挠头发,装作忘记的样子:“话说四哥为什么要挖二哥的眼睛,我都忘了。”
蓝烟疑惑的问道:“五姑娘现在不怕了?”
“我是大人了!”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两个丫鬟发笑。
蓝烟索性说给她听:“那好,奴婢告诉姑娘,姑娘可千万别让二奶奶知道,否则奴婢定要挨二奶奶的斥。”
她低声道:“说来应该是二公子的不是,他那日不知怎么,又去寻四公子的晦气,期间还辱骂亡故的大老爷。也因为这个,四公子才下狠手要挖二公子的眼睛,若不是院子里还有别的婆子丫鬟阻拦,二公子的一双招子怕是保不住了……虽然二公子捡回了一双眼,可他双臂脱臼,腿也受伤,假如四公子下手再重些,二公子不死也得半残。”
王锦锦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四哥比二哥还小两岁呢,这种事怎么可能?”
蓝烟附和道:“是啊,正因为太过不可能,府中才有人传闻四公子是妖怪。还有人神叨叨的说半夜听见西小院传来惨叫,却是越传越离谱了。”
“可不是么。”
即便西小院荒芜阴森了些,可要说萧秋年是妖怪……就那长相也不像啊!
秀柳却畏惧萧秋年的很,每次跟王锦锦去西小院都待在院子外头,不敢和萧秋年说话。她这会儿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哀求:“蓝烟,你别给五姑娘讲这些了,大白天听着都怪渗人的……”
蓝烟笑了笑,伸手揪了她一把:“瞧你真够胆小的,若四公子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哪敢跟大奶奶每年都去法华寺?”
秀柳了然,扭头看着她:“对诶,四公子每年都在法华寺住很久,就算是妖怪,也被除了魔性吧?”
“什么妖怪不妖怪的。”王锦锦朝她们摆了摆手,嘟着一张嘴道,“再乱说下去,你们两个小心被人告到我娘亲那里。”
秀柳与蓝烟顿时噤声不谈,也是王锦锦管她们太宽松,连做丫鬟最基本的不乱嚼舌根都抛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