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获灵的棋艺一般,一个时辰不到便连输了三局。
当又输了一局后,他将棋子哗啦啦一推,摆手道:“不来了不来了,李兄棋艺太高超,我杀不过你。”
李敝言笑了笑:“我也只是跟老师学了点儿皮毛。”
秦获灵“唉”了一声,愁眉苦脸道:“以后我若能见到嘉石居士,定要向他学习讨教。”
两人说着话,觉得等了这么久秦画晴还没有出现,秦获灵不禁问锦玉:“阿姐怎么还不出来?”
锦玉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奴婢再去催催。”
李敝言正在捡拾棋子,没有看到锦玉的表情,而秦获灵却是瞧了个真切,顿时有了个大胆猜测,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锦玉转身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即硬着头皮对秦获灵李敝言道:“小姐估计太累了,她……她方才竟又睡着了。”
李敝言正要开口,一旁的秦获灵忽然道:“是了,阿姐今天起太早,估计真的累着了。她这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今晚也不要打扰她了。”秦获灵转身看着李敝言,“李兄,今晚劳烦你白跑一趟,只是我阿姐她……”
“我明白。”李敝言虽然心中遗憾,可想着来日方长,便也不再久留。
秦获灵将李敝言送出府,笑脸转眼隐没。
他转身看向锦玉,板着脸道:“阿姐到底去哪儿了?”
锦玉身子一抖,叹了叹气:“奴婢不好说,估计小姐快回了,少爷在院子里坐坐,届时自己问吧。”
夜晚的风吹散乌云,露出新月光辉。
泠泠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青墙之上。
魏正则希望这段路再远一些,容他走的再慢,还是来到了秦府的后门。
“下来吧。”
秦画晴搂着他脖子,不满的哼哼。
魏正则不由好笑,“这里人多眼杂,被发现就不好了。”
秦画晴有些郁闷,要不是她裙子上还沾着癸水,定然是不肯与魏正则分开的。但她也知道魏正则私自入京是大大的不妥,为了他安全,她也不敢任性。
她从魏正则背上滑下来,手却是紧紧拉着他手,抬起眼道:“明日你又要去哪里?”
“靖王找我商谈一些事,估计入夜才能回。”
秦画晴还以为能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没想到他来的短暂,与她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暂。
她眨眨眼:“那我还在客栈等你。”
魏正则柔声责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与我独处一室怎行,万一……”
“我不管!”秦画晴扑入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左右我也不会嫁给旁人,除非你不要我了。”
魏正则无可奈何,哑然失笑。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光滑的长发,低声道:“罢了,你且看着办吧。”
秦画晴就知道他会纵容她,埋在他胸膛的脸满是笑意。
“你早些回府,好好休息。”
魏正则拍了拍她的后背。
秦画晴点点头,她也的确该回去换衣服了。
她抬起眼眸,朝他眨了眨,眸光泠莹而璀璨:“明日我再来找你。”
魏正则颔首:“好。”
秦画晴打开后门,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魏正则还站在原地。
夜色下,他一身暗色的袍子,衣角随风轻轻浅浅的飘动,那双温润儒雅的眼却亮得惊人。
秦画晴心下怦然,咬了咬唇,扭头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魏正则举着手臂,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唤道:“画儿……”
秦画晴不等他说完,踮起脚尖便吻了吻他的唇角,轻轻的像蝴蝶掠过水面,在两人心中荡开一圈圈縠纹。
她抿了抿唇,羞涩至极:“你早些休息。”
魏正则笑着点头。
秦画晴看他一眼,随即转身,依依不舍的关上门。
清冷的长街,莹白的月色。
看着紧闭的大门,魏正则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唇角,就连指尖也沾染了她甜腻的气息。
李敝言没有见到秦画晴,步履缓慢的离开秦府,心中始终有些惆怅。
他很聪明,也知道秦画晴从头至尾都没有对他动心过,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孤高却不肯低头。
至少近二十年来,秦画晴是第一个他喜欢的女子。
李敝言正想着心事,就听不远处传来些微响动,他下意识的看过去,便见秦府的后门外,一男一女正紧紧相拥。刚好乌云遮蔽了弦月,那又是街角的阴暗处,李敝言看不真切他们的穿着和长相。
只是晃眼一瞧,那女子身形酷似秦画晴,而那男子……却像极了他的老师。
李敝言揉了揉眼,正要跟过去仔细看看,就见女子关上门,那男子也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眨眼便消失在拐角处。
李敝言暗道自己多心了,老师和秦画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也不会是他们。
他敲了敲额头,心道,老师身处渭州,没有圣旨是不会进京的,而秦画晴温婉自持,绝不会做这等幽会的事情,估计那女子是秦府的丫头,在这里私会情郎,只是那两人身量与他老师和秦画晴相似罢了。
后宅丫鬟私会情郎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他们李府也经常发生。
所以这件事没有在李敝言心头留下印象。
再说秦画晴偷偷摸摸的溜回家,摸到自己的院子,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穿过垂花门,低声道:“锦玉?锦玉?”
还没等锦玉搭腔,拐角突然钻出来一个身影,拦住秦画晴去路。
秦画晴吓了一跳,差些惊叫出声,才看清面前的不速之客乃秦获灵。
“你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来我院子干什么?”秦画晴抚了抚胸口。
秦获灵将手中的风灯一扔,蹙眉道:“阿姐,这句话该是我来问罢?你一早出府到底去了哪儿?”
锦玉和几个丫头垂首站在庑廊下,看样子已经被秦获灵拷问了一番。
自家的丫头秦画晴当然明白口风严谨,绝不会乱说话。听秦获灵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秦府,并不知道她私会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
秦画晴眼珠子一转便安下心来。
她淡淡道:“你作为弟弟反倒管起我事来了,愈发没了规矩。”
秦获灵何曾听她说过这话,顿时脸色清清白白,傻站着看她。
“阿姐,你……”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倒是关于父亲我有话要说。”秦画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应该不出三日父亲这事儿就会有结果,但却不是坏消息。李大人与项大人会与郑海端周旋,顺便威胁徐辉,无论如何也会保全秦家。”
秦获灵今日与李敝言想说的也是这事儿,却没想到秦画晴也知道。
他瞪大眼睛,抓着秦画晴双臂:“阿姐,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竟比李敝言对他说的还要详细,就好像是她全权参与了一般。
秦画晴笑了笑:“现在我还不能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等他成了获灵的姐夫,便没了顾虑。
思及此,秦画晴忍不住抿唇一笑,却让旁边的秦获灵看呆了眼。
这么多日,不对,这么多年,他何曾见到秦画晴露出如此羞涩的笑,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秦画晴也不与他解释,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便吩咐锦玉打水伺候梳洗。
浴桶里泡着花瓣,秦画晴缩在温暖的热水里,拨弄着水花,想到今日的事情,便忍不住的微笑。
锦玉蹲在木桶后,用软软的锦帕给她搓背,叹气道:“小姐,你下次可不许偷偷出去了,少爷今日盘问起来,奴婢都不知道编什么谎。”
秦画晴柳眉微蹙,神色郁郁:“他后日便要离开,我不多陪陪他怎么行?”
锦玉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无奈道:“可万一明日少爷又来问,奴婢该怎么回答?”
“你直接说我不在便是。”
秦画晴苦笑,“不是我不想告诉他,只是文霄现在身份特殊,这件事知道人越少越好。获灵虽然不会乱说,就怕以后我要行其他事的时候,他忍不住告诉了父亲母亲,那便有些棘手了。”
她要和魏正则在一起,每一步都需要好好谋划。
不到最终成功的那日,他们只能将这段恋情藏起来。
锦玉一听这话,呆了呆:“日后小姐还要行什么事?”
秦画晴也打算隐瞒,她王身上浇了一瓢温水,含笑道:“我此生非他不嫁,但他要来提亲还有段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怕父亲母亲趁机给我谋划婚事,所以我得想法子阻止他们给我说亲的念头。”
锦玉呆愣愣问:“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秦画晴眯了眯眼,“不过总会找到办法。”
锦玉知道秦画晴的打算不会轻易改变,她一个做奴婢的无法干涉太多。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秦画晴与魏大人走在一起,终于不会郁郁寡欢,而且听她言谈间的意思,秦府这场危机也能顺利化解。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少不了魏大人出力。
锦玉想到魏正则的样子,再看看面前眸光含春的小姐,竟觉得两人越来越相配,即便年岁相差太多,也未尝不是一段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