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奉命前去鹤园的沉鱼御剑而归，身影轻盈似飞燕，脚尖点地而不起泥尘，米青色裙服猎猎，勾勒曲线妖娆。
江澈远远就望见沉鱼的脸色不好看，像天空蒙着一层浅灰色云层的样子，此刻距离近了越发明显。
他下意识地垂头，想要拾取一杯茶，以此掩面。
不过，白浅予始终没有令人奉茶，而是一言不发的坐着，饶有趣味。
他扑了个空。
他抬起头，发现沉鱼狠狠地瞪他一眼，面色不善。
沉鱼只看少年一眼，就转向白浅予，恭敬说道：“仙尊，鹤园里确有一只白鹤不见踪迹，应为人为引走。”
白浅予喜怒难辨，略微压低声音：“知道了。”
“你别这样瞪他，晚上我可还要你与落雁侍奉于他。”白浅予笑了笑，神色却不好看。
“是。”沉鱼和落雁神色乍变，却还是第一时间恭敬答道。
她们知道白浅予有些生气了。
经过长久的相伴，她们早就深谙白浅予心性。这是一个不喜欢表达情绪之人，而是喜欢独自生闷气，很可怕。
……
“沉鱼，今晚多准备些东西，好生招待来客。”白浅予拨动耳畔的发丝，别在耳后，红润的薄唇开阖说道。
江澈抬头望去，无法瞧出白浅予是否还在生气，神色如平常那般古井无波。
“仙尊?”一旁的落雁抢着答道，话语充满不解。
偷鹤的人应该绑起来，而不是敬若上宾，友好以对。
“等会还会有人来的，你们听令便好。”白浅予起身向花海走去，传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上的都上吧，记得奉茶，要上好的美人醉。”
“江澈，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白浅予在一处停下脚步，转过身说。
女子微微弯腰，伸出玉指拾取一簇花朵到鼻尖轻嗅，沉浸似的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白仙子。”江澈循声追去，站在白浅予的身边。
白浅予闻声转过身子，那双眼睛细细扫过少年的脸庞，才又收了回去。
花海是非常好看的，却根本比不上这个女子，一颦一笑尽显风华，不需声张就能夺走别人的视线。
白浅予嘴角微动，说道：“很久没人敢这样叫我了，你倒是不一样。”
“花海的味道如何?”白浅予接着问。
“舒心怡人，步入其中感觉所有的烦恼都散去了。”江澈肯定地回道。
白浅予摊开掌心，花朵静静地躺在上面，微微的摆动样子宛若人在不断呼吸天地灵气。
她捻起花朵，用力捏碎后问道：“那这样呢？”
面对白浅予的这种行为，他并不理解。
素净的小手变得脏乱，花骸黏附，除了更浓郁的花香，再没有任何好处，反而破坏了此等画面的美感。
“只有捏碎了，才能榨出最浓的花香，世事亦是如此。”白浅予指尖轻弹，直接引来一股山间奔流的溪流，纯净的水珠冲刷掉了点点残骸，只剩下香气扔在萦绕。
他第一次来白浅予的地方，有些好奇地四处观望。最令他不解的是明明这个女子种起了茫茫花海，可自身所居之地却没有一丝阳光照射，就连窗户都挂上了布帘。
日落而下时，尊主殿阴深可怖，如有鬼魅啼叫。
“沐厌离对你太好，这好也不好。”白浅予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似在感叹。
“仙尊平时只与两个师姐共居?”江澈望向在远方忙碌的沉鱼落雁，开口问。
“怎么，真看上了那朵双生花?”白浅予转过头，那视线似乎要穿过少年的脸颊，直入心脏。
江澈的心跳了跳，直到白浅予视线移开才恢复平常。
他抬头拭去额间的汗水。
“真要，送你并非不可。”白浅予揶揄笑道。
“想来沐厌离也会很高兴的，毕竟这两个人学会了我不少手段，她经常说潮汐峰缺少炼丹师。沉鱼落雁算不上姝色无双，却也已力压世间不少女子，豆蔻年华，少女正值娇俏，最能夺取男子人心。”白浅予似在认真考虑，一点一面的分析着。
白浅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得让沐厌离与我谈，你还是得听她的。”
“仙尊，我是没有这些想法的。”江澈差点以为白浅予真要如此做，心头不知是期待还是不期待，辨不明的。
也对，世间没有几个人愿意吃亏。
白浅予感叹一声：“说实话，又不是让她们去陪侍又丑又老的男子，倒不算得心狠手辣，也算个好归宿吧。”
沉鱼落雁齐齐抬头，对视一眼，似乎知道有人在谈论她们，不免拍了拍额头。
入手冰凉，细腻粉滑的触感若抚摸绸缎。
“沉鱼，仙尊若真要让你去陪他，你去不去?”落雁率先问。
“我没有你这么蠢的妹妹！仙尊也没有这么蠢。”沉鱼听到落雁的问话，愤愤地说。
“若真如此呢？”落雁没有理会捏着她耳朵的姐姐，而是抬起头认真问。
“落雁，你真蠢！”沉鱼站直身躯，叹道。
“我说如果呢，他长的不算难看，看起来怪舒服的。”落雁缩在沉鱼的怀抱中，悄悄去瞅花海中的两个人，小声嘀咕。
“死丫头，真思春了?”沉鱼捧起落雁的脸颊，静视许久才好奇地说。
……
江澈听见白浅予轻描淡写的话语安排，久久失声。
他想起白浅予是药峰的掌驭者，药峰不同于潮汐峰的松散，也更难管控。再加上世间稀少的大炼丹师身份，自是威严不显而外露。
将偌大的药峰治理的井井有条，引得共同尊奉，需要的不仅是实力，也需要诡诈的心计。
她的性子相比沐厌离更为毒辣，更为深沉，也更为冷漠。
以情行事，必然以失败告终。
此刻地面轻颤，秋千所在的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根根藤蔓袭来，扎入两人所在的花海。
秋千无声蚀毁，砸落在地。
“这些也只是养料。”白浅予小声说。
参树，化人化物于无形，可朝霞食气，便是远古时代也鲜少现世。
药峰上就种了一株。
藤蔓从两人身边穿过，却完美避开。不经意被触碰到的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并涌出黑气，短短几个呼吸后再寻不见残骸。
白浅予扬起脑袋，道：“若有触怒者，尽皆葬入，再无尸骨，省的听见哀鸣和望见脏眼的残骸。”
他想起之前曾经说过：“你穿白色的更好看。”
那时他以为白浅予只是个人畜无害的仙姝，未曾想是个敢在餐树下悠闲荡秋千的……
白浅予转过头，视线放在江澈脸颊上，淡淡的问：“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