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正厅,在谢氏和殷茵的引荐下沐清溪认识了几位京中闺秀,都是平日里跟殷茵玩得来的。殷茵性子爽利,能得到她认可的自然也是性情相投的,沐清溪一一记在心里。
至于谢氏,在座的她熟识的人其实不多。与她一般年纪的好友大多都已经出嫁,在家伺候公婆、服侍丈夫还要看顾幼儿,若不是陈相禹和杜欣开明,她也不会这么自在。
与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客儿一直偎在沐清溪怀里,肉嘟嘟的小脸埋在沐清溪的脖颈间,偶尔有喜欢他的少女过来逗弄也显得懒懒的。
沐清溪知道他这是不开心了。
原是想带着他出来玩哄他高兴的,没想到反被拖在这里。屋子里这些少女的话题不是衣裳首饰就是后宅逸闻,客儿听不懂,又没人陪他玩,便是有那过来逗弄他的少女也都只是觉得新奇而已。这么一来,他自然就不高兴了。
沐清溪心疼不已,可殷茵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她明白殷茵是一番好意,她既然回了京,肯定要接触这些圈子,殷茵这是在为她铺路,这番心意她自然懂。
看来,真的要好好想想客儿的去处了。
他毕竟是男娃,总跟着自己目中所见都是这些后宅妇人,难免见识就浅了,这可是万万不能的。她再舍不得,也不能拿他的前程轻忽。
明天去秦家先探探那边的口风吧,沐清溪想着,沐家她是不能指望了,留在杜家又不合规矩,只能看看秦家是什么态度。
这些未出阁的女孩儿的话谢氏是不愿意插嘴的,她一直注意着沐清溪和客儿,这会儿见沐清溪眸中隐约的焦虑,又看看客儿,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暗道自己粗心,若是官哥儿在这早就坐不住了,客儿安安静静的,她还以为是没什么。
她招过身边的一个丫鬟耳语了几句,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人来通报说,陈家二公子来请,说是家里有信儿,等着回去。
沐清溪闻言如闻大赦,再待下去,不止客儿受不了,就连她都要撑不住了。前世她十岁以后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历经一世,又在兰溪村待了十年,不管是眼界还是想法,她与在座这些人多少都有出入,有些话她委实不能苟同,却偏还得听着,也是种折磨。
满是歉意地跟殷茵道别,又约定了再聚。谢氏派人去主厅那边通报了一声,便带着沐清溪离开。刚出船舱,沐清溪就忍不住松了口气,客儿似乎也明白从刚刚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小小地出了一口气。谢氏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动作笑不可遏,这可真是一家人!
沐清溪余光瞥见谢氏脸上的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表嫂别见怪,我是真有点招架不住。”
谢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这是不习惯,多出来走走自然就好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这些世家女子之间的交际其实也是另一种人脉关系,身份摆在那,以后这样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沐清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就是一时有点不适应。”
又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陈相昀这么急慌慌地派人来催,莫不是家中有急事?
谢氏还没开口,陈相昀已经迎了上来,看到谢氏张口就问,“嫂嫂,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目光落在沐清溪身上,见她安好无恙才松了口气。
沐清溪听得糊涂,又被他带着担忧地目光一看,更是觉得云里雾里。
谢氏见状笑着说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待得倦了想出来走走,又不好直说罢了!”不止沐清溪觉得累,她也觉得没意思,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让她在那坐着看一帮半大丫头闹不成?
沐清溪和陈相昀对视一眼,这才明白谢氏是故意找了借口出来,都觉得十分好笑。
“行了,这下没人管着,咱们想去哪就去哪,清溪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谢氏问道。
沐清溪想了想,江景虽好,可是月牙湾这处画舫一艘连着一艘,把原本的清静都闹没了,倒不如去别处转转。
画舫起航,沿着原路向渡口驶去,沐清溪带着客儿站在甲板上,这会儿太阳尚好,不怕吹了风。迎面一艘气派的画舫驶近,或者不该叫画舫,那船造的十分大气,一点也没有画舫的精巧雅致,它一来,浑像是铜板铁琶混进了纤云丝竹,看起来格格不入,却与周边的开阔疏朗的江景分外相合。
沐清溪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目光,继续指点着江上时不时掠过的飞鸟给客儿看。
船上,舱中的赵璟似有所觉般抬起头向外望去,却只见一艘画舫交错而过,渐行渐远。他摇摇头,按下心底那莫名地悸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枚白玉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
“该你了。”
三刻钟后,沐清溪抱着客儿站在了热热闹闹的柳树大街上。
这柳树大街是市坊所在地,店铺鳞次栉比,又多有街边的摊贩卖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每日里人来人往,或许不是京城最富贵的地方,却绝对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为了方便起见,谢氏和沐清溪早早地换上了一身简便的男装直裰,头发打散了竖起在脑后,特意描粗了眉毛,又将脸部线条画得硬朗。这么一看便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领着年幼的弟弟出来闲逛,唯一惹人瞩目的便是那弟弟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小……少爷累了吧,不如我来抱着小少爷?”同样换做了男装打扮的琉璃上前问道。
沐清溪也确实觉得手酸,客儿看着小,但是分量真的不轻。但看他不是很想换地方的样子沐清溪还是摇了摇头,“没事,还是我抱着吧。”
陈相昀满脸无奈地跟在两个“弟弟”身后,身边的随从个个大包小包地提着,顿时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若是让大哥知道大嫂又扮了男装,回去还不得罚他抄十遍《通鉴》!
在前和沐清溪说说笑笑的谢氏却高兴得很,她在闺中的时候也常常跟好友扮了男装出来玩,也是这样才跟陈相禹相识,只可惜成亲以后陈相禹不知道犯什么倔,什么都由着她偏偏就是不许她扮男装!
客儿看着小摊上的东西眼花缭乱,时不时地就要停下来指着摊子上的东西好奇地看,他也不开口要,就是觉得新奇,拿在手里把玩一阵就松开手了。沐清溪知道他这习惯,便也不提买下来,只有那些他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才买。陈相昀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跟表妹和表侄儿出来,当然是表侄儿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沐清溪拦了几次拦不下便由他去了。
沐清溪一路走打量着两旁的店面,她之所以提议来这里可不单单只是为了玩,而是想着前些日子白璧的回话。既然决定了要在京中开铺面,自然要好好想想在哪里开,白璧选的位置中有一个就是在柳树大街。这里是有名的老市坊,每日里往来的人也多,南来北往做什么的都有。做生意选店面讲究的就是人多的地方,东西再好也得有人才行,若是人少了,有再多的东西也卖不出去。所以,白璧在选址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人多的地方。
但是这个道理做生意的都懂,因此,人多的地方的铺面着实不好找。她沿着路走这,不多时便到了白璧说的那一家。这家铺面不算大,大小倒是符合她的要求,就是位置有些偏。柳树大街里有许多分出来的小巷子,这铺面就在一条小巷子靠里的地方。原本谢氏是不打算转进来的,还是沐清溪说想拐进来看看才过来的。
只这一点,沐清溪就觉得有些不妥当。
虽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太深了酒再香也被外面的各种气味给盖住了,哪还会有人过来?
这家铺子如今是一家书店,生意冷冷清清,门前根本没几个人。实际上这些小巷子大多是巷子口人多,越往里人越少。除非是那些有名的老店,人人都找的,否则生意并不好。也难怪铺子的掌柜要出手,沐清溪进了书店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处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在这一刻钟里除了他们一行人就没有人过来过!
这也太冷清了!
沐清溪苦恼地想着,他们又不是什么百年老店,新开张的铺子就得是放在显眼处人们才会进去,这么偏僻的地方她心里没底啊。
“表……表弟这是怎么了?”谢氏看着沐清溪暗淡的脸色好奇地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从书铺里出来就没精打采的。
沐清溪不好直接说自己想要开铺子,这事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姨母说。一个女孩儿家自己开铺子到底是不妥当的,虽然许多出嫁女都会有陪嫁的铺子,但那都是可靠的家奴打理的,一代传一代,主人家只管坐着看账收银子就行。她这却是要自己过问,自己张罗,姨母早先听说她在越中开酒铺就觉得不妥当,说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能亲自插手这些事,还说铺子都不用愁,她手里的拨给她一个就行了。
可是沐清溪怎么好要姨母的私房,姨母再疼她她也只是外甥女,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
等等!
姨母的私房……母亲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