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走了一条街给张巧娣买她要的陶偶，那家店店面很小，仅仅是一条走廊改造出的空间，墙壁的两边并没有修缮，简单摆上了木架子，上头放着一只只陶偶，千篇一律的上色，不同的造型，就像是许许多多不同的小人做出不同的动作看着她一样。

不知道是她最近经历了太多怪事，还是晚上没睡好神经过敏，只觉得陶偶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别想太多！”

叶声拍了一下脑门，拿起了一只陶偶，仔细端详一会儿。

陶偶做得挺精致的，圆溜溜的眼睛，脸上红扑扑的腮红，胖嘟嘟的肚子，看久了有种别扭的可爱。

选了放在最外面的一只，叶声张望了一下，发现躺在角落躺椅里的老板，老板脸上搭着张报纸，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老板，你好，我想买只陶偶。”叶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报纸下传来低哑的声音。

“四十，门口有二维码。”

老板看也没看一眼，依旧蒙着报纸。

躺椅前后摇晃，连弧度都差不多。

叶声买完了陶偶，又看了老板一眼，发现他刚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搭上椅背上的手指一寸都没挪过。

没想太多，叶声很快回了张诚家，刚才呆在门口的张巧娣却不见了踪影，大门口空空荡荡。

垃圾堆不知道被什么人翻开，那些纸盒子和塑料袋往下凹去，就像有什么人在这里躺过一样。

叶声左右看了看，叫了几声张巧娣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酒瓶子动了一下。

倏地回头，没有人影，一只空的酒瓶子滚到了她脚边。

咕噜咕噜。

碰到她的脚后跟，又往回滚动了一阵子，最终停了下来。

“巧娣，你在吗？”

叶声往门口走了几步。

咕噜咕噜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再度转身，这次叶声将手探进袋子里，抓住了小坛子。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压抑至极。

叶声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哭声听着很像张巧娣的声音，带着慌张与害怕，又不敢声张，只敢低低的涕泣。

“她是会哭成这样的性格吗？”

叶声有些疑惑，还是走进了屋子，在后面的偏房里，她发现了缩在角落里抱臂哭泣的张巧娣，她身上多出了很多淤青和伤疤，原本穿在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地上满是酒瓶子的碎片，还有一些洒在地上的米粒。

米缸已经翻倒了。

陈米从米缸洒出来许多，一个醉醺醺满身酒气的男人躺在地上，拳头上有血，时不时挥动两下，嘴里说着胡话。

叶声走到张巧娣身边，虽然这孩子不讨喜，但看她被打成这样还是让人于心不忍。

“你爸又打你了？身上哪里痛？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张巧娣瑟缩着靠到角落里，根本不敢开口，看上去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全然没了之前那种孤僻乖戾的样子。

“你……”

叶声瞳孔微缩，她发现张巧娣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害怕任何事物、不与外界交流的脆弱敏感的女孩，她露出了根本不认识叶声的表情，泛红的眼眶里只有抗拒。

“你还记得我吗？”叶声语气放缓，尽量在不刺激她的情况下询问，“我们刚刚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我还给你买了你想要的陶偶……”

从袋子里拿出陶偶，张巧娣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陶偶上，露出了单纯的渴望的眼神。

“你看，这是给你的。”

叶声把陶偶递给张巧娣。

张巧娣却不敢拿，只是用一种被人伤害过的小动物的眼神看着她。

“我放在这里。”

叶声并没有强迫的塞给张巧娣，而是放在了她伸手可以触碰到的地面上。

张巧娣眼睛盯着陶偶，却一动也不动。

叶声只能移开了视线，看向张诚。

心里思绪万千。

张巧娣这是精神分裂，还是说，之前被鬼上身？

一前一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知道张诚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一定会以为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双胞胎姐妹。

张诚还在说着那些奇怪的胡话，最开始叶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张诚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时而害怕得瑟瑟发抖，时而凶恶得恨不得杀人，那个名字好像是……李露？

这又是什么人？

叶声困惑的转身，发现她放在地上的陶偶已经不见了，而张巧娣的衣服下鼓鼓囊囊的，正好塞了一个和陶偶差不多大的东西。

张诚无法交流，张巧娣现在又变成了这种样子，根本不开口，叶声只能无奈的离开，转了两条街到服装店里买了一件厚实的外套，送给了张巧娣，这才往玉泉高中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玉泉高中会不会让外人进去？现在应该管得没那么严吧？”

叶声没在镇子上读高中，不好混脸进去，只能趁着学生们放学的工夫，混在走读的学生堆里挤了进去，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让她不得不感叹现在的高中生比上班还累。

“不知道张巧娣说的储物室究竟有什么？当时跟我说话的究竟是不是张巧娣，我还不能确定。”

叶声甚至都不知道储物室究竟在哪里。

她拦住了一个看着面善的学生：“同学你好，你是住读吗？”

“是……呃你是？”留着短发的女学生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有些紧张的往路灯下走了两步。

“你别怕，我是来找人的。”叶声忽然灵机一动，“你知道李露住哪里吗？”

短发女生在路灯下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蛾子飞来飞去，阴影在短发女生的脸上摇来晃去，她仿佛摇摇欲坠，从一场噩梦惊醒，又陷入另一场噩梦。

嘴唇颤抖不止，她按住脑袋嘶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再缠着我了！”

“同学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叶声走近她，“你之前被什么人纠缠过吗？是李露？”

李露两个字就像是某种禁忌，短发女生一听到就害怕得发抖，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哆哆嗦嗦说着“别来找我了”，逃命一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