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娄，开门。”

叶声的声音仿佛一缕抚平波澜的春风，驱散了恐惧与阴寒。

铁娄打开门，叶声映着破开云雾的朝阳站在门口，她看了眼铁娄，他狼狈不堪，身上脏兮兮的，大约是逃命的时候被弄脏的。

“乌银雪呢？”铁娄战战兢兢问。

“没看着。”叶声赶来时，杂货铺的门关着，门口什么也没有。

铁娄闻言没轻松多少，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都没法儿立刻平静下来。当然，叶声是个例外。

“起来吧。”叶声将坐在地上的铁娄拉起来，向一旁的老板微笑着点了点头，听见老板嘀咕，“总算是有人把这家伙带走了，有病就去医院。”要是平常时候，铁娄必定跟他理论理论，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子，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跟彭复混到一起去，可现在他担忧还来不及，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

铁娄走得一瘸一拐，叶声问：“你腿怎么样了？”

“没事，膝盖碰到了。”

叶声扶他到路边花坛坐着，铁娄低头卷起裤腿，膝盖青了一大片，淤青发乌，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去医院看看吧。”叶声说。

“不了。”铁娄摇头，“用不着，我以前从橘子树摔下来，腿划了很深的口子，养上几个月也就没事了。”

“买点儿碘酒擦一擦吧。”

铁娄拗不过叶声，跟着去了药店，碘酒便宜，叶声蹲下身，看着最下面一排，一眼就发现了碘酒，她拿去结账，铁娄扶着墙站在一边，一个人走了进来。

结账的店员一看见来者就笑容弯弯，十分熟稔的打招呼，“乔医生，你又来了，上次的药还不错吧？”

乔医生微微颔首，“挺好的。”他看向叶声，注意到她手里的碘酒，“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给别人买的。”叶声将袋子递给铁娄。

乔医生视线掠过铁娄，见他一脸狼狈相，平静无比的接过店员给的小袋子，付了款，与叶声和铁娄一并走了出去。

铁娄畏畏缩缩的，他虽然不怎么尊师重道，可乔医生毕竟是学校里的医生，让他不敢太放肆。

“怎么跟只鹌鹑似的？擦一擦吧。”叶声说了一句，铁娄才找了处安静地方，低头用碘酒擦了擦膝盖。

“没用的。”乔医生说，“里头有淤血。”

“那该怎么办？”铁娄拿着棉签，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他的膝盖确实有些疼，活动一会儿，稍一用力就膝盖以下就软了，没劲儿。

“跟我来。”

走了几条街，还是到了熟悉的那条路。

乔医生推开门，转身说：“进来吧。”

大约半小时后，院子里头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叶声坐在屋子里吃着点心，揉了揉耳朵。

叫声停了，乔医生先是走了出来，对叶声说了句“没事了”，铁娄苦着脸在他身后走来，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乔医生的模样，像是怕极了他，连坐都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挪得远远的。

“这伤不影响学习，你还不去学校？”

铁娄原本还想装鸵鸟，一听这话就知道，乔医生晓得他是玉泉高中的学生，他可不想这时候去学校，张了张嘴，打算犟两句，乔医生温和的视线往他周身一撩，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乔医生给他治伤时平静却强硬的神情浮现眼前，他一个不字都说不出。

“我……能不能迟点儿去？”铁娄嗫嚅说，简直乖到不行，要是叫他爸妈见到他这副样子，指不定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什么区别？”

“有人要杀我！”铁娄忍不住提高音量说，说完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这样说可信度不高，连忙看向叶声。

乔医生不慌不忙看向叶声。

“是这样。”叶声点头。

铁娄不知道乔医生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乔医生没再问下去，从储物室拿了瓶碧绿色的果酒来，对叶声说：“最近有人送了我一瓶果酒，度数低，我平常不怎么饮酒，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你需要吗？”

叶声倒是偶尔小酌一杯的，只是，她已经受了乔医生很多帮助，再拿下去，怕是还不清了。她犹豫着该怎么拒绝，铁娄见她犯难，主动说：“要不我帮乔医生你处理了吧。”

乔医生看了他一眼，铁娄原本还挺馋的，立马不馋了，正襟危坐，就差没站起来溜出去了。

叶声看得忍俊不禁，铁娄一见乔医生，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怕不行。

“要不，我还是先走吧？”铁娄坐立难安，宁愿到外头蹲着。

“不是有人要杀你？”

“其实，也不是人……”铁娄看出乔医生跟叶老板关系不俗，既然是熟人，那说给他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边悄悄觑着乔医生，却发现人家根本没在意自己，他觉得自己受了轻视，心一横，扬声说：“是鬼！”

铁娄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期望看见对方害怕惊讶的表情，奈何，乔医生实在是心态平稳，毫无反应，只像是在听什么离奇故事，听完了点点头，说了句“难怪你这么害怕了”，就没别的话说了。

铁娄：“……”

他简直要怀疑人生。

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真的都是这么轻飘飘的反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菜有点儿咸明天少放点儿盐的平淡态度？

“嘴合上。”叶声拍了下他的肩，乔医生本就不简单，这种反应不足为奇。

“要不我还是回家蹲着吧？”铁娄垂头丧气。

“回家不也没用吗？你之前不是说，在家里听见了别人的声音？”叶声说。

“可是，乌银雪她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应该不会追上来吧？”铁娄心里还抱着这种天真的期望。

“问题不在她身上。”乔医生说。

“怎么会不在她身上，就是她要杀我！”铁娄看着叶声和乔医生的表情，忽然想起来，叶声之前见过乌银雪，她怀疑乌银雪才是害他的人，可是见过之后，反而没再怀疑她了。

“那时候乌银雪还活着，可是现在她死了。不仅死了，还变成了可怕的样子，打算杀了我，所以，真正要害我的脏东西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