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上手术台时，感觉是柔软的、舒适的，比冰冷的长椅要好上许多。

当腰腹和肩部被约束带绑住的时候，感觉就不太美妙了。

白色约束带绑紧双手、双脚和大腿，全身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手术台两边站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针筒，药液随着空气的泵压呲出一丝，针尖对着他的手臂。

李文阳使劲挣扎，无济于事。

比束缚更令他难受的，是让胃部痉挛的饥饿，胃酸消化了食物，里头空落落的，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食物。

身体一旦失去力量，这种饥饿感更加明显。

“我要吃，给我食物！”

李文阳看着医生的带伤的手臂，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想吃，真的好想吃！

医生的面部被口罩挡住大半，冰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

“他又犯病了。”

“这已经是这周第九次了。”

“加大药量，如果这一次再失效，就把他……”

后面的话，李文阳听不清了，他的脑袋微微向右倾斜，随着药液进入身体，他失去了一切欲望，只有胃部泛起的酸味，让他记得自己唯一的执念——吃下去，将一切活物吃下去。

狭小的窗外，一个陌生女人的面孔悄然闪过。八壹中文網

李文阳注意到了，却无力开口。

手持手术刀的医生忽然停止了动作，朝助手使了个眼色：“外面有人。”

助手木然的朝门口走去，那张肿胀的脸面朝大门的方向，将窥探的叶声吓了一跳。

那张脸实在恐怖，即使戴了口罩，就能看出他长相的畸形，两只眼睛占据了面部的二分之一，大得就像是头脑发育失衡的外星人，眼眶里两只眼珠子无比巨大，灰色的瞳孔，没有一丝光泽。

叶声悄然窥探时，就已经找好了躲藏的地方，她没等助手靠近，就已经退到了走廊的拐角位置。

助手看着亮起微弱灯光的走廊，一板一眼的说：“没有人。”

叶声右脚脚尖往前挪了一步，想瞄一眼对方，可就在她探头的一瞬间，她听见了助手的脚步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听觉这么灵敏的吗？”要真是这样，刚才不会没有发现自己。

叶声心里泛起一丝怪异感。

脚步声逼近。

就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助手应该不是听觉灵敏的类型，不然，也不会要医生提醒。

难道……叶声后背发麻，缓缓地转过脑袋，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面无表情。

心里咯噔一下。

叶声来时，这个小男孩根本不在，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助手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传来。

“我，我儿子不见了。”走廊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调阴柔飘忽，在夜里极为渗人。

“回你的病房去。”

“可小君不见了，我没看到他，他又跑丢了。”

叶声与男孩对视半分钟，男孩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简直就像一个毫无灵魂的机器人，当女人的声音传来时，他才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子。

男孩走了出去，女人一把抱住了他，“小君，你去了哪里？”

“它又来找我了，我将它带走了。”男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宛若淙淙流水溅落在光润的石子上，极为悦耳，可他语气中透着一股沉郁，却让人由衷的觉得不舒服。

三道脚步声朝另一边走去。

叶声这才探头望去，只看见助手和女人的背影，女人手中牵着那个男孩，在叶声看向男孩的时候，男孩转头，朝她看来。

走廊冰冷的灯光之下，男孩精致俊秀的脸庞隐隐有些失真，不像是真实存在的，更像是基于人们想象的完美造物。

只一眼，男孩就收回了目光。

“七院里怎么还有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叶声心中疑惑，想起那个女人的背影，又觉得有些熟悉。

上次来到七院时，她一定见过这个女人。

大约两个小时后，七院里的灯都熄灭，手术室里的人被推了出去，送入病房。

等到所有的医生和看护人员都离开，叶声才悄悄溜进了病房。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映入叶声眼中，长相普通，狭长的眼型让他多了一丝阴翳之感，给人的感觉很阴沉。

“这是……我离开七院那天，看到的被送进来的学生？”

叶声还记得这张脸，端详几分钟后，发现他的眼神比较呆滞。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学生毫无反应。

“一般来说，使用约束带对患者的四肢进行约束，是为了防止患者的攻击逃跑行为，这个学生，应该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可是叶声看这学生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人畜无害。

叶声轻轻碰了下学生的肩膀，低声问：“你还好吧？”在她触到学生的一瞬间，系统文字弹了出来。

学生的视线移到叶声脸上，叶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文阳。”

“你怎么会被送到这里？你爸妈呢？”

“爸妈让叔叔照顾我，叔叔把我送来了这里。”李文阳清晰流利的说，“我想出去，可是，医生说我有问题，不准我出去。”

“难道你不能跟你爸妈联系吗？”

“不能。”李文阳想摇头，可他的脖子都被约束带绑住了，他被勒得有些痛，“嘶”了一声。

叶声见他脖颈位置都被勒出淤痕，心下不忍，帮他解开了脖颈的约束带。

李文阳说：“大姐姐，能帮我把其他地方的约束带也解开吗？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哪里都动不了。”

“抱歉，我暂时不能解开，会被其他医生发现的。”

“哦，我明白了。”李文阳说，“大姐姐，你也是病人啊！”

“不。”叶声否认。

“我明白的，病人都不承认自己是病人。”李文阳一副很理解她的样子，微微抬起了脑袋说，“大姐姐你夜里跑出来，要是被抓到的话，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我知道有个地方不会被巡逻的人发现，就在……”

叶声没听清，微微俯身，让李文阳再说一遍，李文阳声音压低，凑到叶声耳边，猛地抬起头，张口咬去。

“好香啊好香啊——我要吃，我快要饿死了，让我吃了你吧！”

李文阳突然的疯态使得叶声下意识地做出反击，她没能收住力道，病床被踢动的声音极为尖锐，床脚在地面划过的声音整栋楼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