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是孩子,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如何,他就只记得你对他的好。以前子荣总是将他带到我的宫中,我原本不喜欢他,碍于子荣,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没想到这孩子却自幼十分与我我亲近,总喜欢粘着我。
“琛儿想母妃什么呀?”
“想母妃宫中的糕点!”
我故作微恼,“原来是想着吃的呀,都不想母妃,母妃不理你了!”
他急了,抱住我的脖子,“琛儿……也想母妃。”
“真的吗?”
他深怕我不信似的,狠狠点头。我笑了笑,捏着他的脸,“那你要不要跟母妃去长欢殿呢?”
“想!”他粲然笑了起来,开心极了。“母妃,那我们走吧。”
“好!”我拉了他的手,转身要走,忽然听得一声怒喝。
“琛儿!”
小孩子有些害怕地回头,“母后……”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别怕。”
迎面走来的女子,面容精致,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簪着大丧时的素花,一身素服。
她就是先皇的皇后,陈絜容。
她见了我,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见过太后娘娘。”
“平身吧。”
她拉过我手里的李琛,薄怒,“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乱跑?”
“母后,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母妃宫中。”
“胡说!”
我淡淡道:“陈太妃,皇上如今已经是一国之主,不是你的孩儿了。况且,皇上登基以后,就要搬到勤政殿了,而太妃你,也得离开皇宫,搬到郊外行宫去了。”
“什么行宫?先皇根本没有这样的旨意。”
我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语气,“这是哀家的懿旨。太妃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你!”她听得这话,怒目圆睁,先前伪装的淡然不复存在。“先皇在时,我处处让你,难道还不够吗?如今我只求抚养我的孩子好好长大,颐养天年也不行吗?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她几乎愤怒地想伸手来推搡我,我带了几分厌恶躲开。
“太妃言重了,郊外行宫也是极好的颐养天年之地,况且皇上九五至尊,谁敢怠慢,何劳你费心?”
“你!”
我蹲下,拉着李琛的手,“琛儿,你是要跟母后走呢?还是跟着母妃呢?”
“琛儿……”他试探地看向陈絜容,“母后……孩儿想去母妃宫中玩玩,孩儿过几天就回去……”
陈絜容不由得眼圈微红,“琛儿……你知不知道……”
“陈太妃,有些话,你应该知道能不能说。”我在旁边适时提醒道。
她脸色微变,终究忍住了。
李琛是她的儿子,但是她若想她儿子好好的,只能忍着,什么都不说。
这几日,摄政王特别繁忙,许是边境之事有点麻烦,他整日都在御书房里面,没有过来打扰我。
这一切都给了我极佳的时机,加紧了暗中的安排。
吴海英办事果然利索,那几封信出去以后,很快就有了回音。直到今日,唯有北梁王的信件还没有到。
我心中有些疑虑,北梁王虽然镇守北疆,但是与南疆,东境相比,距离京城更近,官道通达,不可能现在还没有消息的。
吴海英思量了片刻,道:“娘娘,你似乎忘记了,三年前,北疆与铁兰一场战役,持续数年,北疆是困苦不堪,后来还是摄政王领兵,才大败了铁兰铁骑。这对北梁王来说,怎么说都是一种恩情吧?”
我蓦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眼中微冷,“既然他不愿与哀家合作,那就给他弄点麻烦,不要让他阻碍了哀家的计划。”
“奴才明白。”
初春的天气,有些微凉,尤其是夜里。
我站在窗前案子上书写,我的书法一向行云流水,洒脱恣意,但是今夜却发挥不出。窗口吹进来的冷风让我有点瑟瑟发抖,但是脑子却更加清晰,而我,恰好需要这样的清醒。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娘娘。”
我以为是轻屏进来端茶送水了,也没有抬头,“放下吧。”
“娘娘……不是……是王爷。”
我蓦然抬头,心里一惊。眼前的人不是摄政王又是谁?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吗?后宫禁地,太后寝宫,他说闯就闯?
“你怎么来了?”
他邪笑着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书案上,轻挑地走了过来,漫意捡了一张瞥了一眼。“太后娘娘,如此闲情逸致?还有心思写这个?”
我一时微怔,他最近忙于边境之事,已经许久没来我这儿,实在没有料到他今夜会过来。
“先皇殡天,哀家痛彻心扉,日日深宫孤寂,也只能借此排解心中愁绪。”
他的脸色骤然变冷,我不禁暗暗心惊,不知他情绪突变从何而来?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他一字一顿地读着我书写的诗句,我不禁心虚,刚刚满脑子都是明日起事之事,竟然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我偷眼观察他的脸色,还好,一切如常,许是我想多了。
“太后娘娘竟然有这样的壮志?射天狼?这个天狼是谁?嗯?”
宛若一桶冰水浇下去一样,从头冷到脚,冰冷彻骨。
我强自镇定,不叫他从我脸上瞧出半分怪异来。“不过就是辛生的一句诗罢了。哀家是想起了与先皇郊外踏青狩猎的时光,当时先皇与哀家戏言,便是念了这句诗。”
“哦?看来太后与先皇确是情深义重啊!”
他瞥了我一眼,走到我的贵妃椅上坐下,动作悠然。
也不知究竟我的话打消了他心头的疑虑没有,我竟是觉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两条剑眉皱了起来,眼神深沉得看不见底。
“过来!”
我刚刚走到他身边,便被一股大力卷进他的怀里,微冷的嘴唇印了上来。狭小的贵妃椅摇摇晃晃地,更加使人战栗。
他突然道:“太后娘娘,微臣的技艺,与先皇比起来,如何?”
他突然提起子荣,刺得我心头一痛,有些怔忡。
“在本王面前,敢想着别的男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痛得咬住下唇,说话的时候带了哭腔,“是你提起的……”
他揪住我的长发,慢慢抚摸,仿佛无限温柔,声音却像是来自地狱一样冰冷。“你最好记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不然的话,你这个太后也当到头了。”八壹中文網
一股深深的屈辱之感涌上心头,若有那一日,我定将他凌迟处死。
次日,我是在浑身酸痛之中醒来的,眼睛肿肿的,十分难看。
“天哪!娘娘,奴婢这就去取冰块给您敷上。”
我挥挥手,让她顺便把吴海英叫过来。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娘娘,奴才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绝对万无一失。桂花盆栽也已经放在门外了。”
我点头,接下来的一切就是看我的了。
正午刚过,我便让轻屏把摄政王请过来。白日里,他轻易是不过来的,一来怕被人瞧见,二来,也是边境滋事,抽不开来。但是我告诉他有要事相商,事关皇帝,请他务必过来。
“娘娘,王爷来了。”
我忙起身,“王爷。”
他脸色淡淡的,“有何要事?”
我知他最近为了边境之事一直烦心,且新皇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举行登基大典,朝堂已然有些流言,说他摄政王意在谋权篡位,几位老臣更是称病罢朝,朝中暗流汹涌,隐隐有几分党争伐派之势。
国中困顿,边境不宁,治理朝政,本就不易,若是朝堂因此分裂,则天下形势更加不可控制。而我与他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安定朝局。
“王爷,过几日便是皇帝生辰,虽说皇帝并未登基,但是天子寿辰,自然应该普天同庆。哀家便想着,与王爷商量一下此事,好好地给皇帝庆贺生辰,也当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给皇帝立威。王爷以为如何?”
“皇帝生辰?”他眼中微微一亮,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正愁着如何安抚那帮老臣,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若是在寿宴之上,他能对皇帝恭恭敬敬的,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自然能够赢得那帮迂腐老臣的信任。
他当即答应,“既然是皇帝生辰,自然应该好好操办。”
我点头,“那这件事就由哀家操办吧。”
他突然扬起眉头,眼中有些愉悦,邪邪地笑着搂着我的肩膀,“可真是多亏了太后娘娘,让本王的一桩心事随风而去了。”
我故作不解,“王爷此话怎讲?”
“不说也罢!本王还未用午膳,不如就在你这儿用一顿吧。太后不会不让吧。”
“王爷若是不嫌弃,哀家自然不会不答应。”
于是我让轻屏把准备好的膳食都端了上来,未免他起疑,每一份菜式,都是让他们准备我一个人的食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