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们齐齐跪在地上,面对着盛怒的齐玄翎,瑟瑟发抖。
我很少见齐玄翎如此生气,每每见到,起因皆是我。
明明我该是害怕的,毕竟中毒可不是什么小事,可看着齐玄翎如此,我心中却泛起点点甜蜜。
就连那毒都不觉得有多可怕了。
“查是必定要查。可你也别吓他们了,毒也不是他们下的,我还需要他们解毒呢。”
我看着那群御医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顿觉好笑,也觉得他们实在是无辜。
听闻我这么说,齐玄翎才转了目光,坐在床边搂着我的肩膀,“好,都依你。”
说着,他又转目看向那群御医,沉声道,“既然贵妃都为你们说话了,那朕也就不追究,此毒,若是解不了,尔等也不必在此了,起身吧。”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贵妃解毒。”几位御医应道,起身后,纷纷朝着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回以一笑。
之后御医们又仔细把了次脉,以此来确定所中的是何种毒药,要如何来解。
整个过程,齐玄翎一直陪伴在我身侧,大手揉捏着我的肩膀,试图以此来安慰我,告诉我,他在,别怕。
我很是感动,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呵护的感觉令我沉醉。
御医说,我需要多休息,勿要忙碌操心,情绪不可有太大起伏。
齐玄翎闻言,又陪了我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生怕再多待一会,会影响到我休息一般。
我哑然失笑。
宫中是风言风语的盛行之地,亦是毫无隐私之地,没过一会儿,我生了病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的每一处角落。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中了毒。
齐玄翎担心会打草惊蛇,便准备让人暗中调查,也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一次,齐玄翎是真的被激怒了。
我就像他的逆鳞,别人触摸不得。
修养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好在李琛时常前来探望。
“娘娘今日可有好好休息?”李琛坐在一侧,看着我问道。
我捧着本书,头也不抬回道,“日子如此清闲,并无什劳子烦心事叨扰,又怎会休息不好呢?”
“你可去看过你娘了?”我淡淡的问。
提起陈潔容,李琛温和的脸庞显出一抹落寞,“看过了,娘她……”
他抿了抿唇,随即叹了口气,“娘她,也是咎由自取吧,还要多谢娘娘出手相助了。”
我摆了摆手,“日后莫要找我麻烦便好。”
听闻我的话,李琛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往常模样,点了点头,“自是如此的,娘娘放心。从前,是琛儿对不住您了。”
“过去了便过去了,莫要再提了罢。”
自陈潔容打入冷宫以后,李琛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懂事。
我心中颇为触动,李琛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有个执念太深的母亲。
若是自小他便与陈潔容一同生活,只怕也是会受其影响。
但尽管如此,李琛表现得再懂事再好,我如今依旧是冷淡对待。
我自问待他不差,他却可不分青红皂白为难与我,虽是为了他的母亲,可我也着实是被伤到了心。
似是察觉到我的冷淡,李琛垂下眼,眉宇间似是透着一股失落。
随即,他又抬起头,面上带着往日的笑容,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不好再叨扰娘娘,就先告退了,娘娘可要好生休息。”
我看书入了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直到他即将踏出门口了,我才缓过神来。
我没有开口挽留他留下再坐会,我想,如此,该是对我等比较好的吧。
毕竟,裂缝已有,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但愿他以后,会有一个不错的人生吧。
李琛走后没多久,齐玄翎便过来了,一进屋他就拿过我的茶杯抿了口茶。
“李琛方才来了?”他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依旧没有抬头。
我想,该是他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李琛吧。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齐玄翎伸长脑袋看了过来,我往一旁躲了躲,他挑了下眉,伸手霸道地将我牢牢搂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处。
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栗,他的每一次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似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轻轻拨撩着。
察觉到我的异样,齐玄翎怔愣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恶作剧一般的在我脖子使劲喷气吸气。
我哈哈笑着,抱着书跳出他的怀抱,齐玄翎追着我,我躲,偌大的寝宫里充斥着我们的欢笑声。
一种情愫在我心中扎根发芽,随即茁壮成长。
嬉戏完后,齐玄翎搂着我的腰,墨色的眸子柔情似水,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俊美的脸庞逐渐放大,我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亲吻。
可就在这时,子荣温柔的脸庞忽然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我一怔,猛地睁眼推开了齐玄翎。
“徽儿,怎么了?”
我喜欢他柔柔地唤着我徽儿,可此时,他的这一声呼唤却让我慌乱。
我的眼神四处瞟着,蓦地拿起茶杯,倒了杯茶,讪笑着道,“皇上,臣妾渴了。”
说着,我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瞥见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难受至极,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后,我们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也没有继续,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齐玄翎在此没待多久便走了,我瘫坐在椅上,怔愣愣地看着地面,脑子里一会儿冒出子荣的模样,一会儿冒出齐玄翎的模样。
齐玄翎那无微不至的体贴和霸道的温柔让我着迷,也让我沦陷,不可否认的,我的心里有一块位置是专属于他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十分痛苦,甜蜜与纠结相交缠,我过得甜蜜,却也煎熬。
一方面,我心里并未全然放下子荣,如今和齐玄翎如此相处,令我时刻有种背叛了他的感觉。
我想与齐玄翎保持着距离,可我又忍不住靠近他,他实在是吸引着我。
不同于子荣绵绵的爱,齐玄翎的爱,霸道而又温柔,强势攻克我的心,却也给予我所需的理解。
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我的负罪感才能够不那么强烈,我亦是不知道我该不该接受齐玄翎。
我烦躁极了,遂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暂时将这些烦心的事儿抛在脑后。
可我走着走着,等到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冷宫。
冷宫一如我上一次看见的模样,打理得干干净净,若不是知晓此处真是冷宫,我都要怀疑此处是不是民居。
“娘娘……”吴海英见我止步不前,遂疑惑的看着我。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敞开的大门,暗自苦笑。
我想,我之所以会来到此处,也是因为心底隐隐有种想要过来与陈潔容说说话的冲动吧。
只是让我觉得可笑的,是陈潔容屡次害我,可在我彷徨无助之时,我仍旧会想到她。
我抬起步子,跨进了大门,陈潔容正左手拎着一小半桶清水,右手拿着一个瓢子,正往花儿上浇着水。
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脸上浅浅的笑意渐渐消散。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浇水,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静静看着。
浇完了水,陈潔容端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走了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下,倒了杯水,问,“你来有何事?”
“无事便不可来看看了?说起来,你我曾经还是姐妹。”
我看着她,心中暗自感叹。
如今的陈潔容似是变了许多,见着我也没了最初的那般激动,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憎恨,只是平淡相待。
平淡得,宛如是个陌生人一般。
听闻我的话,她冷然一笑,“听说,齐玄翎对你很是宠爱。”
“是的吧。”我淡淡地回道。
陈潔容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如此不确定么?”
“萧柔徽,你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当初便是利用着这样子让子荣宠爱你,如今也利用这副模样使得齐玄翎对你宠爱有加,萧柔徽,你其实挺厉害的,输给你,我不冤。”
“……”我垂下眼,默然不语。
我从未想过如何,但是我并未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子,我虽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可我从未戏弄过任何人的真心。
“萧柔徽,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予了你荣华富贵,教与你许多东西么?”
“我……”
我张口便要答,陈潔容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是想说子荣,对么?可你还能找回当初的你么?”
我哑口无言,她这是在讥讽我忘了本,我很难受,却也找不到话反驳,我没有忘记,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痛苦。
每日每日的纠结煎熬,控制又脱离控制。
可是,岁月如梭,最初的模样早已离我们远去,谁又能够保证自己能够一直保持,而不忘初心?
饶是神人,也未必能够吧。
看着我失意的模样,她似乎很开心,嘴角的笑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