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决定了出宫,当天我便命人开始收拾包袱,过了几天,齐玄翎将事情安排妥当后,便与我一同出宫出去了。
我本是想就我与云柔以及政儿三人,可齐玄翎却不放心我们,一定要与我等在一起,我便只好答应了。
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怕我若是又晕倒了,身旁只有几个婢女太监,他担心照顾不周。
对于他的体贴,我自是感动的,心里也暖暖的。
出宫那天,政儿早早地就被嬷嬷待到了我的面前,因许久未见,政儿显得有些激动,一进来就直扑在我的怀里,直唤我娘。
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弯腰搂了搂他,问,“政儿这些日子可有乖乖听话?”
“恩,政儿有乖乖的。”
政儿点点头,随即又一脸委屈的道,“只是政儿思念娘。”
他低着头,小嘴瘪着,一副想哭却又努力不让自己哭的坚强模样,看得我倍感愧疚。
“对不起政儿,娘近些日子事情颇多,疏忽了你。”我很是诚恳地道着歉。
政儿却是摇头,“无事,娘可等忙完了再过来看政儿的,而且政儿会乖乖学习知识,努力长高,如此,便可帮到娘亲了。”
“.…..”我抿唇不语,心中却是感动于政儿的懂事,同时也是愧疚的。
我没有履行好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在政儿的成长过程中,我并不能时刻相伴在其左右,此为失职,亦是过失。
我想,或许可以跟齐玄翎求个情,让其同意政儿到我这儿来,我也好亲自照顾他。
只是不知,此举是否可行。
没过多久,云柔也过来了,她一看到政儿靠在我的怀里,小脸一沉,负手走了过来,“你是何人,为何要靠在我母妃的怀里?”
我一怔,旋即哑然失笑,云柔这是吃醋了不成?
“云柔,他乃是母妃的儿子,你的亲哥哥。”
“哥哥?”云柔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望了望我,又看了看政儿,“你真是我哥哥吗?”
政儿在宫中生活也有些时日,自是清楚云柔是何身份,与他是何关系。
故他很认真地回道,“我确是你的哥哥。”
云柔一听,登时便兴奋地跳起,一把扑在他的怀里,兴奋大喊,“云柔有哥哥了,奶娘,母妃,云柔有哥哥了。”
我见如此,不禁松了口气,本还以为云柔会不接受政儿,谁曾想,她竟如此兴奋,想来,她也是很早便想有个哥哥来疼自己的吧。
奶娘却是神情复杂,我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微微有些许发堵,好在她并没说些什么不好的话让两个孩子听着。
等到齐玄翎来了以后,我等方才坐上马车,缓缓离开了皇宫。
云柔和政儿似是对宫外的事情很是好奇,便一直缠着我与齐玄翎给他们讲些故事。
不时还撩开帘子,两个小脑袋挤在窗前,好奇地看着外边的世界。
因为我想低调一些,而非走到哪,马车外的人便跪到哪儿,因此,齐玄翎便命人重新准备了马车。
没有了皇家的标志,果然便没有那萦绕耳畔的“皇上万岁”的话语,我不禁觉得轻松许多。
皇宫虽好,可礼节繁多,且勾心斗角的日子每日存在,想要不被拉下台,便要终日保持警惕方才能够自保。
如此日子,着实累人了些。
可出了宫,我便渐渐放松了下来,一阵困意袭来,我依靠着齐玄翎入睡。
马车依旧在前行,也不知过来多久,我醒来时,堪堪抵达目的地。
此乃皇城中最为偏僻的一处村子,人烟稀少,可风景甚好,极其适合在此休闲过日。
贴身太监陈公公早已安排好了住处,乃是山上的一处宅子。
也许是因为此处偏僻,极少人来的缘故,我们一下了马车,村子里的人便纷纷出来观望。
“好俊的一家子。”
有人如此说道。
闻言,我和齐玄翎相视一笑。
上山的一路上,云柔和政儿一路嬉笑玩乐,听着他们的笑声,我不禁也跟着笑。
“你看,他们相处得真好。”
我笑着转头看向齐玄翎,却正好对上他神色复杂的眸子,我一愣,嘴角的笑渐渐消失。
是了,齐玄翎从不相信政儿乃是他的孩子,他又如何会开心呢?
我不再言语,沉默着跟着他走到了宅子。
宅子不大,却干净舒适,几个宫女早已在宅子里等候,见我们一到,忙端出了膳食。
用过了膳,两个孩子过了那股兴奋劲,纷纷打起呵欠,我便让他们赶紧去休息,随即独自一人在此处闲逛。
宅子位于半山腰上,前有树木遮阴,后有清泉自山顶蜿蜒而下,可谓是有山有水,令人惬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我的身子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笼罩着我。
我闭着眼,往后靠了靠,“此处幽静极了。”
“可喜欢?”齐玄翎将下巴搁在我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又酥又痒。
我退出她的怀抱,嗔怪的看他一眼,寻了处干净之地坐下。
眺望着远方,似是随意地道,“此处如此幽静,人烟稀少,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若是有什么见得不光的勾当要做,或许可以来此处。”
齐玄翎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轻笑。
“说起来,楚贵妃打入冷宫已有些时日,楚家却并无任何举动,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徽儿此话何意?”
齐玄翎看着我。
我摇头轻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楚家,许是有大事呢,也许是在效仿陈潔容私自养兵也说不定。”
我半开玩笑道,齐玄翎闻言,抿唇不语,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我不再言语,我提起这个,本就只是为了让他警惕一下罢了。
说起来,我得知楚贵妃的娘家私下养兵这事实属巧合。
吴海英如今奉命查我身上之毒的来源时,恰巧撞见楚家暗地里招兵买马,他悄悄跟了上去,才发现此事。
我之所以选在此处休养,除了此处清净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楚家。
楚家的养兵处,离这儿可并不远。
自大梁和秦国融为一国以后,表面虽是一片祥和,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争斗不断。
那些秦国的原有子民不可能甘心待在大梁,或许,总有一天,战争会再一次爆发。
如此一想,楚家此举就不得不耐人寻味了。
私自养兵可是重罪,楚家不会不知道,只是不知他养兵,目的何为,是一不时之需,还是联合秦国之人,一切,都犹未可知。
不过,这些都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齐玄翎既已知晓此事,他必定会派人去查探一番,确认属实后方才动手。
齐玄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眸光中并无警惕,而是赞叹,欣慰。
我勾唇一笑,心中甚暖,齐玄翎这是并不打算追究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甚至,他还为我有自己的势力而感到欣慰。
我依偎在齐玄翎的怀里,与之一同望着天边。
天空蔚蓝无云,山间偶有一阵凉风吹拂,虽是盛夏,却也并不见得有多热。
知了的声音萦绕耳畔,我忽又想起政儿。
“皇上,臣妾想要将政儿接到身边来。”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齐玄翎搂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为何?”他低声问道,语气似是带着几分不悦。
我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周身冒着令人胆怯的低气压,虽是理解他的反应,却也难受至极。
在他的认知里,政儿,乃是我与别人的孩子,能够让我偶尔见一次已是不易,他又怎会乐意我将政儿带在身边呢?
我明知要他答应不是一件易事,可我仍想要试一下。
“政儿还是个孩子,留在身边,也可多多点拨一二,日后长大了,也可帮助你……”
“不必。”
我话未说完,齐玄翎便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望着他冷峻的脸庞,我讷讷地张了张嘴,心中无限的委屈,“为何?政儿也是你的孩子呀!”
齐玄翎冷笑着看我,“朕的孩子?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他的一双星眸凌厉而冷然,那目光恍若一把匕首,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的,他一直都不相信政儿是我们的孩子,我明明清楚的,可当我目光触及到他眼底的寒冷时,我竟像是遭了雷劈一般呆愣在原地。
“你,并不曾相信过我?”我低下头,遮掩着眼底的苦涩,上扬的嘴角忍不住下瘪。
齐玄翎摇头,“不,朕相信你。”
我猛地抬起头看他,却又听闻他道,“只是不相信政儿罢了。”
话音刚落,我眼里才刚升起的光彩瞬间泯灭。
天上云端,地下泥底,落差之大,大抵便是我如今的感受吧。
“你这哪儿是信我,你若是信我,便会相信政儿乃是你的儿子,你若是信我,便会好生疼爱政儿,就如同你疼爱云柔一般!”
我委屈极了,面对着齐玄翎的不信任和怀疑,我悲愤交加,忍不住冲他大吼起来。
泪水堆积滑落,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