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了情绪,将琛儿唤来,告诉他,我要出宫的消息。
琛儿丝毫不觉得惊讶,仿佛他早已猜到我会有这一举动。
他只用着带有复杂的情绪的眸子望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一句“娘娘一路保重”。
我点头,“朝堂之上,便辛苦你了。”
“何来的辛苦,琛儿都已经做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琛儿苦笑着。
我只皱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齐玄翎的消息,我只想一心扑在去见他的事情上,而无心理会他人。
我命欣荣收拾好东西,待明日一早,便带上云柔和政儿一起去接齐玄翎回家。
月明星稀,冷风吹拂,因为心里牵挂着齐玄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睡,便起身,任由青丝披在身后,只随意穿了几件衣服,便出了寝宫。
似是看出我的若有所思,欣荣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不打断我的回忆。
我素手摸着宫墙,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与齐玄翎这一路走来的一幕幕。
月光明媚,我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冷风卷起我的秀发,绝美的脸庞被挡在青丝后,莫名地魅惑。
“娘娘这么晚了,怎还未歇息?”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我扭头看去,但见陈赡站在我的不远处,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我撤回手,“睡不着,便出来走走,陈大人怎这么晚了,还在皇宫?”
“李公子宣臣入宫商讨事务。”
“哦。”
是何事务,我却已无心知晓。
我们之间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见冷风吹着的声音,我抬头瞧了眼陈赡,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可我才刚迈出脚去,便又听闻陈赡问道,“娘娘明日可是要出宫?微臣听说找着皇上了。”
提起齐玄翎,我的目光不禁放柔和了许多,“是啊,皇上离宫甚久,也该是回来的了。再且,云柔和政儿也想他了。”
“娘娘又何必亲自前去,陵城距离皇城甚远,若是这一路出现谢意外,冲撞了娘娘和公主,便不好了。”
话虽如此说着,可我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所隐藏的小心翼翼的祈求和担忧。
我有些不悦,觉得他管的太多了,语气也不禁冷了些,“此事,本宫自由分寸。夜深了,本宫乏了,欣荣,扶本宫回去歇息。”
“是。”欣荣应声上前一步。
“陈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我睨了他一眼,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几步,我又停了下来,欣荣只扶着我,有些疑惑,却什么也没问。
“有些东西,外人还是莫要惦记着为好,否则……”
否则如何,我并没有说,但是我相信,陈赡是个聪明人,该是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
是以,我不再停留,离开了去只留下神色黯淡的陈赡在原地。
翌日,阳光明媚,冷风稍有停歇,一辆精致的马车从皇宫之中驶出。
琛儿立于城墙之上,望着一队人马的缓缓离去。
我放下帘子,心情总有几许激动。
“娘亲,父皇如今在哪儿?”云柔窝在我的怀里乱动着。
我摸着她的头发,“父皇在陵城。”
“父皇在哪儿做什么?”
对上她那双纯真的眸子,我忍不住笑笑,“他啊——”
我抬头,透着帘子望向远方,目光幽深,“在等我们接他回家呢。”
半月赶路时间,一路风尘仆仆,身心俱疲,不曾多有停歇。
待得十三日后傍晚,马车才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娘娘,到了。”欣荣撩起帘子望了望外边。
我应了声,伸头去看,果然便见一堵城墙出现在马车前,城门上放,是雕刻出来的大大的“陵城”二字。
齐玄翎如今居住在城主府中,因此马车并未停歇,又一路进城抵达城主府。
陵城城主听闻我们要来,早早地便备好了酒席,准备为我们接风洗尘。
我在欣荣的搀扶下,刚刚下了马车,城主便立即迎上前来,冲着我行了个礼,唤了声“娘娘”。
我点头,却是有些急不可耐,“皇上呢。”
一路奔波,疲惫早已爬上了我的眉头,只是我心中牵挂着齐玄翎,不能见他的话,只怕我是不会罢休的。
城主面露难色,略有些踌躇地望着我。
一旁的赵轻丞见此,都不禁有些疑惑。
“皇上他——”城主低低叹了口气,“皇上如今就在微臣的府上,只是他听闻了娘娘要来,便躲在屋里不愿出来。”
我一愣,“为何?”
齐玄翎他这是不愿意见我吗?
“因为皇上他——”城主面露不忍,撇过头去,“他眼睛看不见了!”
城主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我劈得几近晕厥,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后退几步,我又猛地站定。
我目光一凛,扫向城主,“城主,你可知欺骗本宫是什么下场?”
城主身子哆嗦了一下,便哭丧着脸,“娘娘,微臣当真没有骗你!”
他的眼里透着真诚和无奈,还有些许的焦急。
我心下一紧,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不!我不相信!
“皇上在哪,快带本宫过去!”因为心慌,我的语气不禁凌厉。
城主应了一声,转身亲自带领着我往齐玄翎所在的院落去。
赵轻丞等人皱了皱眉,亦跟了上来。因为紧张齐玄翎如今的情况,我竟连云柔和政儿都给忘记了。
齐玄翎居住在城主府中最为别致的一处院落里,才刚刚踏进院子,便瞧见一座假山,上面有清水涓涓而流,形成一条小河。
院内种满了梅花,如今正是寒冬,梅花开得正好,远远一看,嫩红一片,煞是好看。
可我却无心欣赏美景,询问了一下齐玄翎的卧房是哪间,待得到确切的答案时,我当下便毫不犹豫地走到门前去。
抬手便想要敲门,可犹豫一下,却又放下。
齐玄翎若真如城主所说,那么他此刻定是不愿见我的,因为他不想让我因他的那般模样而感到伤心。
可我却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齐玄翎这个人!
思及此处,我不禁感觉到了一股勇气,我挺起胸膛,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皇上,您在里面吗,可否开开门,徽儿来了,徽儿来接您回家了。”
“……”里面是一片沉默。
我回头看了看城主,泪眼婆娑。
“齐玄翎,你开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边!”我又抬手拍了一下门,这次的力度相比于方才,显然又加重了许多力度。
屋内始终沉默着,我拍着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在场的人皆是动容。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忍不住有了哭腔,“皇上,您开开门可好?不就是眼睛瞧不见了吗,徽儿当您的眼睛,你别不理徽儿啊!”
“娘亲!”
见我急得不行,两个小家伙扑了过来,帮着我敲门。
“齐玄翎,你要是不开门,我便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让你一辈子都找不着!让你的孩子,去叫别人做爹爹。”
许久得不到回应,我急了,一抹眼泪,停止了敲门的动作,恶狠狠的说着此话。
除了赵轻丞之外,所有人甚感震惊,谁也不曾想到我竟敢如此跟一个君王讲话。
我又接着说道,“我数三声,若是不开门,刚才的那些,我说到做到!”
众人一阵抽气声。
我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开始数起数来,待我数完了二,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我亦是攥紧拳头,冷汗渗透,紧张非常。
我深呼吸一下,微微闭上双眼,红唇轻启,正打算数完最后一个数,却在这时,那紧闭的房门终于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门后。
我鼻头一酸,猛地扑了过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个坏家伙,作甚不理我?不就是看不见了吗,以后我当你的眼啊!”
两个小家伙亦是扑了上去,一人抱着一条腿,哇哇大哭。
齐玄翎被这一举动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可最终却是一声轻叹,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薄唇微启,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他道,“对不起。”
不过是短短三字,却让我找到了宣泄口,哭的更加厉害了,仿佛是要将这段日子里的提心吊胆和不安发泄个痛快。
腊月飞雪,冷风呼呼吹着,可瞧着这一幕,众人不禁有些泪目,似乎这个冬天,也并非很冷。
我抱着齐玄翎哭了许久,他的衣襟上早已沾满了我的泪水。
当我哭完了以后,望着他衣服上的痕迹,只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徽儿可真能哭呢。”齐玄翎揶揄道。
我尴尬的轻咳了一下,才好好的打量着他如今的情况。
齐玄翎瘦了许多,从前他身形较好,肌肉分明,可如今,却是收的仿佛就连我都能够轻易打得齐玄翎起不得身。
从前炯炯有神的一双星眸,如今却是空洞且毫无焦距的,我挥了挥手,他却只静静站着,面带笑容,神色不变。
我这才终于相信,他的眼睛是真的瞧不见了。
想起他这段时间的遭遇,心疼无以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