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不断有朋友和她挥手告别,然后被各自的家人接走。
拉温妮站在站台外等了很久,意外地没有看到她的妈妈。
这很奇怪,每年这个时候,贝福特夫人总是提前好久就在站台外等着她了。
“拉温妮-贝福特小姐,是吗?”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拉温妮抬起头,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青年男人,虽然穿着严实的西装,但从那截粗壮的脖子依然能看出他是一个多么强壮的男人。
拉温妮谨慎地点点头:“是的,您是?”
“德力士。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妈妈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了,让我来接你回家。”
拉温妮的头脑迅速转动了一下,装出轻松自然地语气:“是吗?那麻烦你啦!妈妈总是有那么多的紧急会议,是飞路网又出故障了吗?”
德力士没有答话,他默默凝视着她,半晌,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呵,你妈妈说的没错,你是个警惕的小姑娘。”
正如他所说,拉温妮警惕地盯着他。
“好吧,虽然我和你妈妈不是同一个部门的,但我们依然算得上是‘同事’。”德力士掀开衣领,露出里面一枚小小的徽章,“我是一个傲罗,小姑娘,我知道你妈妈不会去管什么飞路网的故障,因为她是法律办公室的主任,现在在威森加摩参加一个听证会——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拉温妮皱着眉点了点头。
争霸赛的最后出了那么一件事,她相信魔法部现在肯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种时候,一个傲罗怎么可能会有闲工夫来接她这么一个普通学生回家?
他不可能是妈妈的朋友,拉温妮知道贝福特夫人的交友品味,德力士这种类型肯定不在她的好友名单里。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妈妈对她的安全状况已经担忧到不惜利用职务或人脉来拜托一个傲罗保护她回家的地步。
想到这里,拉温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她几乎能想象到回家后,惊慌焦虑的贝福特夫人会在她耳边唠叨多久。
“别叹气了。”德力士瞥了她一眼,明明是安慰的话,被他说出来却显得硬邦邦的,“你还这么年轻,这种表情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
拉温妮敷衍地笑了一下。
德力士是开车送她回家的,在看到他那辆价值不菲的鹰牌轿车后,拉温妮着实有点吃惊。
现在傲罗的薪资待遇已经这么好了吗?
“这不是我的车,是魔法部的。贝福特夫人用她的名义借出来的。”德力士只扫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这让拉温妮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
“虽然很唐突,但我能问一下你的魔杖的材质吗?”他把着方向盘忽然发问。
拉温妮没有给他面子:“既然知道这很唐突,您就不该提出这种问题,先生。”
德力士一点儿也没动怒,反而还笑了一下:“放松点,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毕竟路途还很长。”
拉温妮知道他们傲罗办案的时候总擅长把自己伪装成“随便聊聊”的样子。所以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好吧,不问那么细——能告诉我你的魔杖内芯是什么吗?你知道,魔杖内芯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只要不是什么特殊材质的话,告诉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拉温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告诉他:“龙心弦。”
“龙心弦。”德力士重复了一次,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继续说,“挺好的。”
直到把拉温妮送回家里,他的脸上都挂着那个古怪的微笑。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抵达贝福特家的大门口,他饶有兴趣地对她说,“小姑娘,你挺有天赋的,就是嫩了点。但只需要一点训练,马上就能脱胎换骨。你对傲罗办公室的工作感兴趣吗?”
拉温妮想都没想,立刻摇了摇头:“不感兴趣。”
德力士耸了耸肩:“好吧,假期愉快。”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奇怪的傲罗,拉温妮走进家门。贝福特夫人还没有回来,客厅里漆黑一片。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一边脱下袍子一边说:“鲁比?你在哪?为什么不开灯?”
然而在鲁比回应她之前,客厅的沙发上忽然有一道人影猛地站了起来。
她大吃一惊,后退几步,迅速拔出了自己的魔杖:“什么人!?”
这时,她的身侧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鲁比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尖声说:“没事的小姐!那是夫人的客人!”
“客人?”拉温妮举着魔杖的手放低了些,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有客人为什么不开灯?”
“是夫人嘱咐我不开灯的,夫人还说,小姐回家之后应该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说着,鲁比居然开始动手推她——她还从来没有被自家的小精灵如此对待——小精灵纤细的手力气不小,拼命把她往卧室的方向推动,“回去吧小姐,回自己的房间去,锁上门,等夫人回来!”
在被推到楼梯边时,拉温妮说了声知道了,把鲁比挥开。然后自己走向卧室。
她站在楼梯上,又偷偷往下面看了一眼。
那个客人已经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漆黑的客厅里,只有一丝昏暗至极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来,她完全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小姐!”鲁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焦急地说,“您的行李已经放在卧室里了!”
“……”拉温妮收回目光,沉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
回到卧室后,拉温妮依言锁上门。像往常一样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裙。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柜。
从学校带回来的几件衣服她已经不准备再穿了,她挑剔地一件一件审视着自己的衣服,然后,在将一件校袍从行李箱里提起来时,忽然看到一个粉粉的小团子从里面蹦了出来,在地板上叽叽的弹了两下,然后咕噜噜滚到了书桌下面。
“peach!原来你躲在这里!”拉温妮恼怒地叹息了一声,蹲下身敲了敲地板,“给我过来!”
被她取名叫peach的侏儒蒲很听话地冒出了头,蹦蹦跳跳地赶过去,最后乖巧地跳进了她的掌心。
拉温妮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身体,忍不住微笑起来,嘴上还是斥责着:“你知道妈妈在寝室里找了你多久吗?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坏孩子!”
侏儒蒲在她手里滚了一圈,熟练地撒娇。
“喵——”这时,吱吱在旁边的猫笼里幽怨地叫了一声,黄澄澄的猫眼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哦,抱歉!忘了把你放出来。”拉温妮赶紧过去打开吱吱的笼子。
吱吱立刻矫健地跳上桌子,第一件事就一爪子把拉温妮手里的peach打到地上,然后扑过去像玩弄一个毛线球那样把peach在地板上踢来踢去。
侏儒蒲身体轻软,不易受伤,性格又极好。它任由吱吱发狂地攻击,像一只没有重量的气球似的在地面上飘来飘去。
拉温妮好笑地看着它们上蹿下跳,想起弗雷德把peach送给她时的表情,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用担心吱吱会欺负它,相信我,猫的爪子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那张写着弗雷德家庭住址的纸条,她忘了从衣服里拿出来。而那件衣服现在恐怕已经——
拉温妮跳了起来,赶紧冲进浴室——果然,她换下的衣服早就被鲁比悄无声息地收走了。
“糟糕。”她低呼了一声,一边穿上睡袍一边推开房门。
“鲁比!鲁比你在哪?”她叫了两声,小精灵却始终没有出现。
拉温妮离开走廊,忽然发现楼下客厅的灯打开了,隐隐约约的,有争吵声从那儿传来。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悄悄探出头往下看——贝福特夫人已经回来了,她站在客厅里,表情严肃地小声说着什么。
而那个客人,他背对着拉温妮,只能看出他的形象非常狼狈,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些破损。但那个男人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个,他的情绪很激动,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拉温妮屏住呼吸,努力想听清他们在争吵什么。
这时,她的身侧清脆一响,鲁比忽然出现在她的腿边,紧张地问:“小姐,叫我做什么?”
客厅里的男人听到了她们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拉温妮看到了他的脸,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居然是伊戈尔-卡卡洛夫!
拉温妮记得他,几乎全霍格沃茨都知道,当神秘人复活的消息传出后,他立刻就逃走了。很快,她从同学口中听说,卡卡洛夫曾经是一名食死徒,被魔法部抓捕后,为了保命,他供认出了好几个同伙,克劳奇的儿子就是因此被送进阿兹卡班的。
拉温妮觉得奇怪,贝福特夫人曾经好几次提到克劳奇和他儿子的事,但却从未告诉过她这件事跟卡卡洛夫有关。
如今的卡卡洛夫已全然不见刚来霍格沃茨时的傲慢模样,显得狼狈而憔悴,苍白的脸上眼窝深陷,像一个将死之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拉温妮反应过来,卡卡洛夫已经咬牙切齿地用魔杖对准了她,一个咒语瞬间释放而出,拉温妮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把她从楼上活生生地拽了下去,下一秒,就被卡卡洛夫挟持在了胸前。
“叫拉温妮是吗?漂亮的女孩儿,我在霍格沃茨时就注意到她了,和你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卡卡洛夫喘息了一声,“除了头发,头发像查尔斯。如果能继承你的金发,她该会多迷人啊,所有男人都会为她疯狂的。”
“伊戈尔!”贝福特夫人狂怒地抽出了她的魔杖,“放开我的女儿!这件事和她无关!”
“我当然不想伤害她,艾米丽,我知道你有多宝贝你的女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一种和他的形象很不相符的圆润声音说,“我只想离开英国,安全的离开,你必须帮我。”
“我说过了,我没有办法帮你!”
卡卡洛夫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转了转魔杖,拉温妮立刻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火焰灼伤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贝福特夫人也跟着叫了一下,好像被烫伤的是她自己:“住手!”
她剧烈地颤抖着,眼睛在卡卡洛夫和拉温妮之间反复徘徊,终于,她放下了魔杖:“好,我帮你,你先放开温妮。”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你总是有办法,是吗艾米丽?”卡卡洛夫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松开了钳制拉温妮的手。
拉温妮踉跄着朝妈妈冲了过去,被她用力抱进怀里。
贝福特夫人紧紧抱着她,怨毒地看向卡卡洛夫:“我能送你离开,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你逃不掉的,伊戈尔,就算到了天涯海角,那个人都会找到你,他绝不会原谅你的背叛。”
卡卡洛夫脸色惨白,嘴角抽搐了一下,阴森森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是吗?只可惜我没有机会用丈夫的性命换来自己的苟且偷安。”
拉温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凝滞了。
贝福特夫人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用力,深深掐进了她的皮肤里。
“胡说八道!”她愤怒地咆哮,“你知道个什么!”
卡卡洛夫依然只是冷笑。
“鲁比!”贝福特夫人尖叫着唤来小精灵,把拉温妮推了过去,“带小姐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再让她离开房间一步,你就拿着衣服从我们家滚出去!”
鲁比战战兢兢地抓住了拉温妮的手臂,用哀求地眼神望着她:“走吧,小姐!求你了,回去吧!”
……
拉温妮被鲁比带回了房间,坐在床边的时候,大脑还在嗡嗡的蜂鸣着。
鲁比没有立刻离开,她在拉温妮面前焦虑地转了两圈,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一张纸片。
“小、小姐,您刚刚是想找我要这个吗?”她的嗓音发着抖,“我在您换下的衣服里发现的。”
拉温妮将纸片一把夺过,打开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弗雷德字迹。
“妈妈知道这件事吗?”她僵硬地问。
“夫人还不知道,需要我告诉她吗——”
“不需要!”拉温妮严厉地掐住了鲁比的肩膀,“记住,这件事不许告诉妈妈,这是我的命令,明白吗!”
鲁比今天遭遇了太多事情,有点被吓懵了,泪眼婆娑地拼命点头:“鲁比不说!鲁比什么也不会说的!”
鲁比惊慌地逃了出去,拉温妮听到她从外面锁上了她的房门。
她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忽然掀开被子,整个人都缩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吱吱发现了主人的不对劲,它把peach叼在嘴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轻盈地跳上床,将peach搁在拉温妮的枕边,轻柔地叫了一声。
拉温妮沉默片刻,将被子打开了一个小口。吱吱立刻就钻了进去,在她的怀里找到一个最好的位置蜷缩起来,小脑袋温顺地蹭了蹭她的下巴。
peach也跟着钻了进来,站在拉温妮的脸颊旁,傻乎乎地看着她。
吱吱厌恶地白了它一眼。
拉温妮心里慌极了,整个大脑像是中了石化咒一样僵硬,完全无法思考。
她反复抚摸着吱吱柔软的毛,试图寻找一点安慰。然后听着吱吱低沉的呼噜声,感觉到peach在温柔地蹭着她的脸颊。慢慢的,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