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炎热又孤独的暑假。
贝福特夫人始终没有回过家,只寄来了几封信,说她出国考察了,归期不定。
拉温妮并不相信她的说辞,就像不相信预言家日报上那些粉饰太平的鬼话一样。
亲眼见过了那天卡卡洛夫的脸、听到了那些对话,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邓布利多和波特说的才是实话——神秘人真的复活了。
因此,拉温妮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站在了自家地下室门口。
贝福特家所有涉嫌违禁的魔法书籍和物品都藏在地下室一个隐蔽的房间里。
拉温妮作为贝福特家唯一的继承人,按规矩,很早就学会了进入密室的方法。但由于贝福特夫人的禁令和踪丝的限制,她从来不敢碰里面的书。
但如今,她觉得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她已经成年,不再有使用魔法的限制。而贝福特夫人的禁令……拉温妮觉得已经不需要遵守了。
走进地下室,在整齐摆放的杂物堆里找到一把椅垫上绣着独角兽图案的高背椅。用魔杖点一下唯一一只黑色的独角兽,就能打开密室的大门。
密室里有三架直抵屋顶的巨大橱柜,最左边的橱柜里全是黑魔法物品,拉温妮对那些造型诡异的骨架和器具不感兴趣,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另外两架书柜里。
拉温妮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一直都还挺自信的,直到看过那些书后,她才发现贝福特夫人之前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魔咒,更别提掌握了。
但借此机会,她发现之前贝福特夫人教给她的一些魔咒,很有可能是从这些黑魔法里改良出来的。
比如那个凝固水分、制造冰面的魔法,她在书里找到了一个原理和咒语都非常类似的——“凝血咒”,用魔杖接触对方皮肤并且念出咒语,能够让对方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冰冻。
冰冻的范围由施咒者的魔力强度决定,也就是说,如果对魔力的控制足够精准的话,完全可以把一个人一块一块地变成一座冰雕。
唯一的麻烦是必须用魔杖接触对方皮肤才能施展,这在实战中是很难实现的。
拉温妮想,这大概是一种专事拷问的咒语——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一寸一寸地被冰封而不为所动呢?
另一个令她感到意外的事情是,贝福特家的密室里并没有很多攻击性的黑魔法。
之前的“凝血咒”已经算是其中最恶毒的攻击魔法之一了,书柜里大部分魔法书记载的咒语都偏向防御和治疗,而其中最多的,居然是神奇动物相关的书。
她在里面发现了一本详细介绍吸血鬼的生理与习性的书,其内容详尽到能让所有神奇动物研究学者目瞪口呆。
拉温妮还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当时还在教他们黑魔防课的奇洛教授曾经结结巴巴地告诉他们,由于吸血鬼的高智商、高威胁以及过于凶狠的习性,时至今日,巫师们对吸血鬼的了解非常有限。
但如果这本书上对吸血鬼的记载都是真实的,那么巫师界对吸血鬼的研究或许早已改朝换代了。
拉温妮觉得自己对家族的认识可能一直存在误解。
但她没有再想那么多,很快就投入到了真正的学习中。
拉温妮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些古老魔咒的难度有多高。
即使是凝血咒——她曾经还在贝福特夫人的指导下学习过简化版本呢——都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真正掌握。
接下来她想学习一个性价比高一点儿的防御性魔咒。
这让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她选择了一本封面上写着“以命换命”的魔法书。
第一次看到这个封面时,拉温妮对它完全没有兴趣。
毕竟她想学的是能保护自己的魔咒,而不是牺牲自己。
但是当她打开那本书的第一页,看到魔咒的发明者分外自豪地在上面写着——
第一个能抵御死咒的魔咒
诞生于贝福特庄园
(本该标明发明者姓名的地方被一块污渍掩盖了)
1979
能抵御死咒!
这句话太有吸引力了。
拉温妮立刻就读了下去。
虽然“以命换命”这个名字挺吓人的,但魔咒本身的效果并不完全如此。
它更像是一种牺牲、一种献祭仪式。
魔咒施加在一个巫师或其他生物身上后,根据施咒者的魔力强弱,保持时间可能是1小时,也可能是一生。
在魔咒有效期间内,被施咒者能够完全抵御一次死咒,但代价是,施咒者将随机被魔法吞噬掉身体的某一部分。
“随机吞噬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牺牲掉的可能只是一根头发、一块指甲壳,但也有可能是四肢,头颅,动脉血管,心肺。
一个极具赌徒性质的魔咒。
虽然很考验运气,但只要使用了它,生存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何乐而不为呢?毕竟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咒语能抵挡死咒了。
拉温妮做出这个决定后,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肚子也有点饿。
于是她一边再次翻看着那本魔法书,一边回到了一楼客厅,呼唤鲁比去准备晚餐——刚刚踏进客厅,她一抬头,猛然看到了贝福特夫人的身影。
拉温妮惊慌失措地将书藏进了口袋里,然后立刻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动作太明显了,贝福特夫人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
但是并没有。
贝福特夫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妈妈?”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表情,慢慢走了过去,“你回来了。你在看什——”
在看清贝福特夫人手中的东西的瞬间,拉温妮的大脑嗡了一声。
她手上拿着一封信,信封已经被她打开了。
猫头鹰皮诺特站在沙发背上,不安地转着脑袋。
“妈妈,那是我的信吗?”
拉温妮一边快步靠近一边抽出了魔杖,在贝福特夫人展开信纸的瞬间,她将魔杖用力一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第一个成功无声施展的会是一个飞来咒。
夺回信纸后,她迅速低头扫了一眼,果然是弗雷德那熟悉的潦草字迹。
“你……你怎么能随便拆我的信!”她又慌又怒,愤愤地喊了出来。
贝福特夫人却根本没在意这个控诉,她眼中的怒火比拉温妮还要旺盛,一字一顿地问道:“弗雷德?哪个弗雷德?”
拉温妮的心脏紧张到刺痛,她张了张嘴,拼命挤出了一个谎话:“弗雷德……是,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
“对,一个拉文克劳的同学。”她本能地顺着说下去,“阿尔弗雷德-艾里克森,妈妈。”
“阿尔弗雷德?很高贵的名字。”贝福特夫人死死地盯着她,“但是一个瑞典人,为什么会取这种名字?”*
“他……妈妈是英国人,所以……”
“你还在跟我撒谎!”贝福特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拉文克劳根本没有阿尔弗雷德这个人!跟你同年级的学生里,只有韦斯莱家的弗雷德!”
拉温妮咬住下唇,没有再说话。
贝福特夫人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颤抖着问道:“他给你寄信做什么?你们很熟吗?”
这句话让拉温妮精神一震——听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来得及看清信中的内容。
毕竟每次写信的时候,弗雷德可是从来不会吝惜使用那些表达爱意与思念的词汇的。
拉温妮看到了希望,赶紧顺着说:“是的,是韦斯莱,我和他现在算是朋友了。”
她的坦然反而让贝福特夫人愣了愣:“你和那种人做朋友?”
“是的,妈妈,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拉温妮接着说,“韦斯莱家拥有邓布利多的信任,和他们拉进些距离,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帮助。”
“是吗?”贝福特夫人的确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还是怀疑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对我说谎?”
“因为……我怕你误会,你知道,你对我身边的男孩子总是过于在意了。”
话说到这里,贝福特夫人已经基本放下了警惕,她招呼拉温妮在她旁边坐下,开始注意到其他的问题:“说起男孩子,你和阿道夫最近怎么样了?”
“妈妈——”拉温妮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贝福特夫人瞪大眼睛,“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拉温妮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着,温妮,年轻时对恋人的选择和成年后对伴侣的选择是不一样的,阿道夫绝对是最适合你的伴侣,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而已。”在这种事情上,贝福特夫人总是不缺耐心,拍着她的手慢慢说,“听妈妈的,妈妈了解你,和他在一起是正确的选择——或许他现在确实有点儿花心——”
“你也知道他花心!”拉温妮恼怒地抱怨,“那你还总把我和他拉在一起!”
“不要用停滞的眼光看男人,年轻人。”贝福特夫人严肃的说,“年轻时花心的男人成家后说不定会变得很忠诚。而相反的,年轻时看似老实的男人,结婚后说不定麻烦不断!”
“……妈妈,我觉得这是一句谬论。”
贝福特夫人抬了抬眉毛:“人生无常,谁知道呢。”
“行了,我不想再聊这个了。”拉温妮烦躁地扭开了头。
贝福特夫人意外地配合,点点头说:“好吧,我们谈谈别的——嗯,你的工作问题怎么样?”
“我的工作问题?”拉温妮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之前不是聊过很多次吗?你说你在魔法部为我安排好了工作——”
“是的,魔法部,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嗯……妈妈记得,你上次说想要做‘用得上魔杖’的工作,而且,你知道,你的成绩那么好,妈妈也觉得让你去做那种简单的文职很可惜。”贝福特夫人细碎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拉温妮的表情,问道,“所以我想,或许你会对傲罗的工作感兴趣?”
“傲罗?”拉温妮皱起眉头,她想起了那天送自己回家的傲罗,似乎是叫德力士的男人。
他那些奇怪的话,以及临下车时对她发出的邀请,再结合贝福特夫人的习惯——
她忽然明白了,不敢置信地问:“妈妈,那个德力士……他那天跟我说的话——是你安排他对我那么说的,对吗?”
贝福特夫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没有。妈妈怎么可能让他对你说那种……他对你说什么了?”
拉温妮冷漠地看着她。
贝福特夫人知道自己已经说漏嘴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温妮,是你自己说你想做这种工作,现在妈妈让你去做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做傲罗了?再说了,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这不像你。”
这一次,贝福特夫人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说:“因为现在的时局已经不一样了,温妮,现在他们更青睐强大的巫师。”
“他们。”拉温妮认真地看着妈妈的眼睛,“‘他们’指的是谁?”
贝福特夫人坦然地回视她:“当然是赢家。”
“你的意思是,如果神秘人赢了,我们就会加入他的阵营,对吗?”
“不。”贝福特夫人强调道,“没有人会在胜利后欢迎倒戈者,你需要在他们决出胜负之前作出选择。”
拉温妮又问:“既然胜负都还没有决出,我怎么可能知道谁会赢?”
“哦,你会知道的。”贝福特夫人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妮,妈妈知道你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只要你别犯傻,别想着去做英雄,别被无聊的感情牵绊住——我想你一定能看出哪一方才是最终赢家。”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拉温妮缓缓攥紧了双拳。
“你从来都知道明哲保身是最重要的,对不对?”贝福特夫人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好孩子,听妈妈的话,从下学期开始,魔法部就要对霍格沃茨进行干预了,你知道应该站在哪边,对吗?”
贝福特夫人的一缕头发飘到了拉温妮的脸颊旁,散发着苦涩的橙花香,拉温妮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忍不住小声问:“妈妈,那天卡卡洛夫提到我的父亲……”
“不要相信他的话!那是一派胡言!”贝福特夫人的语气顿时强硬了起来,抓在拉温妮肩膀上的手也猛地收紧,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妈妈,我只是有点奇怪——”拉温妮挣扎着后退了些,坚持问,“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起爸爸的事?十四年了,妈妈,我不知道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贝福特夫人几乎尖叫了起来。
她这么多年来都在逃避提起丈夫,现在被拉温妮如此追问,很快就崩溃了,“你不需要了解他!也不许去了解!妈妈绝不允许你变成他那样的人!”
“他……”拉温妮怔住了,“他……那样的人?”
这是一句过于恶毒的话,彻底改变了这件事的性质。
拉温妮一直以为,妈妈避免谈起爸爸是因为怀念、感伤。然而如今看来,她似乎是厌恶爸爸的。不提起他的事,是因为不想让拉温妮受到他的任何影响。
拉温妮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穆迪的脸,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所说的话——“你看起来一点儿你父亲的影子都没有。贝福特夫人真是教导有方。”
她的思维停顿了一下,猛然意识到那个穆迪是小克劳奇假扮的。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那天在黑魔防的教室里,她拿到弗雷德的口信后,穆迪凝视她的眼神,以及后来他那奇怪的行为——
拉温妮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严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