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突然逝世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明面上,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开始漫天飞舞;暗地里,投诚神秘人方的巫师也日益增多。
谁都知道,邓布利多是伏地魔最大的畏惧,是无数人的定心丸,是英国巫师界的支柱。现在,这座支柱倒塌了,战争双方孰优孰劣,难道还不明显吗?
相比起外界的混乱,凤凰社内部却安静得让人不安。
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聚起来商量对策,而是隐藏自己。
斯内普的背叛,意味着凤凰社的内部信息将会全部泄露给敌人,同时他们也无法将布莱克老宅继续作为基地使用了。
弗雷德和乔治再次收到社内会议的消息,已经是邓布利多的葬礼结束后了。
临时的集会地点是西里斯-布莱克的一个私人宅邸,室内设计很符合他的性格,各类装饰都颇为新潮,但作为一个单身汉的临时歇脚地,这栋房子的空间并不大。
一个人住或许刚刚好,但等到涌入客厅的越来越多,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
窄小的空间,沉闷的呼吸,没有人说话。
大家的心情都糟透了。
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这场勉强展开的沟通很快就演变成了争吵。
以西里斯-布莱克为中心爆炸点,他愤怒地吼着“我早就说过那个老蝙蝠不能信!为什么没人听我的!”以及“为什么之前不让我参与到行动中?如果我在霍格沃茨,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态度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争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
就在弗雷德和乔治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劝住西里斯时,金斯莱推门走了进来,房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去,纷纷笔直地看向他。
作为正在傲罗办公室里担任要职的人,金斯莱是目前凤凰社的核心力量,总能为大家带来很多机密、紧急的消息。只不过最近,他带来的都是坏消息,以至于大家一看到他就会本能地揪起心。
金斯莱安静地扫视了一周,然后轻轻叹息,这一次,他带来的依旧是坏消息:“布兰登去世了。”
顿时,叹息声、私语声、拍桌子的声音开始细细碎碎地响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韦斯莱夫人终于找着机会,一把抓住旁边的弗雷德和乔治,低声问:“邓布利多没有单独交付任务给你们吧?”
他们齐齐摇了摇头。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偶尔帮帮小忙,妈妈。”
“弗雷德比较幸运,立了个大功。”
“我认为那个功劳是属于我们俩的,毕竟我们是轮流看护那个女孩儿的。”
“可以了,安静!”韦斯莱夫人烦躁地打断了他们,“没有特殊任务最好,现在情况有多危险你们也看到了,明天赶紧关了店,回家去待着!
双胞胎立刻就不满了,关掉对角巷的店倒不是问题,现在这种形势,店子早就难以经营下去了。但他们关店的目的是为了能将更多时间投入到凤凰社的活动里。
“你们还没搞懂现在的情况。”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的亚瑟-韦斯莱终于对他的儿子们开口了,“凤凰社是邓布利多组织的团体,一直以来都依仗他的决策行动。现在邓布利多死了,从理论上来说,凤凰社已经不存在了。”
弗雷德和乔治交换了一个视线,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和一线希望。
“但是……我们还有这么多人。”
“金斯莱还在,西里斯还在,你们也还在,难道不能重新组织起来吗?”
“重新组织起来?可以,但谁来当新的领导者?”韦斯莱先生看着他们,慢慢说,“如果是你们,你们想选谁,来代替那个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位置?”
他们沉默了,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但弗雷德仍然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们做不了什么大决策,但至少能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就像我们上次暗中保护那个麻瓜女孩儿那样,只要行动起来,多抓几个食死徒,不也能对战局有所帮助吗?”
韦斯莱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没想好怎么说服自己尚且幼稚的孩子,金斯莱便走了过来。
他和韦斯莱夫妇点点头打招呼,然后拍了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在他们旁边坐下。
韦斯莱夫人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伸手接过高脚杯时,乔治看到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一枚新鲜的伤痕,泛着诡异的紫光。他用胳膊捅了弗雷德一样,示意他去看。
弗雷德看向自己的孪生弟弟,挑了挑眉毛示意。
“真没想到布兰登竟然也会出事。”韦斯莱夫人伤心地说,“他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啊。”
“布兰登确实很谨慎,出事之后他撤离得也很迅速。”金斯莱喝了口酒放松自己,然后才叹息着说,“可惜他没来得及通知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全部被敌人抓住了,他们以此作为威胁逼他现身。我去现场看过了。可怜的布兰登,他是眼见着自己的妻儿被折磨致死后才缴械被害的。”
韦斯莱夫人捂着嘴发出一声低呼。
但只有乔治感觉到了,站在最边上的弗雷德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们父母的话是对的。”金斯莱转向双胞胎,严肃地说,“战争不是开玩笑,你们如果真的想参与进来,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
深夜十点,双胞胎偷偷回到他们的店里,做最后的整理。
自从邓布利多去世后,不仅仅是生意受影响,连他们聘用的几个店员都承受不住压力,纷纷辞职离开了。
如今,这个竭尽全力给大家在黑暗中带来快乐的玩笑商店,终于不再具备支撑下去的力量,他们必须换一种方式去战斗了。
乔治清点好仓库里的库存,转头去找弗雷德,却发现他正站在一个空架子旁边,盯着架子上唯一的一个薄木板箱发呆,白猫吱吱正温驯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吱吱这段时间过得也是挺漂泊的,它原本是只性格很野的猫,当初在霍格沃茨里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禁林周围度过的。
但是最近这两年,也不知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什么,它突然变得非常粘人。拉温妮那边太忙了没时间陪它,它就经常擅自离家出走到弗雷德这里来,缠着他不放。
吱吱探出爪子挠了挠弗雷德的鼻子,见他仍然兀自想着心事不理自己,它只好闷闷不乐地挂到他的肩膀上,不高兴地甩尾巴。
乔治注意到,吱吱脑袋上的那捋黑毛又被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就像一只随处可见的普通白猫一样,失去了辨识度。
“弗雷德。”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在想什么,站到他身边说,“不要做这种事,太混账了。”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弗雷德始终直直盯着面前的木箱,声音有些机械,“如果安吉丽娜现在没有出国,而是待在英国,你应该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吧。”
“事实上,并不。”乔治犹豫着说,“以安吉丽娜的性格,她多半会选择加入到我们的行动中来。”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也是。温妮不一样,她……”
弗雷德耳边又响起了当初拉温妮对他说过的话——
“我不想参加战争,我不敢,我怕得要死!”
“万一神秘人胜利了……”
“我需要一条退路!”
这时,一楼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吱吱已经嗖的一下从弗雷德肩膀上跳了下去,像条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朝大门的方向奔去。
来人是谁,已经不难猜了。
弗雷德咬了咬牙,抱起木箱朝一楼走去。
……
……
邓布利多去世后,食死徒们仿佛摆脱了最后的顾忌,日益肆无忌惮起来。
拉温妮再次被陡然繁重起来的工作压在了办公室里,将与弗雷德的约会推了又推,原本想着送走了病房里病情最紧急的那个病人就立刻去见他,却没想到在她好不容易处理完工作的当天,弗雷德的信就寄到了。
信中的文字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怨或是撒娇,而是以一种近乎严厉的语气催促她立刻到店中和他见面,当晚必须到。
弗雷德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写过信,像一个发怒的上司。
拉温妮惊讶的同时,又开始担心他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她去帮忙。
于是在熬了一整夜、连个盹儿都没来得及打的疲倦情况下,她还是一处理完工作就赶去了对角巷。
明明是盛夏的季节,在踏上对角巷砖地的瞬间,她却狠狠打了个激灵。
真冷。阴森森的冷风环绕在黑暗破败的街道上,让她几乎快要想不起当初那个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对角巷是个什么模样了。
她加快两步走出巷子,往双胞胎商店的方向赶去。好在那里还保留着一抹热烈的色彩,在一片黑暗中散发出点点光晕,引得人忍不住想微笑、去靠近。
拉温妮就是含着这样的笑容推开了店门,然后将迎面扑来的吱吱一把抱住。
“你还知道亲我?天天离家出走,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主人了呢,去当弗雷德的宠物算了!”她笑着埋怨,将脸埋进吱吱柔软的皮毛里蹭了蹭。
吱吱在她怀里撒娇地翻了个身。
这时,她听到了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声音异常地沉重,不像是属于这里的声音。
弗雷德和乔治每次下楼几乎都是蹿下来的,脚步声又轻又快,有时甚至会直接坐在扶手上滑下来,从来都没个正形。
这还是第一次,拉温妮看到弗雷德以一种沉重缓慢到陌生的脚步,从楼梯口一点一点地靠近。
“嗨?”拉温妮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微笑着问,“你怀里抱着什么呢?”
弗雷德握在木箱上的手又攥紧了些,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深呼吸了一下才重新说:“一点……想要给你的东西,我们……我们出去说吧?”
“出去说?”拉温妮不悦地挑起眉毛,看了看门外阴森森的街道,然后微微鼓起脸说,“我才不要,你发什么神经?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好。”弗雷德又颤抖着深呼吸了一下,然而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最后只好选择将怀里的木箱直接塞进了拉温妮的手里,“这个你拿去。”
“好重——!”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木箱会这么重,拉温妮一下子被压得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歪了一下,被弗雷德握住胳膊扶住。
还没等她重新站稳,弗雷德就迅速将手撤了回去。
她心中的奇怪与不安顿时更加严重了,又不知到底哪里不对,只好低下头打量箱子里的东西,顺口问:“里面是什么东……”
话还没说完,拉温妮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箱子里装的东西——施加过空间魔法的工具箱,陈旧的魔药学笔记,特质的急救药剂套装……还有红金二色相间的领带,用魔杖轻点后就能发出漂亮的微光。但现在,它们全都无声无息的躺在箱子里,散发着一股灰尘与死亡的气息。
那是她在这些年里送给弗雷德的所有礼物,他曾经那么喜欢,那条发光的红色领带,他和乔治在开店后每天都戴着它迎接客人,非常引人注目,几乎成为了韦斯莱兄弟的标志之一。
但是现在……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发抖,怎么也抑制不住。
弗雷德垂着双眼,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受够了。”
“什么受够了?”
“受够你了。”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声带甚至整个胸腔都在发抖,不得不重重咳嗽几声掩饰过去,然后继续去念那些他背诵了一整夜的台词,但仍然因为慌乱而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我受够这种天各一方的恋爱了,动不动就大半年见不到面,你还整天跟我闹大小姐脾气,什么都要我去依着你——既然你这么看重工作,或许我可以让你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
弗雷德的话说得乱七八糟,破绽百出。
然而拉温妮的大脑此时比他的语言还要混乱,根本没能去捋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耳边全是嗡嗡的耳鸣,震得她无法思考。
“你说什……等等……”拉温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十指死死扣进木箱的边缘,几枚粗糙的倒刺扎进了她指尖的皮肤里,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你别开这种玩笑——你是在……”
“我没有开玩笑。”弗雷德表情僵硬,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句话,“我想分手。”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拉温妮猛地抬起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眸刺得弗雷德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拉温妮神奇地冷静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冰凉冰凉的,心脏却跳得格外火热,“是因为最近的战局吗?邓布利多去世了,你们遇到了麻烦,所以你想跟我撇清关系,你是想……保护我,对吧?”
“呵。”弗雷德冷笑了一下,在发现自己被拉温妮识破的瞬间,他也神奇地理智了起来,将全部地感情狠狠压进心灵的角落,拿出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地演技开口道,“你想多了,或许一个月前的我的确会那么做,但是现在,在你做出那种事情后,你觉得我还会担心你吗?”
“‘那种事情’?我做什么了?”拉温妮眉头紧皱,慌忙问。
“你消除了那两个食死徒的记忆,害我们失去了宝贵的信息来源,仅仅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的安全——你不记得了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幅胆小如鼠的模样,那种令人发笑的托辞,真是让人恶心!”
拉温妮张了张嘴,满脸的怒容最后还是化作了一个不可理喻地干笑:“你不用故意激我弗雷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结束这种幼稚的表演!”
“你用不着给我机会!”弗雷德害怕她这样冷静又聪明的模样,拔高了音量,大声说,“你也不会想再给我任何机会的——”
“什么意思?”拉温妮继续假笑着问。
“我——”弗雷德停顿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内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了,硬撑着说道,“我早就出轨了。”
嘭。
拉温妮抱在怀里的木箱摔在了地板上,把一直缩在她脚边的吱吱吓得跳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颤抖着小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早就出轨了,就在今年……四月的时候。”那只大手开始撕扯他的内脏,将他的身体撕得支离破碎,“你整整四个月都没有出现过,情人节,我的生日,你全都在忙你的工作——你要知道,我也是很辛苦的,是有自己的需求的。”
“和谁?”拉温妮的声音又尖又轻,像是一股气从舌尖儿上吐出来,一双蓝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他,仿佛恨不得将他的双眼抠出来。
“维丽蒂。”弗雷德自己都惊讶于这个脱口而出的瞎话能来得如此自然,“我们雇的店员,你见过她的。”
拉温妮不再说话了。
弗雷德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拉温妮注意到了他的逃避,她走过去,双手托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弗雷德抬眼看过去,心脏立刻被狠狠刺中了。
她的眼眶通红,泛着水光,脸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使紧紧抿着嘴唇,也无法遮掩它的剧烈颤抖。
——吻上去!抱住她!结束这场疯狂的把戏!
他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发出这样的呐喊,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无法忘记金斯莱那天告诉他的话——“他的妻子和孩子全部被敌人抓住了,他们以此作为威胁逼他现身。我去现场看过了。可怜的布兰登,他是眼见着自己的妻儿被折磨致死后才缴械被害的。”
温妮是对的,这种形势下,决不能让神秘人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决不能……
“我出轨了。”他直视着拉温妮的眼睛,用一种坚硬到可怕的声音说,“和维丽蒂,就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你因为工作没有来给我庆祝生日,我就和她一起庆祝了。”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和平时的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原来当一个柔软的女孩儿气极了的时候,扇出来的耳光是能这么痛的。
扇得弗雷德的鼻腔里立刻就涌起了一股血腥气。
但他没有躲,站在那儿任由她换了一只手,又扇了他第二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更痛,因为拉温妮左手上的订婚戒指刮在了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拉温妮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立刻抬手想将其摘下。
——不!
弗雷德浑身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阻止了她。
他的手一反常态的冰凉,紧紧扣在拉温妮的手腕上。
拉温妮心下一跳,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期待地抬头看向他。
弗雷德也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与混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明都感觉到了对方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却一句话也没说。
一句话也没说。弗雷德手掌一翻,握住了她的无名指,将上面的订婚戒指亲手摘了下来。
“我差点忘了。”他听到自己用陌生的声音说,“这个你已经不需要了吧?”
戒指被彻底取下,无名指上冰凉一片。
拉温妮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捂住嘴,然后匆忙转身想逃离这个地方。
“喂。”弗雷德忽然叫住她,指着地上的木箱说,“你的东西,拿走吧。”
拉温妮狂怒地抽出魔杖,反身对着他的方向就是一个粉身碎骨——
魔咒最终还是没有扔到弗雷德的身上,而是炸毁了那个装着礼物的木箱,将她从少女时期一直积攒到现在的爱意狠狠击碎,爆炸,最后化为一片焦黑的烟土瘫落一地。
……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她快步行走在对角巷黑暗的街道上,一边拼命命令自己忍住眼泪,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哭!
“回家去,回家去一个人了再哭,回……”
然而一想到“家”,她却愈加悲痛了起来。
她哪儿还有家可以回呢?她只能回到圣芒戈那个狭小冰冷的宿舍去。走到哪里都只有孤身一人。
终于,她扑倒在一个破败商店的窗棱上,失控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能去找妈妈,不能去找过去的朋友,也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事业追求。弗雷德是她选择逃家后的唯一心灵方向。她那样干脆地选择切断与过去的一切,就是因为相信在他这里,她能找到一个更加温暖快乐的世界。
但是现在……现在……
怎么会变成这样……
拉温妮以为自己会哭很久、崩溃很久。
但事实上并不是。
她只是哭号了两三声,将胸口的那股郁气伴着眼泪狠狠甩了出来,泪水立刻就开始收敛了,头脑也迅速恢复冷静。
她扶着窗棱站起来,在夜晚冰冷的空气里调整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时,她看起来又变回往常的那个拉温妮-贝福特了。
“喵——”轻细的猫叫响起,拉温妮低下头,看到吱吱正在担忧地蹭着她的脚踝。
她俯身把吱吱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掏出手帕,将自己脸上的泪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使用幻影移形离开了对角巷。
……
“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同一时间,韦斯莱兄弟的商店里,乔治看着坐在楼梯台阶上蜷缩成一团的弗雷德,说,“我说过了,不要做这种混账事。”
弗雷德没有回答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嘶哑到可怕的嗓音说:“你打我一顿吧。”
“……”乔治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说真的。”弗雷德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用力打我一顿,我能好受些。”
乔治叹息了一声,先是俯身抱了抱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猝不及防的,挥起拳头朝他的脸上狠狠揍去!
他是真的用力了,弗雷德被这一拳直接抡到了地上,撑着身后的台阶才勉强直起身子,紧接着,乔治的第二拳到了,这次直接捅到了他的肚子上。他的身体猛地弯下去,扶着楼梯边的栏杆也没能再站起来,艰难地吐了口血沫。
“行了,算上她扇你的巴掌,够三下了。”乔治停了手,支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扛了起来,“好受些了?”
弗雷德哑着嗓子说:“谢谢。”
乔治扶着他回到卧室里,想翻出药剂箱来给他止血,但打开柜门才想起来,他们一直使用的药剂箱是拉温妮送的,早被弗雷德退给她了,就在刚才,被她的一记粉身碎骨给轰成了粉末。
他不得不转身去找店里剩余的草药存货,应对这种普通伤势的魔药他还是会熬的。
“不需要熬药,乔治。”然而弗雷德却阻止了他。
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我不疼。”
“你的脸都在抽搐,弗雷德。”乔治没好气地说,他知道自己动手的轻重,刚刚那两拳,换了个身子弱点的人早就晕过去了。
“但我不疼。”弗雷德仍然说。
他确实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浑身都是麻木的,仿佛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了右手上——那只手的手心里,攥着那枚蓝宝石戒指。
他亲自设计,亲手制作,然后亲手给她戴上的订婚戒指。她戴上戒指时惊喜快乐的表情,他至今都还记得。
“我很开心。”她含着泪微笑,然后佯装生气地嚷道,“但是求婚典礼必须补上!”
——对了,求婚典礼,上次说好了,要给她补上一个惊喜的求婚的。
弗雷德将握成拳的右手抵到了额头上,感受到戒指尖锐的边缘深深扎进了肉里。
他更加用力的握拳,恨不得它扎得再深一点,把自己伤得再狠一点。
……
……
今天阿尔伯特轮值急诊,很倒霉,连续接了三个急诊病人,一直忙到天亮才下手术台,累到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床上大睡一觉。
然而一推开家门,却陡然看到了一只陌生的白猫,正趴在他家的鞋柜上,一双锋利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屋里有人,有异常的声响从客厅里传来。
他脱掉鞋子,绕开那只猫,光脚走了进去。
然后在玄关侧面的一扇暗门里悄悄摸出了自己的猎-枪——在经历了上一次食死徒袭击后,他多少也意识到了现在跟巫师合作的危险性,早就将自己的住宅简单武装了起来。
他拿出十二分的警惕踢开客厅门冲了进去,端起猎-枪怒喝一声“不许动!”——
却没想到,客厅里的人是拉温妮。
她正坐在他的沙发上,披着他的毯子,抱着他珍藏的红酒喝得正欢。
“你上次说我们的首相是知道你们巫师的存在的,对吧?”阿尔伯特将枪扔到一边,没好气地说,“我觉得我们真的需要一部针对你们这些巫师的法律了,非法入侵民宅,非法盗用他人财物,还有——”
他踢到了一瓶倒在地上的空酒瓶,愤怒地说:“随地乱扔垃圾!”
拉温妮理都没理他,表情已经有点迷糊,在横七竖八、一片狼藉的茶几上搜索片刻,从中拎出了一支玻璃调酒瓶和一支干净的高脚杯,咕噜咕噜倒上了一杯,然后塞进阿尔伯特的手里。
“这是什么?”阿尔伯特狐疑地看着杯中的液体。
“青柠汁朗姆酒。”拉温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灌了一大口,然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补充道,“一开始是青柠汁朗姆酒,现在好像已经只是朗姆酒了。”
“行了行了。”阿尔伯特将自己的酒杯放回茶几上,然后把拉温妮手中的杯子也夺了过去,“我的上帝,你到底喝了多少?”
“不知道,没数。”拉温妮含含糊糊地说着,重新抱起了最开始拿着的那瓶红酒,直接将瓶口凑到了嘴边,说,“这个红酒真不错,你还是有点品位的。”
“废话!这是我珍藏的拉菲!”阿尔伯特将酒瓶一把夺过,然后抓着她的手臂制止了她再次捞酒瓶的举动,“你在发什么神经?像个失恋了的没用女人似的!”
此话一出,拉温妮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怒吼着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抄起他的手臂,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阿尔伯特又惊又疼,嗷嗷大叫着推开了她。
“好吧好吧,我懂了。”他惊恐地捂着自己的手,说,“你真的失恋了?和那个年轻小伙子?”
说实话,他是真的挺震惊的,毕竟他至今都还没忘记那天弗雷德看着拉温妮的眼神——那种温柔又强势的视线,是只有对恋人忠诚至极的男人才会拥有的,写满了爱与独占的欲-望。
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们这样纯粹又深沉的爱情了。
以至于现在,看着拉温妮那明显的失恋的颓态,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呸!”拉温妮推开他的手,抱怀里的毯子,恶狠狠地骂道,“假的!都是假的!”
阿尔伯特默默打量着她。
他见过太多失恋的女人了,这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擅长处理这种事。所以他选择先观察她。
明明是夏天,又喝了那么多酒,她应该很热才对,但她却始终紧紧抱着一条毯子,偶尔还会蜷缩起来,将脸埋进毯子里哼哼。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而且在这种脆弱的时候,她不去找家人,不去找同性朋友,却选择来到自己家里——阿尔伯特对于自己的形象还是很有数的,他在拉温妮的心目中绝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存在。
所以,唯一能说得通的原因是,她没有能够依靠的亲人,或其他信得过的朋友。
真意外。阿尔伯特想。这丫头平时总是一幅女强人的样子,心灵深处却意外的只有一个轴心,而且这个轴心,居然还系在男人的身上。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
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让男人成为自己唯一的心灵依靠是最错误的选择,无论他有多么爱你。
他端起刚才的酒杯坐到了她身边,跟她轻轻碰了一杯,将朗姆酒一饮而尽。
“我酒量不太好,陪你喝两杯意思意思。”阿尔伯特说。
拉温妮尖锐地嗤笑了一声:“真废物。”
阿尔伯特瞪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眼,考虑到她现在正醉着也就没跟她一般见识,转头顺手理了理茶几上的空酒瓶,这才觉得惊恐起来。
“等等,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说过了,不知道,没数!”
这丫头居然还记得他最开始问过她的问题,看来并没有醉得很厉害。
阿尔伯特有些惊悚地嘀咕:“巫师们的酒量都这么吓人的吗……”
这句话拉温妮倒是没听清,她又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红酒,才扭头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尔伯特释然地举起酒杯,说道,“来,这一杯敬你的未来,拉温妮,恭喜你摆脱了一棵歪脖子树,收获了整片森林!相信我,全世界的男人都在为你的单身而欣喜若狂,你会找到一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人的。”
听了他的话,拉温妮抱着酒杯开始大笑,很开心的样子,笑到泪水都从眼角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