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理寺,刘集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之上,他的脸上满是阴霾,口中喃喃着:
“三日,三日后会发生什么嘛?”
当太子出现时,他就感觉到一切的诡异,按照常理来讲,自己入皇宫就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无论是谁,就算是想要栽赃,也不会化作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据的人。
可偏偏结果就是,栽赃成功,而且所有人都说看过自己。
这一切有些过于诡异。
若大理寺被劫,从皇宫走来,必然有不少风声。
可自己一路行来,别说风声,就连丁点奇怪之处都未曾出现过。
自己与田亮辉关系匪浅,若此时涉及自己,必当会有所暗示,至少不会像如此这般。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说明,田亮辉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来的,而且是一个让他无法做出动作之人亲手带来。
能做到那般的高手,京城内不算多,但也不少,洪党,元党就有不下十位半步七品的高手。
而且那早已荒废数年的古塔,重新焕发,必然不是临时而起。
再者说,大理寺可是朝廷重地,其内部藏着不少高手,刘集早前行走各狱的时候也看见几个,虽不算太强,但至少压得住那一群死刑犯。
哪怕事发突然,也不会造成此等死伤,至少第三狱的十数位衙役,不会死的一干二净。
可为何会有人要来陷害自己?
太子?顾浩?还是何人?
一头雾水的刘集长叹一口气,越是去想,脑子里却越乱,对于太子下令三日缉拿归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更是不知道如何去查。
逃离京城他不是没想过,能不能逃离另说,哪怕离开了周阳国,何处又能容纳他?
正当此时,前方街角处,有一道瘦小人影缓缓走来,靠近后尖锐的嗓音响起:
“参见刘大人。”
“太子殿下令奴才在此将此玉交由大人,还有一言需大人谨记。”
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刘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满打满算连一日都没过去,这已经是第三次看见这名叫小文子的太监了,而且每次见他都没什么好事。
但此时的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只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小太监递来的皇玉,洗耳恭听。
“太子殿下让奴才转告一句,听闻宫中有三名黑阳卫死于春阳园外,其盔甲也不知所踪。”
“若大人毫无头绪,可按此线追查!”
声音落下,小太监很乖巧的让出了一条道,站在一旁满是笑意的看着刘集。
刘集掂了掂手中皇玉,谢过一声,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着:
“罢了,先从黑阳卫身上查起吧!”
刘集楠楠自语了一声,脚步加快,随即右脚一点,整个人化作一缕清风消散而去。
皇宫大门处,刘集右手持着太子赠予的皇玉,缓缓入宫。
只不过他并没照太子传话那般,直接前往春阳园,而是朝着司礼监走去。
司礼监内,绝大多数都是宫中太监,其掌印太监由大内总管洪公公兼任,宫中无数流言,往往起始都在此处。
刘集缓步行走,惹得宫道上两侧太监宫女一阵错愕,本想开口提点几句,但看见其腰上的那枚皇玉,也都闭上了嘴巴。
皇玉虽不及阳玉,但持此令者彼时位高权重,寻常时候不会佩戴,若是佩戴在腰,或是展露在外,那便代表着有大事,大案发生,岂是寻常下人能够提点了?
刘集长驱直入,对于身旁的惊讶声充耳不闻,行至皇宫东南一座朴素楼阁后,停下了脚步。
司礼监三个大字挂在门前,门外有两名侍卫守护。
“大人,您这是?”
侍卫可不认识刘集是何人,但他们却人的腰间皇玉,凑上前来弯下腰警惕的问着,尽可能的不惹眼前大人生气。
而刘集摆了摆手,目光看着紧闭的大门问道:
“里面如今有何人?”
“洪公公在不在?”
两名护卫不敢怠慢,随即解释道:
“监内如今除了净事房的值班太监外,其他人都以外出服侍陛下以及各宫娘娘了!”
闻言,刘集微微点头,凑巧此时有一太监从远处走来,欲归司礼监。
刘集脑袋一转,大步上前,将皇玉顶在那太监的脑门上,命令其脱去衣物,而太监看着脑门上的皇玉,不敢不从。
随着一阵开门声,刘集身着一身太监服,供着背,一副猥琐样走进了司礼监中。
太子既然指点出黑阳卫,并且给出了确切的地点,虽是好事,但刘集总觉得其中不妥,仿佛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皇宫人多,事情也多,大小事应有尽有,哪怕当今圣上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样样悉知,但对于太监宫女而言,大事或许知之甚少,但小事却是口口相传。
而这聚集了所有太监的司礼监,便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司礼监一楼无人,只有二楼传来轻微声响。
刘集拍了拍脸后,随即一副活脱脱太监模样,走上了二楼。
“谁?”
刚一上楼,就听见一声呵斥,只见有一太监缓缓走来,看相貌大约不过三十。
而刘集则弯腰拱手,夹着嗓子,尖锐的声音响起:
“奴才小集子,是今天新来报道的。”
这太监瞧了瞧刘集,见其是陌生面孔,又撇了撇身后的几名太监,小声问道:
“今天有新来的报道嘛?”
另外几名太监纷纷摇头不知,刚想训斥一番,就听见刘集又尖锐的说着:
“奴才是小文子的表哥,太子殿下说奴才机灵,就让奴才来宫中服侍。”
“几位大人,可是在此处登记呀?”
听到太子的名号,再加上近几日太子身旁确实跟着一位名为小文子的太监,这让此处的几人纷纷笑脸相迎。
“原来是表哥啊,快请坐,快请坐!”
“文哥最近可是风光,为太子爷鞍前马后,待到登基,只怕如今洪公公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刘集陪着笑脸坐下,听着几名太监吹嘘小文子聪慧之类的话。
谁不想攀附高枝?
更何况是这群没有把的可怜人。
刘集一只点着头,和这些太监熟络的许久后,从绣袍中掏出几锭银子递了过去,小声的问道:
“奴才新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往日还望极为大人多多海涵。”
看见银子,几名太监直接两眼放光,他们本就是最底层的太监,平日里能得几两碎银自都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眼前的银子,光是其中一锭恐怕都有近十两的分量,这种好事,他们岂会放过,纷纷收拢银子,满口答应。
“几位大人,奴才听说宫中可是有很多怪事。”
“万一小人走错了地方,撞见什么不好,或者不该看的事情,那岂不是小命不保了?”
“不知几位大人,能否指点指点?”
声音落下,几名太监脸上的笑容更甚,其中有一太监用着欣赏的眼光看向刘集。
若是对方让他们这些小太监多多照拂,那这钱可就没那么好拿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求上门来,若是死了倒也无妨,就怕没死,万一日后还攀上高枝,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种事情,在这宫墙之中可是经常发生,见怪不怪了。
但若是指点,那可就好办多了,拿钱办事,这情也就还了。
“诶唷,小集子,您可算是问对人了!”
“哥几个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宫中大小事,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啊!”
“要论地方啊,那您可得记好,宫中各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就拿前段时间春阳园来说,那里可是死了三名黑阳卫,一身盔甲都被扒的一干二净呐。”
“而且,听御医说,那几个黑阳卫很早就死了,而且有明显的拖动痕迹,根本不是死在宫里的!”
“在下还听说,那验尸的御医,不知怎么的就....”
只见那太监越说越起劲,全然是个兜不住话的主,若非一旁的太监掐了他一下,只怕穿的什么颜色的地裤都给说出来了。
“那御医怎么了?”
刘集此时也有些激动,显然很想知晓到底如何了。
“诶,小集子,不好意思,咱哥几个还有些事要忙,您先在这待一会,要是无聊,可以...”
先前开口的太监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多嘴,不敢再继续下去,找了个借口就跑上了三楼,至于另外两位,也是如此。
见状,刘集已然知晓再无下果,在这司礼监内晃了两圈,没看到其他太监,也就直接离去。
“不是死在宫中的,那就是死在外面。”
“不是第一地点,而是拖行而来,那么必定特意打扫过了,能有什么线索?”
“那太子指引我来春阳园的目的又是什么?”
刘集喃喃着,目的地始终不是那春阳宫,而是离开了皇宫,来到了太医院。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儒生装扮,双手负背,闲庭信步的在太医院内晃悠。
“诶,刘师兄,您怎么来了?”
还没晃悠到半圈,就有在太医院任职的京属院师弟认出了刘集。
“哦,无事,只是来找老曹的,他在不在?”
师弟点了点头,便连忙带路,期间还问起了,三皇子被劫一事。
而刘集只是苦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摇头不知,等到了一所药房前,那师弟也就告辞离去。
“老曹,老曹!”
刘集也不进门,就直接站在门外大声呼喊着,其声音引来了周围许多太医。
但当这些太医看见来人是刘集后,纷纷行师长礼。
京属院学生可谓是遍布整个周阳国,其中太医院近乎就成了京属院的试训专区了。
还未结业的学生在最后一个学年内,会来到太医院进行试训,毕竟整个六部中,若论接触官员,接触皇家最多的,当属太医院中的太医了。
为此,京属院的学生们,多多少少都会一些疗伤治病的法子,也不要精通,略懂即可,权当为了提前适应官场构造了。
“哟,让在下看看谁来了?”
“老刘啊,您不是号称三日将凡阳缉拿吗?”
“这才第一天,就直接放弃了?”
药房大门打开,有一中年壮汉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靠近后不断的拍打着刘集的身体,似乎想提出一些意见。
而刘集则是翻了个白眼,对于老友的话语,全然不在意。
曹付,如今太医院院首,与刘集同属一届从京属院结业,虽修行天赋不高,但对于疗伤治病这方面,却是精通的很,就连院长柳敏都赞许有加。
“老曹,我和你打听个人。”
“前段时间,宫里不是死了三个黑阳卫嘛?”
刚一坐下,刘集也不藏着掖着,直入正题。
可话还没说完,曹付就摆手打断,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你是想问那个验尸的御医哪去了?”
见刘集点头后,他又问道:
“这事你听谁说的?”
对于曹付,刘集是百分百的信任,直接将先前在宫中听闻都复述了一边。
过了良久,曹付缓缓起身,将房中门窗全部锁死,甚至于让刘集在此处布置了隔音结界。
“这段时间,宫中出了很多奇怪的事。”
“也就是您老刘,要是其他人,在下可是只字都不敢提的。”
“就您说的那个验尸的御医,不见了。”
闻言,刘集一阵错愕,没等开口询问,就听曹付凑上前,将声音压到更低:
“那名太医在院里算得上不错的,在下还让老田帮忙找一找,结果连他都找不到,那只能说明死了,而且神魂俱灭!”
“您先前说的那些,就连在下都不知道,从那太医外出验尸再到回来,拢共就见了在下一人,而且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给了一个地址,就匆匆外出。”
“得亏是您聪明,去找宫中太监探话,要不然,还真没人知道。”
“待会在下把地址写给您,如果那太监说的是真的,或许这地址有可能是黑阳卫真实死亡地点。”
刘集当即点头,眼神有些飘忽,脑袋里不断的思索着两者之间的关联。
过了一会,曹付又开口道:
“近十日以来,宫中的太监宫女总是私下找太医院的护卫们买药,买的都是补血的药材,每日一次,而且量都很多,够七八人服用了。”
“应不是给陛下或者各宫娘娘准备的,具体是何人要,那就不得而知了。”
补血药材?
刘集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若是宫女私下购买补血药材倒是可以理解,女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
可太监是为何?
太监连把都没有,补甚血?
刘集摇了摇头,接过曹付递来写有一处地址的纸条,便想离去。
可没等推开房门,就听见曹付语重心长的说道:
“还有,虽然太子把那皇玉借您使用,可以随意出入宫中。”
“但是您切记,莫要在子时入宫,最近陛下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