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素微微一愣，目光在女子脸上逡巡，一双美丽杏眼倒是与萧芷素如出一辙，不过细说来，若说她们二人像，倒不如说这个女子与她逝去的娘亲像……
“九姐姐！”
挤开那群莺莺燕燕，萧芷妍老远就见到萧芷素正在对着一个湖蓝衣裙的女子呆。等她赶到时，也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这女子身份后，不无蹙眉，“怎么？姚姑娘纠缠我爹爹还不够，又来攀附我九姐姐了吗？”
萧芷素疑惑地看了眼萧芷妍，她语气颇为不屑道，“这女子是淮泠街名妓姚思浣，爹爹成日不回府，就是在她那儿待着。”
姚思浣朝萧芷素颌，而后一边抚着成衣料子，一边道，“不成想萧府贵为名门世家，竟也教出了如此没规矩的姑娘。”
萧芷妍一听，凤眼里划过暗色，嗤笑道，“我们萧府的教养，可不是用来对娼妓的。”
“妍妹，不得无礼。”萧芷素蹙眉，有些不悦道。
奈何萧芷妍一心想要将方才在萧芷素那里吃得亏撒出来，外加着想替自家娘亲教训姚思浣，全然不理会萧芷素的呵斥，“姚姑娘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也觉得自己身份低贱，不配与世家有所瓜葛？若是那样最好，左右不过是一个荡妇，还想攀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妄想！”
姚思浣手上动作顿住，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其中也不乏世家小姐，以及淮泠街的姑娘。她环顾众人，正待说话，却有一个清冷声音率先截住了话头。
“身份低贱？唯有自认低贱的人才是可怜的，姚姑娘做什么与你我无关，既不伤天害理，也没偷没抢。我们的爹爹去淮泠街，又不是姚姑娘贴上去硬拉着的。妍妹你左一句娼妓，又一句荡妇，这规矩也没比旁人好多少，也难怪人家讽刺世家教养了，自己说也罢，可别累着旁人一起蒙冤！”
“萧芷素，你！”
“如何？”萧芷素闲闲挑眉，丝毫不为所动，一派闲适。
众人哗然，谁也不曾想这萧府会出现自家人打自家人脸的一天，且萧芷素从头到尾声音冷淡，连带着表情都吝啬多给。
一直跟在萧芷素身后的紫妨灼华心里一紧，深觉她们女郎又闯祸了。
而萧芷妍，整个身子僵在那里，粉拳紧握，指甲深陷肉中犹不知疼。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萧芷素冰冷的目光。
姚思浣敛眉一笑，低声怅然，“若是有的出路，谁又愿意倚楼卖笑呢？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妍姑娘小心些，日后莫要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她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是专程说给萧芷妍一人听的。毕竟她不如萧芷素身为萧家嫡女，人微言轻，总不能胡乱说话的。
“姚姐姐，你在这呢？欸？这不是那日落湖的小姑娘吗？真巧啊！”人群外一个女子挤了进来，先是拽着姚思浣袖摆，而后觉气氛不对，一转眸就看到了萧芷素。
姚思浣眉尖一蹙，问道，“什么落湖的小姑娘？”
不等那女子回答，萧芷素便上前，朝两人盈盈一拜，对认出她的女子道，“多谢当日姐姐救命之恩。”
那女子掩唇一笑，“不用不用，除了谢家姑娘，我还是头回见到这般大气的闺秀小姐，不像别的世家姑娘，惯会端架子，实际上也就绣花枕头，没个涵养。”
说罢，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依旧僵立在那里的萧芷妍。她这一句话，间接就抬高了萧芷素的地位，能与建康第一美人相提并论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两人再未多说什么，姚思浣临走前朝萧芷素微微欠身，便拉着那个依旧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女子走了。众人见没了戏看，也就做鸟兽状散了。
萧芷素绕开萧芷妍，独自转了起来。
“茹儿，我就说你素素姐姐顶厉害吧！”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萧芷素无奈抚额，回身没好气道，“方才都看见了？”
谁成想，这一回身，就撞上了两道眸光，一个似笑非笑，一个若有所思。前者是阮默息，后者是叶锦楠。
谢绮筠咧唇一笑，毫无形象可言地走上前去，用肩撞了下萧芷素的肩头，颇为暧昧地凑近她耳旁低语，“阮七郎说跟着我准能碰到你，果然啊！行啊，回来不过短短数日，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把我们建康第一公子的魂儿给勾去的？”
萧芷素笑骂着用指尖顶开谢绮筠不断凑近的身子，“你看你哪有姑娘家的样子？放心好了，人是你的，我可没动歪心思。”
谢绮筠忙摆手，力证清白，“你可别胡说啊！我们只是兄弟，七郎是你的。何况，污了我的名声不打紧，可别污了七郎的，不然他一会儿准跟我急。”
暧昧眨眼，谢绮筠笑得一脸奸诈。
一直躲在叶锦楠身后的叶锦茹探出头，见谢绮筠和萧芷素两人低语，眉眼舒展满是欢笑的样子，眨巴了下水灵灵的眼睛，也抿唇浅笑。
叶锦楠抚了抚她的长，低声道，“想去就去吧！”
叶锦茹仰头看着自家哥哥，见他眼眸含笑，带着鼓励。而后又看了下那边已经聊成一团的谢绮筠二人，提裙走了过去，只是方向却是备受冷落的萧芷妍……
萧芷妍这才回过神来，脑海里全是方才那些人看热闹的眼神，以及萧芷素和姚思浣的话来回交织，吵得她脑壳疼。心里则恨不得将方才看见那一幕听见萧芷素话的那些人眼睛挖掉，舌头割掉……
揉了揉额角，萧芷妍正抬步要走，袖摆却传来一股拉力，她不耐烦回头，正巧对上叶锦茹满是期许的目光，“妍姐姐，你能不能教我作画？”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萧芷妍想起万园会上萧芷素不给自己分毫颜面，选了叶锦茹。这便也罢了，偏偏靖王还听了萧芷素的话！一想到前段时日听闻靖王也往恬素阁送药的事，便觉心里如同被一双大手蹂躏一般，难受得紧。
“茹姑娘乃是万园会魁，我那点伎俩哪敢在茹姑娘面前班门弄斧，还请茹姑娘别笑话我了。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先失陪了。”即便心中有气，萧芷妍在薛诗嫆多年的灌输下也学会克制，只是火候不到，难免显得语气过硬了些。
而叶锦茹恰恰就是那种听不得半点厉声的人，手中锦缎被抽走的那一瞬，叶锦茹的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不要钱似的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