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果断得说不行,因为这地儿得挤破头才能进,他也是靠自己的面子让我待一个月。
一个月,也是他最大的面子喽。
“咱们这都是两人一组,之前我一个人,加你正好。”
我又恬不知耻地问道:“那不就得了,少个人,我就一直干下去。”
他白了我一眼:“怕你后面自己都干不下去喽。”
我摆摆手:“穷怕了,没有什么干不下去的。”
他懒得搭理我,介绍起休息间的人来:
“这是大陈,这是小陈,他们两兄弟。”八壹中文網
“大陈哥,小陈哥,我叫凌明,叫我小凌就行。”
伸手不打笑脸人,嘴甜点没错。
而且他俩兄弟都能进单位,后面的关系就…
仔细一看,这两人长得还真挺像的,都是小眼睛、小胡子,脸圆鼓鼓。
就是性格好像相反。
大陈上来就拉着我的手,笑道:
“这位兄弟是新同事?真是年少有为啊。”
额,年少有为,这个词用得妙啊!
小陈只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冷着脸。
不用老刘继续介绍,大刘就给他说完了。
“小凌,这是老孔,这是小薛,他们俩没意思得很,不用搭理。”
老孔、小薛,跟我和老刘一样,一老一少,身上带着股寒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我还是礼貌性打了声招呼。
“这是咱们组长,跟老刘本家。”
叫作组长的那家伙矮个子,身材瘦小,年纪看起来不算太大,可就是喜欢抱着个陶瓷缸,就是以前特别老的那种白色陶瓷缸。
他一看就是个烂好人,脸上始终堆着笑,但就是看一眼便知道是假笑那种。
而且威望嘛…反正我看大刘对他不是特别在乎。
“刘组长好,以后还得您多照顾。”
“嗨,你跟老刘一组的,还是听老刘的好。”
“呵呵”,我敷衍得笑了笑,老实回到老刘身边玩起了手机。
这样的班上的,真困!
可是第一天上班,摸鱼睡觉可不成。
大刘倒是精神不错,就是有点话痨,拉着我聊了个把小时,最后只能借屎遁逃跑。
过了十点,慢慢有活了。
这里的运作方式还挺老旧,所有活儿都是用休息室里的一部公用电话。
按老刘的说法,他们这就跟送外卖似的,电话一响就有单来喽。
可大刘还有老孔他们那组已经在外忙活半天,我和老刘却迟迟没有动身。
“咱们什么时候有活干?”
假寐的老刘眯起眼睛:“急什么…”
又无聊刷起手机,眼看着手机电量就要见底,充电器还没带,这不是要亲命嘛!
“老刘。”
刘组长笑着喊道:“有活儿了。”
“110还是119?”
“110。”
老刘应了一声,收拾了些工具:“走吧,小子,该我们了。”
以前听到要干活,唉声叹气,现在听到有活干,跟捡到钱似的。
“走!”
外面就剩一部灵车,尾号三个八,还挺吉利。
“会开车吗?”
“会!”
以前闲过一阵子,趁机把驾照考了。
他把钥匙丢给我,自己坐上了副驾。
“咱们去哪?”
他报出个路名,我连导航都不用开,踩上油门就跑。
在这座城市,除了出租车司机,最懂路的还得是我们外卖员!
“老刘,刚才你们说的,什么是110,什么是119?”
他靠在座位,脚翘到前面,慢悠悠说道:
“如果是110的活儿,要么是车祸,要么是凶杀案,车祸的多点,凶杀案的话,一般都是直接到隔壁法医中心。”
我一下就明白了:
“119的话就是烧死的喽?”
他点了点头。
“那怎么我们现在才有活儿,我看大刘他们早早就出门了。”
“他们只干自然死亡的,而我们干非自然死亡的。”
我挤了挤眉毛:“哦…那咱们工资比他们高吧?”
“他们是正式编。”
我马上闭上了嘴巴…
正式编?那还比个屁。
“本来不想带你一起的。像这种意外死的,怨气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而你这样的,现在怕的就是这种。不过放你一个人待在火葬场,我更不放心。待会跟紧点我,明白吗?”
本来挺轻松的事情,被他一说,瞬间又提到嗓子眼。
车程二十分钟的路,因为车祸,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这还是有交警开道的情况下。
“人还全乎吗?”
老刘跟交警还听说,见面都能认出他,纷纷派人给他开道。
被问到的交警摇了摇头:“头被挤掉了。”
等我们赶到现场,他们一说才事故怎么发生的。
车祸发生在深埠一座高架上…
起初还只是个小事故,无非是后车追尾前车,大家拍拍照,走个保险完事。
哪知后车女司机是个新手,追尾后一下慌了神,也不看后方来着,开门就下。
后面车速度可都是七八十迈的,直接从她身后撞了上去。
人卡在前门上,脑袋被前面上沿削平,整颗掉到了高架下面。
她人啊,也是倒霉。
想想自己,现在还能捡回条命,也不算那么倒霉。
“头找到了吗?”
交警同志搓了搓手:“这不等您来吗,我们都不太敢。”
老刘没说什么,可交警却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
“这位小兄弟谁啊?您徒弟?”
老刘没说话,径直往车祸现场去。
“我叫凌明,老刘的帮手。”
交警对我笑了笑。
结个善缘,以后骑电动车送外卖闯红灯被抓的话,没准因为有熟人就放我一马。
那追尾女司机的身子跟前门一块飞出十几米,差不多贴一块。
我刚第一眼过去就有点反胃,但这么多人看着呢,只好强撑着没丢面子。
老刘也是皱着眉头。
“呕…老刘,是有点恶心。”
“不是。”
他摇着头:“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她怎么穿着红衣服。”
我撇着嘴偷摸摸看过去,一条人宽的血红色痕迹拉得老长。
血条尽头,碎玻璃上,一具没有脑袋的女尸,她身上穿着的红裙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也不知道是裙子本来的颜色,还是被血染红的,看着格外鲜艳。
“老婆啊!老婆!你怎么抛下我就走啦!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来人似乎是这女人的老公,跪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
“可怜啊,可怜。”
交警同志在旁边叹息道:“都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谁能想到死得这么凄惨!”
“怀孕啦?”
老刘脸色都不一样了:“这下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