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就这样扑在萧慕白怀中,哭哭笑笑,胡乱地说着一些她自己也听不懂的话。不知不觉得,时光的易转,竟已是从深夜到了凌晨,夜飞雪打着哈欠,实在忍不住一波波的困意,她倒在萧慕白的怀中,沉沉睡去,依希仿佛当中,好似有一双温柔的黑眸,跳动着幽然的火簇,无比怜惜地望着她。
醒来已是傍晚,人却已是躺在了慕白的床上,被子暖暖的盖着,只是不见了萧慕白的踪影。
夜飞雪忆起昨晚的失态,心里又是急又是羞,就着丫环端来的热水,胡乱的洗漱了下,不料差点将脸上粘着的大痣洗了下来。她心中愈发紧张,抓起桌上的医箱便往外冲。那丫环抿嘴笑着,拦着她,笑道:“薛神医不必着急,庄主说了,外头狂风骤雨的,将前面的山路冲跨了,要等天色放晴之后,才能让下人去修路,所以请薛神医暂且委屈在山庄里再住几日。”
夜飞雪见她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服色打扮远在其他丫环之上,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口齿亦敏捷清晰,忙问道:“未请教姊姊芳名?”
那丫环含笑道:“不敢当,奴婢叫做绿鬓。”
“绿鬓?”夜飞雪低声重复着她的名字,见她楚楚动人之姿,果然当得“绿鬓红唇桃李花”这句词。
“绿鬓姊姊,烦你转告庄主,就说在下医馆有事,实在来不及多等几日,须得马上回去。”
绿鬓微一踌躇,又含笑道:“薛神医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看,这么大的风雨,好歹也得吃了饱饭喝了热汤才能走是不?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去。吃完了再走也不迟。”
说罢,也不听夜飞雪的再三推辞,笑着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头认真叮嘱她:“薛神医,银衣姑娘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可千万别一个人走出去。”
看着绿鬓渐远的背影,夜飞雪的嘴角不知不觉弯起一道弧线,这丫头只怕是少数的站在萧慕白这边的人吧。话也说回来,慕白的母亲也当真奇怪得紧,跟自己的儿子明争暗斗个什么劲,自己的儿子能独当一面不好吗?至于一见儿子交往陌生人就忌惮成这样吗?
推窗向外望去,见天空铅云低垂,雨下得如同密帘一般,天气委实在坏得厉害,夜飞雪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在那儿看书。
忽觉书被人抽去,直把她唬了老大一跳,转头看去,却见萧慕白不知何时竟已坐在她身边,只见他着一件虎纹披风,望着她只是笑。
夜飞雪嗔道:“真是被你吓死,只道冷不丁从哪儿钻出只老虎精来。”萧慕白边笑边脱了披风问道:“可是睡醒了?”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藏青色盘金袍,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蹬着小靴,愈发显得蜂腰猿背,丰神朗朗。
夜飞雪脸上一红,低头不敢看他,只胡乱的点头。他笑了笑,说道:“昨儿个夜里有家丁抓了只野鹿,一会儿,叫绿鬓暖了酒来,咱们今天就打边炉,吃个新鲜。”
正说着,绿鬓拿了火锅、各式调料和一大壶酒来,夜飞雪急得连连搓手:“敢情你是不想病好了,这身子还没痊愈,你倒好,喝上了酒还不说,腥的膻的就要大吃大嚼起来。”
萧慕白瞥一眼她的脸色,含笑道:“无妨,反正有你这个神医在。”说着围着火锅,便开始烧来吃。夜飞雪眼看拦他不住,不由恨声跺脚道:“好,你吃,叫你晌午吃了,晚上就倒在床上叫哎呀。到时候,我也不用煎药给你吃。只管喂你大碗的酒大块的鹿肉,准保你又鲜灵活跳起来。”
绿鬓噗嗤一声笑将出来,上前轻轻抢下慕白手中的酒和肉,笑道:“我的爷,敢情薛神医是真恼了,你可千万别吃了,仔细薛神医开了狼虎药来治你。”
被她这么一参和,夜飞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低着头只就着火锅刷肉吃,突得碗中多了样东西,却是刷好的一片鹿肉。萧慕白侧目望着她,澄净的目光,似她杯中清澈如泉的酒水,让她在瞬间带上了一丝醺醉。他的声音柔和的若如四月拂面的春风,轻轻道:“只是想刷给你吃。”
夜飞雪仰起脸看他,他大病一场之后,面色一直不是很好,但却仍如明珠流转生辉,秀色可餐。她这么一想,面孔腾得一下烧得通红,也顾不得鹿肉滚烫,埋着头稀里哗拉吃起来。绿鬓格格娇笑道:“薛神医慢点,仔细噎着,庄主又不会抢你的。”
再抬头时,却见萧慕白乜斜了眼笑着看我,绿鬓却是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
夜飞雪惊异得摸了摸脸,问道:“怎么?”
这一下,连萧慕白也撑不住,露出一个略带了孩子气的坏笑:“你擦擦!”他顺手递了条汗巾给她。夜飞雪大窘,知道必是脸上蹭到了什么酱料,拿起汗巾在脸上乱擦乱摸。萧慕白抬手制止,拿过她手中的汗巾,仔细在她脸颊上擦拭了起来。
他清朗脸孔上,始终带着的一丝温和的微笑,眼中蕴藏的始终是一种细微不可寻的脉脉温情。天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夜飞雪的心口先是突的一跳,跟着便是不受控制的突突乱跳起来。脸上的红晕如如涟漪从脸颊一直荡漾至脖子。
“你的宿醉还没醒!”他有些讶然的望着她。
绿鬓格格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昨儿个,薛神医准是装醉,不然,如何足力这等精准,一脚就将庄主您给踢下了床呢。”
什么?夜飞雪心头骤然大惊,昨晚,她竟然跟他同床了?那……那他有没有发现,她……她是女儿身?
这么想着,偷偷向萧慕白望去,见他含笑望着她,眸光中是一片温润的光彩,只听他的声音含笑道:“薛兄不用介意,没这样的事,绿鬓这丫头最会胡说八道。昨晚我见你醉得不成样子,便扶你在我的床上休息,我自己睡到了隔壁厢房之中。倒是想给你盖被子的时候,确实被你飞起一脚重重踢过。”
绿鬓又是格格一阵娇笑,夜飞雪不禁愧然,低头道:“给庄主带来不便,真是抱歉,我……吃过饭就回去了。”萧慕白微微一怔,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山泥滑坡,封路了,薛兄,不如再住几日?”
夜飞雪摇了摇头:“不成的,我一会儿就要走。”
萧慕白徐徐点头,不再说话,只专注的刷着肉片,不一会儿,肉香四溢,他将肉片放在她碗里,轻声道:“那么,吃饱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