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与管傲、徳王等人交换了个眼色,林源直起身子,朗声道:“陛下,容臣禀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林源眼看着楚皇的面色如同那六月的天,变幻莫测。越听清楚林源的话,楚皇的面色便越来越难看。方才,还只是焦躁、暴怒的火山,这会儿,已经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
一张布告。戍国上下,乃至他的文武百官均为此疯狂了。竟然众目睽睽之下,齐齐堵到了堂堂正一品丞相的府门口,还毛遂自荐的要将各自带去的人送进丞相府。不仅琉璃城全城百姓如同看戏一般,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通通收进眼底,也许还有别国的人也看到了他戍国群臣丢人现眼的一幕。
更令楚皇愤恨的是,今日这样丢人现眼的一幕,不久之后,便会传便整个兰陵大6。他这个兰陵大6第一强国的霸主,经此一次,定然会被那些手下败将给大肆嘲笑。他的威严何在?他的权威何在?他的霸气何在?
还有蒙挚,这个蠢货!竟然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就一副痛不欲生,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堂堂七尺之躯,竟然这般优柔寡断,就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简直是废物。因为那个不成器的蒙沁林,蒙挚没少找澹台璧的茬,处处刁难、讽刺,澹台璧都忍了。
楚皇知道,澹台璧之所以这般容忍蒙挚,完全是为大局着想。再加上蒙挚是他钦点的大将军,别说澹台璧,就连他的那些皇子公主,也对蒙挚礼让三分。毕竟,蒙挚是他这个一国帝王钦点的大将军。
蒙挚虎背熊腰,却心细如。他即便恨澹台璧入骨,也定然能够想到今日之事生得太过诡异。澹台璧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允许相府的事情传出相府门口?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蒙挚就那么巧合的自己往枪口上撞去。眉目深沉,楚皇脑海中跑过了一系列的猜想,他绝不相信今日这样诡异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
即便有巧合,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蒙挚重伤、他最宠爱的公主惊吓过度昏迷过去,就连一国重臣,他的丞相也受了伤。而且恰恰在这个时候,又传来边关告急这样的军急。
楚皇蹙眉,眯眼。他就是站在权利巅峰,在阴谋之中成长强大到如今地位的男人,对于危机,一个帝王,总有些异于常人的敏锐。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他感觉有一张网,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视线笼罩,阴谋……出现端倪。
“呜呜呜!澹台哥哥!你怎么在抖?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冷?澹台哥哥……”这个玲珑也是……看着惊慌失措的楚玲珑着急地给澹台璧止血,太医也是冷汗淋淋、手脚哆嗦的懦弱模样。楚皇只觉得内心烦躁。
澹台璧此人,深不可测。他唯一的好处,就是性子清冽,不慕名利。否则,他绝不可能纵容澹台璧成长起来,甚至予他丞相之职。其实,让澹台璧这个残废位列丞相,是一种补偿。
毕竟澹台家为了他的帝位,牺牲了太多人。若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除去风云家。这,是他这个帝王的恩赐,也是一种施舍。
他相信,澹台璧内心是了解这些的,对于戍国,对于他这个帝王,他绝不敢有半分异心。但是,他没有,不代表澹台家曾经的门生没有。所以,他给澹台璧的职位虽高,却只是丞相,一个没有任何兵权的丞相。
不久前婷妃的各种试探。就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生了“百官逼亲,大将军重伤,公主昏迷”的事情。他特意命暗卫调查了一下婷妃近日的行踪,还有澹台璧近日有何异动。
相比于澹台璧去戚家商行取一匹丝绸这样的事情,他的婷妃收买他的近侍这件事情,更引人关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个女人,毕竟不是他戍国之人啊!
“你们!”声音低沉,蕴含风暴。“很好!很好啊!你们真是丢尽了朕的脸!你们这样做,可知道若是被他国帝王知道了……你们该死啊!”
楚皇没有说的话,群臣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让他们更加心虚。“陛下恕罪!臣等糊涂啊!”众臣扼腕悔悟,声声哀切:“请陛下息怒啊!是臣等的不是,原只想着恭贺丞相大人新婚之喜,谁知道大将军竟然……!请陛下恕罪啊!”
楚皇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群臣今日之行,是何目的。只是,他并不明说。
看破不说破。这,也是为君之道。
匍匐上前,管傲声声愤概,怒意不平道:“陛下恕罪!蒙挚那厮实在是无耻至极!小女仰慕丞相大人已久,甚至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臣爱女心切,便想着随了她的心意!”楚皇凝视着他,用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谁知,蒙挚那厮竟拿小女与他府邸的舞女歌姬相提并论,甚至还说我等家中妻无一人有,那些下作之物之趣味!”
管傲脸红脖子粗,他狠狠磕下一个响头,对楚皇道:“臣之妻季氏,曾在环宇年的那场瘟疫中为我戍国立下汗马功劳!亦对臣体贴入微,孝顺公婆,善待儿女!还曾手太皇太后赐封一品夫人!称之为戍国女性的楷模,人人都应效仿学习!如此有情有义的女人,竟被蒙挚这般践踏,这叫臣情何以堪?让太皇太后情何以堪?让环宇年那些幸存下来的百姓,情何以堪?”
三个情何以堪,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这样大的帽子,别说蒙挚区区一个大将军,即便是楚皇,他也不敢轻易接下。
为君之道,以民为先。楚皇这样暴戾,又反复无常,之所以还能够稳坐帝位,便是因为他从不会违背民意,从不会无故加赋税。
管傲这样一说,那绝对是着着实实的要置蒙挚于死地的目的。楚皇眯着双眼,死死地盯住管傲。
大殿之上,静默,如同无人。楚皇的脸,已经暗沉得如同墨水,拉得拉长。但是,管傲似乎已经豁出去了,根本就不管不顾,他还在继续。
“若,那蒙挚单单只是侮辱臣之妻,臣顾全大局,亦只能忍气吞声!”话锋一转,管傲厉声道:“但是,那厮仗着陛下宠信,仗着自己履立战功,便无法无天!他根本就没有将陛下放在眼底!臣等一直在一侧劝导他慎言,蒙挚却不管不顾,根本对臣等的劝诫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蒙挚,他不仅仅污蔑、践踏臣妻的名节,甚至本朝所有的文武百官,他都一概践踏了个便,其中,还包括徳王妃和康郡王妃!”楚皇的视线缓缓扫过徳王和康郡王,他们均是脸色不好的点点头,那样的隐忍和羞辱感,楚皇能够轻易扑捉到。管傲又道:“别说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丞相大人更是被他蒙挚指着鼻子骂,甚至拿他中毒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大庭广众之下,大肆羞辱”
“混账!”楚皇怒了,他狠狠喝道。“那蛮牛找死!他都说了些什么?给朕通通重复一遍!”
林源跪到前面来,回道:“他说丞相夫人是被丞相大人的模样吓……”看看澹台璧,又看向楚皇,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他想楚皇应该想到。大殿之上响起拳头捏得噼噼啪啪响的声音。“公主殿下呵斥他放肆,不许他再无理取闹,蒙挚甚至还与公主叫板!拿他大将军的功勋卓越压公主殿下,甚至还言他国若再犯,是否公主会披甲上阵!所以……公主殿下无意间伤到了蒙挚!”
林源的话,十有**都是真的,因为他知道,这个老东西虽一直看不惯蒙挚,却为人古板迂腐,他向来都是有一说一的倔脾气。对于林源这个人,楚皇自然了解。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便是善于用人。但是,他同样也知道,公正严明,不代表一五一十。林源是不善于说谎,但是,一旦关系到他自身,隐瞒一些事情,他还是会做的。只是,如今蒙挚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他若是再执意袒护,想必……况且,蒙挚还冒犯了玲珑!
这件事情,他轻率不得啊!
胥阎离京之时,与他有过约定。若是半年之后,他安然归来,那么他楚胥阎的余生便都是属于戍国的,他会为了戍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前提是,他这个父皇,得好好照顾他的妹妹和母妃!若是他半年之后未归来,便会有人送来一封信,那里面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楚胥阎最像他。楚胥阎是他所有的孩子中最像他的孩子。多疑、才智过人、杀伐果断,亦野心勃勃。他和楚胥阎,如同一面镜子,他们是自己的两面!只是,那个孩子有感情!
一个枭雄,决不能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