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信泓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他走到蔺子桑和冬至的面前,高高的抬起下巴,“那我就要子桑姐姐也做个大丫头!”
室内一时无声,等了一会儿才有蔺子桑福身谢恩。
司信泓在冬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间看了看,这会儿才像是得到了一些满足似的,高高兴兴的回桌边坐着了。
司元却是背过手不打算再留,他一个人来的又一个人走的,半点没将其他人再放进眼里。
进府不到三个月,一连就从三等丫头做到了大丫头,任凭谁都要夸蔺子桑的好福气,冬至对此却半点不服。
她从偏厅出来,眼瞧着蔺子桑陪着司信泓回了主屋里,眼里那点轻蔑便怎么都藏不住了。
不过是因着讨好了一个孩子得了这任性的封赏,哪里能够长久?要挑主子,总也要挑一个能得势的才好,至于司信泓,他在这将军府恐怕大抵也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庶子罢了。
夏至一到,天气见着就越发的热起来。原本早上晚上的那一阵凉意到了这个光景也已经消散殆尽。养性居的厚门帘是整个将军府里最迟取下来的,这会儿也敞着门通气。
冬至快步走到台阶下面,还不等门口的嬷嬷通报,便先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说笑声。她抬眼看了看外头站着的几个婆子和丫头,就清楚了在里头陪着老祖宗的是什么人。
“冬至,”春分听见外头的通传声,立刻从里屋走了出来,半路迎上了冬至。她的脸上闪着笑意,执着冬至的手将她带进了屋里。
屋里头,老祖宗正和季念文坐在一处说话。此刻见到外头来人,两人均是转过头去看。
“老祖宗,二少奶奶,”冬至福下身,恭敬的行了礼。
“起来,起来,”老祖宗脸上带着笑意,显然是因为和季念文说话之后有了个好心情,“过来走近了说话,”
冬至依言,慢步走到了老祖宗身边靠近些的地方站好。
“这两天,那院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老祖宗问这话时漫不经心,这会儿她多也只是因着冬至过来以后的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冬至立时就露出了些许不满的神情。
“那院子里没一个聪明人,可蠢却蠢的让人可气,”她紧紧的搅着手里的帕子,说话时微微咬着牙齿。
自从前天司信泓发了小孩子脾气,当着司元的面将蔺子桑升了大丫头,她在云山院的日子就越发的不顺心起来。蔺子桑看着老老实实的,可也不知是人傻便有好运气,她次次随手一弄或者随口一说,总能三五不时的为她惹出点麻烦事来。这麻烦事,偏生还都是后头冬至无法责怪的。
“蠢一次是凑巧,次次都这么蠢着,你还觉得是凑巧来的,”季念文低头拨弄着自己手上茶杯里的茶叶,缓缓道,“是她蠢还是你蠢,我看倒是不一定,”
老祖宗看了季念文一眼,也跟着道,“莫不是你小看了人?”
冬至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而后皱起眉头想了想,“这……”她是不信那一院子的人还真是聪明的,在她看来,恰巧都是蠢到了一块去,又扎成了堆,故而让人难以忍受罢了。
“大抵还是奴婢自个儿不够细致,”冬至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点微笑,“不过云山院里的事情到底也不算难缠,这两日也没什么新的要紧事。”
老祖宗点了点头,便不太在意了。云山院里的是是非非,放眼在整个将军府来说本来就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她愿意管着,也不过是因为有司元在,他一日没有嫡子,这规矩便要一日守着。这些防备,在老祖宗看来都是极其有必要的。
“下去吧,赶明儿没什么事情就不用过来了,你现在已经算是云山院里的人,来的多了也没什么好说法,倒还落人口舌了。”
老祖宗一说这话,冬至的心头立刻紧了紧,她抬起头看着老祖宗,欲言又止。
她怕老祖宗这样说,是有将她扔在云山院里不管的意思。
老祖宗自然一眼就看出冬至在想什么。
她板起脸,瞪了冬至一眼,“你这丫头,莫不是傻了?我这是为你好,不然等阿元真计较起来,吃亏的是谁?”老祖宗见冬至脸上有怯,便又放缓了语气道,“行了,你这丫头,原本多伶俐一个人,怎么去了云山院不过几日便少了些机灵?你只管记着,在那里,进退有度是要的,可真遇见什么事儿了,也别紧着往后退,你是养性居里出去的,到哪儿都变不了!”
老祖宗说这些话,为的就是再给冬至一些底气。她深知道冬至这孩子的脾气,不是个莽撞的,因此才愿意不拘着她。
是以,冬至来了这一趟,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可走的时候是心满意足的。
“如今啊,我也没什么多的操心事了,只等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管我叫祖母,”老祖宗心满意足的看着季念文的肚皮,里头的孩子将将四个月大,如今换了夏衣,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无法全部遮掩住了。
“只不知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季念文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目光里有些满足的欣喜。
老祖宗笑道,“头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咱们家里头的小宝贝,且往后的日子还长呢,还怕不能凑个儿女双全?”
季念文跟着点了点头,因着老祖宗这话,心下稳妥了些。这将军府里的当家人如今后院空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归置人进去,她肚子里这一胎算是将军府正正经经的头一个孩子。老祖宗倘若要一心求个孙子辈,季念文倒也不是不理解,但她私心里并不看重这些。不过,老祖宗这会儿既然这么说了,那便的确是不在意的。
“昨天炎欢和阿末一起过来请的安,我瞧着他们两个经着上回的一通别扭倒是好回去了,说话也亲近起来,这让我实在放心不少,心里也算是宽慰,”老祖宗两句话又扯到了雅园里头去,“你和阿继如今美满,我第二个想着的就是炎欢他们能也传来喜讯,只不知是快是慢。”
季念文少不了要因此安慰两句。好在老祖宗也知道这事情或早或晚是急不来的,便也不多说了。
另一件放在老祖宗心头散不去的事情,推不过去就是司元的婚事了。
“原本啊,其实我还想着那卫家的二女儿是个合适的呢,可谁成想中间有这样的乱子?”老祖宗也是知道那卫羡是从云山院里被找出去的,虽然不是详细清楚个中缘由,可一个姑娘家的,在外头不知缘故的流落到做了丫头,这就不禁让人往坏处想,“如今再看她这番不知礼数心肠歹毒的的样子,可也后怕起来。”
她这说的是昨儿个卫府才传出来的听闻,说是卫羡不高兴底下一个姨娘生的儿子,竟生生地将那还在吃奶的小娃娃给摔在了地上。那姨娘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肝肠寸断,当即就要寻死,幸而被赶来的卫尚书给拦住了。虽是被严令封口的事情,不过第二日便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小小年纪,她倒是心狠,”
“那二姑娘,的确是个傻愣愣的,”季念文并不顺着老祖宗的话说,“可那里头的弯弯绕绕到底有多少,谁又说得清呢,我却听说,那姨娘生的妖媚,是个惯常勾人的,她生的那个儿子体弱,从来就是个药罐子,”
她这话里头隐着的意思,老祖宗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犹疑,“这……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季念文将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肚皮上,缓声道,“母亲您一贯也没经过侍妾一类的事情,便不知道后院能争成什么样子,一个病弱随时将死的孩子,同一辈子的亏欠如荣华,有人自然能割舍,”
老祖宗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过开口的时候到底还是叹了一句,“如今这世道啊,总有人还想寻些不安稳。”
季念文抻了抻自己的裙摆,侧头看着老祖宗,脸上带着笑意,“母亲,不说这些不高兴的,我原想着过两日便去华安寺里求两只平安符,可问过炎欢,她却说身子犯懒不愿意动,我一个人去显得无趣,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陪我过去了?”
如今季念文的肚子里怀着孩子,她自然是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老祖宗亲热的握住她的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好一个冬天窝的乏了,出去转转也是好的。”
这夏日越发的近了,光在日头地下站一会儿便要出汗。不过就算如此,每日给小虎喂饭的活蔺子桑还是自己做着。
她清楚明白,自己进府的时间到底是短的,这短不仅体现在很多时候自己的身份辈分不够上,更体现在她的眼界与见识的确短浅。
小虎天天由蔺子桑养着,对她自然对亲近。如今长到了一只成年大猫一样的体格,除非是常常在这院子里走动的,其他它一概不认,每每见了生人都要怀疑的凑近了嗅一嗅,闻一闻。那日益尖锐的牙齿也是看的人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