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霄眼眸一暗,一把拎着医生的衣领子:“过不了今晚呢?会怎么样?”
因着阎霄脸上还沾着血渍,整张脸又阴鹜得不行,身上又透着一股杀气,医生吓得一个哆嗦,说话直咬舌头:“少……少帅,别动怒,我看封会长身体素质还不错,应该……应该可以熬过的……”
“应该?”阎霄目光如冰刀。
医生也很无奈,只能苦着一张脸:“少帅,我、我真的不敢保证,毕竟……毕竟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我不敢打包票啊……”
阎霄心里想着去看封亦烆,只好一把推开医生去往病房的方向追了过去。
病房里,封亦烆被安顿在病床上,一直昏睡着,身上换了一身舒适的病服,从领口露出一层白色的纱布。
唐湛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脸色阴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阎霄安静的走进来,立在床前,看着那男人苍白的脸色,忽然有种错觉,他若是就这么一枪被她打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跟唐湛一样,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的另一侧,静静的等着。
两个人在病房里,谁都没有主动说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汇过,唐湛冷郁的坐在那,阎霄的目光则始终只落在封亦烆的脸上,希望他早点醒过来。
可是,整个病房里,除了男人手上的输液瓶在一滴一滴往下滴,仿佛再没有活物,连两个清醒着的人都安静得死寂。
……
下了大半天的暴雪,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停了。
天气格外冷。
阎霄坐在椅子上时间久了,仿佛双手双脚都没了知觉,可她也已经不在意这些。
护士推门进来,走过去拔掉封亦烆手背上了将要输完水的针头,并拿走了药瓶,病房再次陷入安静。
“他为什么会这样?”
唐湛平静的抬起渗着淡淡冷意的眸,越过病床望着阎霄。
阎霄一顿,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叫她猛地回神,聚齐目光抬头,看着唐湛,唇角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紧绷着很难扯动,嗓音沙哑:“我开枪打的。”
“看得出,”男人森森冷眸盯着她,用冷嗤的语调继续:“换了旁人,你以为能伤得了他一根手指?”
阎霄抿唇,呆呆的看着唐湛不说话,她知道,唐湛怪她。
“给了他一枪,因为你一时不高兴?还是他又抓了你什么把柄?”自从封亦烆认识了眼前这个女人后,底线越来越低,就差没把自己老底儿都交代给她了,要说他不是真的喜欢她,打死他都不信。
这女人开枪给别人个窟窿跟吃便饭似的不眨眼,就说他早晚有一天把命玩进去,还真他—妈就……
阎霄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男人,眼睑垂了垂,还是决定说了实话:“我怀了他的孩子……不想要。”
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入男人的耳朵,让他顺金目光凝结冰冻。
冰冷如霜的眸盯着阎霄一动不动,整个病房里的空气似乎也都肃杀了起来,那目光甚至带着愤怒与恨意,如一把利刃要把她刺穿似的。
良久,她忍受着他薄刀般的目光。
阎霄不知道唐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与表情,很显然这件事情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呵,”一声冷嗤,男人脸上尽是不屑又冷郁的嘲讽:“你说什么?不想要?”
唐湛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森冷的目光始终锁在阎霄身上,嗓音低缓又阴鹜:“你们女人到底是什么物种?说不要就不要?有没有问过肚子里的孩子?”
阎霄看着气场骤变的唐湛,他在逐渐朝她靠近,坐立不安之间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得以跟他对峙。
“唐湛,你想说什么?”她对上男人目光的时候,仿佛将要落尽深渊一般,叫人从心里惶恐起来。
唐湛长腿买了两步,便已经立在了阎霄面前,语调低低沉沉的透着冷意与嘲讽:“是不是你们骨子里便是冷血的,拿掉孩子让你的报复欲得逞,是么?”
阎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拧眉看着男人,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什么报复欲,唐湛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胡说些什么?”
她往后退,男人便往前走,一张脸阴沉得不行:“既然要拿掉为什么还要故意告诉我?为了让我后悔,让我痛不欲生……”男人猛地按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到了身后的白色墙壁上,拔高语调质问:“你就这么下得去手?”
阎霄脊背猛地撞在身后冰冷的墙体上,被最后一句男人几乎低吼着说出的话给震惊了,嘴唇抖了抖仰头看着男人此刻令人恐惧的表情,“唐湛,我跟封亦烆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扯开男人的手臂,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仍是被唐湛的气场给震慑到了。
男人点着头,唇角自嘲般的扬起,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是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抬眸的瞬间又重新揪起阎霄的衣服领口,眼球充血:“不就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阎霄睁大眼睛,她觉得唐湛疯了……
“你跟华灼灼那女人有什么两样,拿孩子出气么?”唐湛忽地靠近了她,领口揪得更紧。
“华灼灼?”阎霄拧眉,上次这男人不要命似的非要搜查清越的汽车,好像就是为了这女人。
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阎霄明显的觉得,这男人已经失控了。
阎霄正要开口,忽地听到黯哑虚弱的声音在病床上响起,“唐湛……你在干什么?”
阎霄猛地抬头,朝病床上看过去,见封亦烆撑着一条手臂拧眉正看着她,心脏骤紧了一下,用力推开唐湛直接朝病床前走过去。
唐湛被阎霄推得往后了半步,半晌才回过神扭头看病床上已经醒来的男人,又见女人扑到病床上,不禁扯着唇嘲笑。
封亦烆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唐湛揪着阎霄的衣襟,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因此到现在也还目光盯着他,想知道他对阎霄做了什么。
唐湛瞥了一眼病床前的女人,只说了句“我没打她,不用看了”便转身出了病房。
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唐湛快步走到了尽头,立在墙边,脸色阴冷可怖,下颌线紧紧绷着,最终一拳打在白色的墙壁上。
病房里。
阎霄坐在病床前,急切的问:“封亦烆,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叫医生看看?”
男人目光柔和的盯着她,抬手用力抓着她的手腕,语调低缓黯哑:“阿霄,我们的孩子,留下来,好不好?”
阎霄一顿,就在封亦烆昏迷之后,她差点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怀孕了。
躲开男人的目光,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可她刚有闪躲的举动,连话都没说男人就激动起来,撑着手臂便要坐起来,更紧张的拉着阎霄:“阿霄,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你不肯留?”
“封……封亦烆,你别激动,我……我也没说我不留,你先躺下好不好?”她紧张的盯着男人的肩头,那衣服马上又要渗出血迹了。
封亦烆却不管,仍是死死的拉着阎霄的手,盯着她逼迫她点点头同意:“在路上你说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阿霄,你是骗我么?”
“封亦烆,你这条手臂不能用力,你快……快松开,”阎霄哪里顾得上男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眼睁睁看着他胸前浅蓝色的布料被血水又浸湿了,双手轻轻推着又不敢用力。
封亦烆垂眸看了看自己肩头上的伤,冷笑一声:“骗子!”
说着便冷静的去扯肩上缠着伤口的纱布。
她惊慌的拉着男人的手腕去阻止,可争执中难免又碰到伤口,胸前浅蓝色的衣襟上血迹越来越往外晕。
阎霄一狠心,只得道:“我没骗你,留着就是,留着……”
男人动作瞬间停下,苍白的脸上依旧绷着表情,跟阎霄确认:“当真?”
她有些不情愿的点头,“当真,不过我有条……件……啊……”
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男人抱紧了胸膛了,手臂缠着她的肩头,恨不得把她给拉到床上去,“好,好,什么条件都行,只要你留下孩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阎霄不敢动,双手碰都不敢碰男人,脑袋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跟那伤口只有几寸远的距离。
“封亦烆,你在不松开我,我反悔了!”她沉声威胁道。
男人的手,立即从她肩头撤回,过程中还听到低浅的闷哼和忍耐疼痛的声音。
她抬起头,先掀开他领口的衣服,仔细看了看伤口,好在渗血不严重,松一口气,冷眸抬起盯着男人,不带好气:“医生说你活不过今晚,我看他是个庸医,你命这么硬!”
封亦烆眯着眸,任由阎霄数落,“我本是要死的,一想你跟肚子里的孩子,便舍不得了。”
心脏猛地一紧,她躲开男人的目光看向别处,低低淡淡的道:“你先好好养伤便是,这一枪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男人目光始终不离她:“你一直陪在这么?”
阎霄抿唇不语,她才不愿意承认,只可惜她的表情和她身上和脸上那来不及擦拭的血渍出卖了她。
封亦烆又主动拉起她的手,心头被柔软的撞击着,“你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阎霄转眸看着她,冷嗤一声,“谁说的,你死了我便干净了,弄掉肚子里这东西,谁也不会拦!”
男人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看着阎霄:“阿霄,你答应了留着,就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们孩子若是听到,日后出生会不疼你了!”
阎霄唇角一抽,这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脑回路。
她把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坐在椅子上对他正色道:“留下孩子可以,我说了我是有条件的!”
封亦烆随即点头:“好,我都答应。”
“你不问我什么条件?”阎霄略有诧异。
“都可以,我说了都答应。”男人盯着她,古井般的深眸显得格外认真。
阎霄沉了沉气息,没有直接对他说条件:“你先养伤吧,等你出院,我会把条件都一一告诉你的,这期间我不会动孩子,但……”她顿了顿,盯着男人深邃的眸继续道:“如果我的条件你不接受,孩子,我不会留。”
男人点头:“好。”
在得知阎霄怀孕了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不管她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愿意给。
阎霄从椅子上起来:“既然你没事,我先回去了。”
封亦烆看着她身上和脸上干了的血渍,没有阻拦她:“我叫唐湛派人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阎霄一听唐湛就来气,也不知刚才一副精神病发作要把她吃了似的模样是把她当成谁了。
“我叫黄包车。”阎霄补充道。
封亦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忽然又抬手拉住了她的手:“阿霄,你明天……会来看我吗?”
阎霄扯了扯手腕,却没扯出来,就只好含糊着回答男人:“看吧,有时间不忙就过来。”
“嗯,我等你。”男人这才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一直目送着她离开了病房。
阎霄刚走到楼下,就有人追了过来,说是封亦烆吩咐他开车送她回府,阎霄也没拒绝,毕竟外面天寒地冻,和气成冰。
……
夜已深了。
病房里,封亦烆倚在病床上,脸色仍旧发白,不过休息了这么久之后,气息已经渐稳。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脸色黑沉的男人。
“中午。”唐湛淡淡开口。
“找到她了?”封亦烆抬眸,看着气场不对的男人,便也猜出了五六分。
唐湛长腿交叠,手臂垂在身侧,右手修长的骨节处破了皮,没有包扎还留有血渍。
封亦烆见他坐着不言语,便主动道:“这次让你抓狂的这么厉害,孩子没了?”
现如今说这话,他也能体会唐湛当初疯了似的找华灼灼的心情了。
男人抬眸,眸低阴沉如霜,冷冷的盯着他,仍是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