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越顺势拉着阎霄的手,问她:“三姐,几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阎霄确实变了,打扮更女性了,性格也沉稳了不少,可能唯一不变的就应该就是她眼底的目光,似乎比以前更坚定了。
阎霄淡淡的点头:“人总是要学着改变的。”
“可是,你为什么还跟封亦烆这男人在一起,他明明就是……”阎清越不理解的看着她。
阎霄略有蹙眉,其实当年的事情,墨行止有给她说过其中细节,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即便那是事实,她也依旧无法原谅封亦烆……
或者说,她是无法原谅她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一意孤行的选了他。
“阿越,我有我要留下的理由,等以后你就明白了。”她没有跟阎清越细说,转了话题:“哪天有时间,带我去找一趟大姐吧,我很想她。”
“嗯,好。”阎清越点头。
内厅的门被人敲响,门口是沈言的声音:“少夫人,少爷说请您和四小姐去宴厅一趟。”
阎霄微微蹙眉,问了句:“什么事?”
沈言也不避讳,直接道:“林宗简一会儿就要到府上了。”
阎霄跟阎清越对视了一眼,起身出了内厅。
两人被沈言带着来到宴厅,实木雕花的圆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珍羞美食,酒也已经摆上。
“少夫人,请您跟四小姐移步到屏风后。”沈言指引她们继续往里走。
阎霄往屏风后看了一眼,看到屏风后摆好了两把椅子,中间的茶几上摆着茶水,她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好,我知道了,沈管家去忙吧。”阎霄淡声道。
……
封亦烆亲自去府门口接林宗简的车。
这是自四年前阎霄失踪后,林宗简第一次再进入封府,其中缘由,自然不说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亦烆,怎么还在门口等着,我没来迟吧?”林宗简下车,脸上浮着一层浅笑。
“老师到访府上,我自然是要迎的。”男人淡淡的点头,唇角勾着笑意。
林宗简下车后,林清致也跟着下了车。
“刚好,清致今天没事,就跟我一起来了,亦烆你不会见怪吧?”林宗简淡笑着伸手牵着林清致。
男人笑了笑:“无妨。”
沈言张罗着请他们入府,封亦烆跟林宗简并肩而行,自始至终也没有看林清致一眼。
林清致以为,封亦烆请他父亲来吃这顿饭,多半应该是为了上次婚礼现场离开的事情,他总要给个说法才对。
所以她忍着,一直忍到到了宴厅,各自落座,才开口问:“亦烆哥哥,上次婚礼的事情,你总该给我个说法吧?”
林清致刚就坐在林宗简身旁,目光直直的盯着男人问。
封亦烆抬眸,看了她一眼,挥手示意沈言给大家倒酒,然后才漫不经心的道:“什么说法?”
“就是……”林清致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只能鼓着腮帮道:“就算那天你离开了现场,我们也是有婚约的人了,亦烆哥哥,我们的婚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男人淡笑,说话不疾不徐:“我有夫人,还没有娶小的打算,前些日子的事情,你就当是一场闹剧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林清致面色一沉,“可是……”
“亦烆,清致年纪小你两岁,性子不稳,这件事情改日再议,不急不急。”林宗简在桌下按住林清致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林清致气闷的垂头,闷不吭声。
封亦烆端起面前的酒杯:“老师,我先敬你一杯酒,这杯酒之后,我有问题想跟您请教。”
林宗简跟着端起面前的酒杯,淡声道:“说什么请教,你是青出于蓝,我早就不如你了。”
男人也不能他,自己饮了杯中酒,淡笑:“不,这件事情,必须要请教你。”
林宗简这才跟着喝了酒,然后问:“何事?还需要亦烆你请我来府上吃饭?”
封亦烆从口袋里掏出阎清越白天给他的那张信纸,缓缓的折开伸平,放到林宗简面前,薄唇上勾着凉薄的笑意:“这封信,应该是你当年的手笔吧?自己虽然模糊了,自己写过的东西,总不会忘记。”
林宗简看到那一张皱巴巴又泛黄的信纸后,神经瞬间紧了一下,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很快又调整过来,目光细细的从那张信纸上掠过,沉了几秒钟才道:“当年?你说的是江北的事情?”
男人道:“这封信难道不是老师当年写给我的?你不记得了?”
林宗简脸色又沉了沉,扭头朝封亦烆看过去:“亦烆,你到底想干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耿耿于怀?”
封亦烆冷嗤:“耿耿于怀?当然不,我只是这些年一直想不通,当年你是怎么瞒着我在江北的眼线,偷偷驻入那么多你的兵,如果那晚我没有去郊区见你,你的人会不会连我一起杀了?”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这件事情横亘在咱们师生之间太久了,不如今天就说个清楚明白,也好过我们彼此都有芥蒂。”林宗简道。
封亦烆给自己倒了杯酒,安静的听他说。
“你到江北之前,我早就做过一次暗中布防,想打开一个缺口很容易,而且江北那么大,你不可能面面俱到,对阎啸霖下手也是早晚的事情,毕竟大总统早就觊觎他手中的兵权,我为大总统排忧解难也是应当的,再用高官厚禄给那些当兵的一蛊惑,阎家军中自然是有人呼应的,那晚的事情,有你没你都是势在必行。”
“当然,他们就算你完全不参与其中,那些人也不敢杀你,”林宗简说到这里笑了笑,“我早就命人安排过,告诉他们你才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只会跟从与你,自然不会对你动手。”
“你是京都封家的少爷,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跟着你有前途。”
林宗简一口气把当年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要兵权,一定要赶尽杀绝?连阎家女婿一门的谢家都不放过?你未免也太狠了些?”封亦烆捏着手中的酒杯,声音骤冷。
“狠心?亦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如此优柔寡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杀光他们是为了以绝后患,不然你以为这四年,江北为何在你的手底下如此安定?”林宗简还颇有成就感的笑。
阎霄跟阎清越坐在屏风后,屏住呼吸,满脸冷色,如果不是阎霄按着阎清越的手,她恐怕此刻已经拍案而起了。
封亦烆勾着唇冷笑一声,眼底额掠过一丝不屑:“老师,不觉得可惜么?你辛辛苦苦的布局,最后却给我做了嫁衣,何必呢?”
林宗简看着他,表情真诚:“所以,亦烆,只有我们两家才是最合适联姻的,你想要更多,我可以帮你实现,我们可以互相成就,何乐而不为?”
“互相成就?怎么老师心里还有个皇帝梦?想去总统府住一住,内阁总理再往上,不就是大总统的位置了么?”封亦烆直白的道。
林宗简余光扫了一圈厅上,没有其他多余的下人,他便毫不掩饰的笑道:“亦烆,当今是乱世,乱世才能出枭雄,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有机会,我有什么不可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男人笑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抬眸看着林宗简浮着浅笑,眼底却充满欲—望的目光,觉得真是可笑……
“呵呵呵,呵呵呵……”
封亦烆什么没说,只这样越笑越起劲,倚在椅子上看林宗简。
林宗简被他笑得有些慌张,收敛了眼底展露的野心:“亦烆,你笑什么?”
男人笑得愈发张扬,最后成了大笑,却在林宗简发问后猛地敛声,墨色的眸底混着一股嘲弄的笑:“可惜了……老师恐怕这辈子都实现不了这个宏愿了。”
林宗简莫名的有些心慌,吞了吞口水,低低的问:“亦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意思,”男人喝了酒杯中的酒,声音骤冷:“老师,你见过四年前的阎家,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染红一条街的雨水是什么样么?你见过阎家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浑身浸湿泥泞和血水躺在污泥中仍不瞑目的样子么?你闻到过整个大帅府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么?”
林宗简脸色忽然变了。
封亦烆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了林宗简的身后,俯首贴近他,压低了嗓音道:“我有,那些都是我亲眼看过的。”
林宗简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身形有些僵硬。
男人的手突然抬起,落在了林清致的肩头,吓得她肩头一颤。
“老师,清致是你的女儿,她从小被你娇生惯养,阿霄也是,虽然在军中,可也是骄横跋扈着长大的,可是我阿霄……”男人咬了咬牙齿,继续道:“我的阿霄却经历了那一切,亲眼目的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呢,无能为力,而且她还大着将要临盆的肚子,她肚子的是我的孩子,老师……”
“你是如何觉得,我自那以后还会乖乖听你的,跟你合作,为你谋求天下?”
封亦烆话音落下的时候,忽然把手从林清致的肩头撤下,直起身躯反手一挥,把身后的屏风推到。
砰——
精致的木头雕花屏风应声倒在地上,阎霄跟阎清越坐在椅子上,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宗简猛地回头看,心头一震。
眼前的那个女人,眼底杀气肆虐,除了仇视,还有鹰鸷般狠厉的冷光,似乎一下能戳穿他的身体。
“封亦烆,你想干什么?”林宗简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林清致则吓得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
男人扭了扭脖颈,眼神中透彻冷屑,声音低沉的好像是从胸腔中直接飘出来:“干什么?你问我做什么?你应该问问我的阿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