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在炉子内劈啪作响,熏得屋子里的一切都暖烘烘的。
素来清冷的宋荀,眼神也变得滚烫起来,俯身慢慢贴近着狄琳。
吻轻轻落在狄琳饱满的唇上,干涩的,不带技巧,只是简简单单地贴着,却有万千情绪在唇瓣的缝隙间流转。
狄琳不闪躲,却屏住了呼吸,将对方温热缠绵的气息阻隔在口鼻之外。
“上次也没见你如此僵硬。”
攻城不下,宋荀也不恋战,及时鸣金收兵,脸颊的薄晕仍未退去。
发愣的狄琳,蓦然回想起在丹青斋的池边对宋荀的捉弄一吻,惹得他推自己下水不说,还兀自生了两天的气。这次却主动吻了自己……
因而擅自给这吻做了注解:“所以你这是报复我上回强吻你,故意捉弄?”
“用这个方式捉弄人的,大概只有你一个。”
宋荀微微叹了口气,怪自己有些冲动,却也不想顺着狄琳的说法,用那样的理由糟践自己的真心。
在去掉了一个错误答案之后,狄琳脑中又飞速闪过二十一世纪网络文学世界里的各种接吻场景,企图分类出各种缘由,但最终千千万万的理由都指向了一处。
“所以你……喜欢我?”
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并非狄琳揣着明白装糊涂,单纯因为她纵横文学世界这么多年,骚扰旁人常有,但把人骚扰出感情来的却是头一遭。
“是。”
回答得毫不犹疑,宋荀望向狄琳的眼神拨云见日,将欲语还休的迷雾悉数散尽。
宋荀喜欢自己……
仿佛一台习惯了朝宇宙单向输出的信号塔,在千万年的寂寥中,突然收到了光年之外的回应。比起狂乱的欣喜,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巨大恐慌。
狄琳的二皮脸在此时发挥不了镇场作用,随便找了个蹩脚借口,就从宋荀房间逃之夭夭。
心绪混乱地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踱步,默念了三遍“不要回答”后,发现自己正路过夏林蝉的房门,鬼使神差就进了屋。
“掌柜的,我找你咨询下恋爱问题。”
换了个房间,换了张床,换了个昏迷的人,也不妨碍狄琳继续大咧咧地往上一趴。
躺在身侧的夏林蝉还未苏醒,里衣的领口松垮地开着,露出了里头的纱布。
“啧,你说,你为沈晏清挡毒镖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不知道有可能会死吗?”
狄琳挑了夏林蝉的一缕头发,百无聊赖地在指头上绕起来。
“还有,不是名场面都被我破坏了好几回了吗?你俩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感情基础的?深到能给对方豁出命去……”
不知道是在问夏林蝉还是在问自己,狄琳扁了扁嘴,手上的动作也稍重了起来,两根头发被狄琳揪下来。
但夏林蝉仍然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狄琳的手得寸进尺地摸到了夏林蝉的脸上,昏迷三天三夜,皮肤还能水灵灵的,不愧是女主。
手指滑到了夏林蝉的唇上,不似皮肤的水润,反而有些干裂起皮,就和……就和宋荀方才贴上来的触感一样。
“怎么干成这样?沈晏清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啊?我可是特意保留了这些场面没破坏的,你们可得对得起我失去的积分啊!”
不知生哪门子气的狄琳,起身到了杯水,含了一大口,俯身靠近夏林蝉,准备剥夺男主嘴对嘴喂水喂药的权利,自己上。
“你干什么!?”
房门被沈晏清自外面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冷不防被破门声吓了一跳,狄琳呛了一下,嘴里的水全喷在夏林蝉的脸上。
“狄——霸——斧——”
端着药进屋的沈晏清眼神带着杀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叫狄琳镂空的后背一阵寒颤,酥皮落了一地。
手环却震了声,进了笔数字可观的积分。
正疑惑自己破坏了什么,狄琳便听闻床榻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沈晏清瞬间收起杀气,奔到床前,握着夏林蝉的手,对着幽幽转醒的睡美人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情。
敢情女主是被自己喷醒的!
难怪积分这么高!
也是,放眼古言世界,哪个昏迷女主不是在爱的呼唤或者真爱之吻下醒的?被一口水喷醒,实属前无古人。
不仅逃过一劫,还有了意外收获!
狄琳暗自庆幸地退到一边,准备趁沈晏清按照国际惯例交代前情提要时,悄悄离开。
“屋内漏雨了吗?为什么我的脸湿湿的?”
“狄霸斧,你来说。”
沈晏清拿了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夏林蝉的脸庞,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点了狄琳的名。
一条腿刚迈出门槛的狄琳,只好灰溜溜把腿又收了回来。
“我、我刚才是想掌柜的喂水来着!谁知道被沈大人吓了一跳,这才不小心喷在掌柜的脸上……不过也得亏我啊,掌柜的才醒了么不是?”
“喂水?你用嘴喂?”
床上的夏林蝉还很虚弱,却不遗余力地做出了个嫌弃的表情。
瞅了瞅毫无感恩之情的男女主,狄琳本就不痛快的心绪上又添了把柴,圆眼一瞪,嘴里的风箱又忍不住开始拉风拱火,还不忘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
“掌柜的你不知道哇,昏迷后你是怎么也灌不进汤药,搞得大家干着急。好在沈大人聪慧,找了个嘴对嘴的法子,一日三顿地亲自给你喂药喂水,你才挺过难关的!刚才我想替沈大人代劳,他还老大不乐意呢!”
沈晏清的脸色由红转绿,胸口也屡屡起伏:“……在我动手之前,你给我走。”
成功祸水东引的狄琳,求之不得地往外跑,关门前又幸灾乐祸地扔下了句:“掌柜的,你可得好好谢谢沈大人,你胸口中的镖毒,还是他亲嘴吸出来的呢!”
搅局的人走了,留下床里床外尴尬对望的俩人。
“她说的是真的?”
夏林蝉的苍白的脸蛋眨眼充满了血色。
“……”
回应她的只有窒息的沉默。
把手从沈晏清的大掌里抽了回来,夏林蝉裹紧被子,闷头缩到了床内的角落。
“我发誓!我是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绝无半点邪念!”
沈晏清伸手要去揭夏林蝉的被子,想和她当面解释清楚。
“我知道……”
被子先他一步,钻出了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脑袋。
夏林蝉知道,就像她在危机时刻舍身救沈晏清一样,他必定也是为了救自己而不得已做那些事。
可就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名正言顺的正义,她才会失了清白却连一句“禽兽”都骂不出来,才会哭得愈发肝肠寸断。
看着泪眼婆娑的夏林蝉慌了神,沈晏清的大手略显笨拙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再度使出了古言男主百试不爽的一招:“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料夏林蝉哭得更凶,把刚才憋着没骂的话全漏了出来:“我呸!你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招蜂引蝶的禽兽!这时候你还想坐拥齐人之福?你对得起方小姐吗?!”
“我会和方家解除婚约,此生我只娶你一人。”
沈晏清捧着夏林蝉的脸,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