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樾抱着她径直向外,谢斓忽然想到什么,急道:“等等。”她压低声音:“我们……是要去验尸?”
景樾点了点头,她便招手:“寸草,把我枕头边的小布包拿来。”
寸草飞奔着去了,谢斓接在手里,看了一眼泥塑木雕般的诸人,微微凝眉,显然有点儿不放心。景樾会意,沉声道:“寸草,好生打扫院子,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若有人敢为难你,报我的名字。”
别说众人,连谢斓都目瞪口呆。
这位公子,虽然你很帅,可我们今天才见了,第一二三面?你这一副男主人的口吻是要闹哪样?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世界是要讲名誉的,她可是个贤良淑德的贵女!说他不是故意的狗都不信!
她瞪着他,景樾一脸镇定的向外走,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一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是默默的看着他,景樾又撑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别开了脸。
她瞬间就双眼星星!连刚才发生了什么都忘了。
他不言不笑的时候清贵无尘,勾唇浅笑的时候妖孽绝伦,美好到般般如画,可是,却都像一个极其高明的影帝,少了真诚。让号称浪漫杀手的谢斓总忍不住想拿微表情去套他,来揣磨他真正的心理……
可唯有此刻,那几乎有点儿害羞的小表情,微咬的薄唇,简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真的苏炸了好么!
两人这一走,后头朱氏和史婷俱都处在完全的惊愕中,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虽然他们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可是两人神情亲昵,动作自然,景樾更是温柔款款,怀抱着小小姑娘,低头看她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是出奇的养眼。
史婷终于回过神来,直气的全身发抖。
她一向最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魅力,不管是什么男人,只要她想勾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最多稍稍花些心思,总能勾搭的上。
可是到了这儿,难得遇上了景樾,从所未见的好看,可他不但当众给她没脸,还令她落水!甚至不顾而去!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越是难啃的男人,才越有意思,等到他成了她的裙下之臣,那些往事都不过是情趣!可是史婷万万没想到,景樾居然与谢斓这么亲昵!这才是她最愤怒的!他眼睛瞎了么!谢斓那丑样子,连她一半都比不上!
她的牙咬的格格直响,原本秀美的眉毛怒的直要立起来一般,咬牙喃喃:“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旁边的婆子都有些被惊到,心说大小姐不会是受了刺激要疯了吧,忍不住就离远了些。
朱氏却根本顾不上她,她心里只来来回回的推想谢斓和绥靖侯府的关系,上次派禁卫军送回,这次又派禁卫军来请!这显然不是私事,是公事!谢阑珊一个丫头片子,能帮上绥靖侯什么忙?
再想想抱走谢斓的景樾,虽不知身份,但看那风华气度,还有禁卫军对他的态度,便知道必不简单……
朱氏越想越是不安,直接转身,匆匆而出,她要马上回娘家打听打听!谢斓到底帮了绥靖府什么忙!
景樾抱着谢斓,径直进了京兆府衙,后厅中正有几人坐着,一个清瘦老者负手站在门前,一见景樾进来,倒愣了一愣,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景楼主,你说的人呢?”
这老者便是谈忠,乃是名满天下的神捕,向有青天之谓。一个捕头能称到青天二字,可见其验尸之高明。否则的话,绥靖侯也不会不远万里将他调来。可查了几日,却也没甚么头绪。
座上的林琅也站了起来,伤势未愈,面色犹有些苍白。景樾压根儿没有放手的意思,谢斓挣扎无效,只得侧过身去,点首为礼:“小谢见过林侯爷,林世子。”
绥靖侯愣了一愣,看看谢斓,然后皱起了眉:“景楼主,你这是何意?”
林琅轻咳道:“爹,这位就是谢三小姐。”
绥靖侯愣了愣,不能置信的又看了谢斓一眼,然后大怒:“胡闹!真是胡闹!你们还嫌不够乱么!”他拂袖便走。
景樾一挑眉,正想说话,却见怀里的小姑娘轻轻一笑:“林侯爷请留步。我想林世子和景公子,已经把女儿节那天的事同侯爷说了,这才是侯爷坐在这儿的理由,不是吗?”
绥靖侯脚下一顿,谢斓悠然续道:“而侯爷既然连一个恰逢其事的‘姑娘’都需如此‘求贤若渴’,想必事情已经迫在眉睫,那侯爷此刻,真的要因为‘以貌取人’而错过吗?须知错过了我,侯爷身家性命,也许都将毁于此一念之间。”
她声音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却清清琅琅,极是悦耳,绥靖侯冷斥道:“危言耸听!”却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沉吟的对她上下打量。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极小极瘦,看上去最多十岁,头发有些乱乱的,腿上还绑着夹板,不论从哪儿看,都不像个会验尸的。谢斓坦然的迎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林侯爷,是不是危言耸听,试过便知,毕竟侯爷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是啊,爹,”林琅郑重道:“谢三小姐的确有些本事,否则我也不会一直向爹提起。”
景樾亦是一笑:“谢三小姐是我请来的,我担保谢三小姐能看出真正的死因。”
他这一开口,绥靖侯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非常勉强的:“也好。”
谈忠一直站在门角静听,一直到众人欲出厅,才侧身让开,向绥靖侯一拱手:“侯爷既请得高人在此,那下官便告辞了。”
绥靖侯道:“不成!此事未有结果之前,谈捕头绝不能离开。本侯还需倚仗谈捕头慧眼!”他抬手,貌似客气,实则强硬:“谈捕头请!”
谈忠皱了皱眉,只得跟上,他身后的白面书生也背起箱子,跟在了身后。
前几日死去的武师停尸在后面空房,两个禁卫军守在门口,一见他们过来,便施了一礼,后退一步开了门。
冲鼻便是一股焦糊味。谢斓微微一怔,然后拉了拉景樾的衣袖,景樾小心的将她放在门口,却在直起腰的一瞬间,在她耳边极低的道:“我等你一鸣惊人。”
谢斓微微一怔,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死亡不管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可是找到死因,进而找到凶手,挖出真相,是法医的责任,也是她深埋入骨的执念,不管是不是为了立足,这件事,她都会尽力去做。
一个黑衣人飞也似的跃下,递上了拐仗,谢斓便缓缓上前一步,然后站定。
谈忠抄着手站在后面,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满面不屑,大话说的再好听,一见尸体还不是吓傻了?连进门都不敢,还敢说要验尸!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