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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ielo neg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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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切西利奈那天,很少店铺有牛奶,奶类以虫奶居多,那阵两国间只是局势比较紧张,少部分货运陆路暂停通行,像牛奶这类非生活必需品且本地不产索性不进,少进,货源稀缺而已,多走几间店铺碰碰运气总会有,等几天,也会有。开战干仗之后,直到今天,终于连虫奶也成稀缺品了,每天打开粮仓,大家看着粮食拉出来,全是固态,完全没有液态,且大多是面粉、压缩饼干。贵族区各间肉菜市场跟着渐渐单调,绝大部分肉类一连几天都没货,很偶然才听闻哪家人杀一两只牛、龙之类大只家畜,厚着脸皮过去问他们买几斤过把口瘾。关口上边家里养畜牲的家庭极少,关口下边多,许多养殖户住在平民区,每天总有些人杀完抬到关口卖,但也轮不到贵族买,平民们虽然钱少,但也不至于连几块肉都买不起。养殖户担着鲜肉一路走一路卖,没走完几轮环市圈路便卖完了。贵族们不缺米面,反而最缺肉类,菜市场公家供应不了,本地资源没有那么多,运输路线一断,大家市民饿倒不至于饿,就是食品种类少了,单一,饿不死人。平日和平年代里贵族大鱼大肉惯了,一下子断掉大部分食品供应,便自作多情地认为国家亏待了他们,每隔几天闹点事,游游行,抗抗议,惟恐天下不乱。“抗议收紧物资流通政策!!”

看,才刚说完,马上来了,就在家门口外头喊着,精神着呢。“抗议关闭物流通道!”

真太蠢了,以为山顶市府愿意关闭吗?这破山头就两条路,对外打着仗,没了;对内,全国上下不知山外边哪里还打着仗,物流慢也理所当然,同时也不排除圣托尔瓦德有派人潜伏在路上打劫物资车。按理讲第二种,有部队半路偷袭最有道理,打仗归打仗,领土内部运输可没理由慢成那样,整整一个月只得些零星集装箱羊驼车开进市区,打仗前后运输车车次减少了至少九成有多,根本没法把市场供应起来。并不止贵族们闹腾,山腰下平民区同样闹着,赖防御部队整天驻扎在平原上野餐,明明知道敌人就守在对面森林里,不主动出击消灭威胁,天天无所事事,有说有笑,真是看着都眼冤!食品种类减少后,近来半个月贵族们有钱没处花,有些开工厂的贵族,少了钱,却多了时间出来,钱与时间不可兼得,被迫拥有大量时间,尽管买不到什么好吃的招呼客人,茶话会仍照办不误。至少,这山头上还有茶叶能自给自足,稞米也是。我家眼见近来我与密卡萨夫人其女走得比较近,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心想傍上个年金丰厚的外家,也能过上些收租佬式的日子,毕竟我老大不小,确实该成家了。最主要的是我,当事人本人,也确有此意愿。父母瞒着我,两个人偷偷商量过,约了密卡萨夫人“一家”去风力发电站后边那片麦田喝下午茶。密卡萨夫人确定后,他们两个老东西才跟我说,当时都要把我吓得哭出来,布里托雅也被吓到,但她不但没哭出来,还转变为兴奋,一定要见见二哥命中注定的女士,见见真人,看看她哪里吸引到自己身边这个咸湿单身老男人。“你这嘴也太臭了,我咸湿不假,但哪里老了?你不也羡慕地球人吗?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羡慕地球人女人一米七一米八那么娇小依人。”

有些话尽量避免说明而已,她亦知道我意思指什么。我知道是有个人跟她交往着,每天都飞几次信鹰进她房间,只是不知道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即使有意避免,其仍恼羞成怒,抄起木剑朝这劈来。“喂喂!”

她一剑真一剑假,令我难以招架,一下劈中手臂,留了力,还是很痛。“哟……”“你再敢乱讲话!”

“乱什么乱!?”

轮到我发火了,“有谁听到吗!?我又没有讲得街知巷闻,再者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再来两招吗?”

“不了不了。”

“知错就该改,说多就该打。信鹰来得多而已,你想象力还真丰富啊。”

“我错了,下次还敢。”

“下次还敢?”

噗!钝木剑如闪电般劈中左臂,即时肿起。如果说我这种M体质并非先天投胎自带,而是后天获得,探究前因后果,只能是我眼前这个混血女人,只能将形成M体质之谜甩锅到她身上。“唉,你,老头,老母,个个都想见señora mikasa,那么兴奋做什么哦,她要是个平民,三级也好,哪怕是个四级贵族,家庭有差距,即使我生成是个弱智也无所谓,不就是为了点破钱吗?家里又不缺。”

“呃?”

“你以为señora mikasa很穷吗?”

“不是平民吗?”

“你以为啊,她有年金啊。”

“纯年金贵族很少吧,而且mi casa这姓氏也特别罕见,要是名贵族我肯定有印象。”

“之前我也没有印象。”

“别是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吧。”

“没,mikasa家族确实一直以来都有贵族身份,有可能,我猜测,有可能既不是官员亦不是生意、实业人,祖上太多太多钱,代代都吃不完。”

“要真是那样,我都想做男人去撩那个señorita waterman啊。”

“她要是摸清楚我确确实实是个无能贵族,估计这事也就吹了。”

“你没说?”

“早说过了,她没信。”

“我也不信,反正嘛,一个人有用没用往往轮不到一个人自己来判定。”

“呼,反正,反正。反正这个家还留着我没赶到街上去,我也没什么立场说话。”

“别总是一天天地重申这句话,没女人喜欢缺乏自信的男人。”

“那她断定不喜欢我了。”

“哪有,说不定你长得还标致点呢。”

“怎么可能,她可长年居住在棉兰岛。”

“不至于连一个混血人也没见过吧,肯定平日里见过,审美上可以接受。从来没接触过混血的人才基本上无法喜欢得上混血和月球人我起码知道,但那种人又存在吗?从来没见过那种。她都跟你出去过几次了,总有点意思。说多一句,我们家阶级可少见得多了吧,能谈成这段感情,除非讨厌金钱讨厌地位才不会想谈成这段感情。”

“我总会多留一个心眼,再怎么说那可是棉兰岛。”

“棉兰岛又有什么问题呢?万一她笃定心水走地球人主义,根本、绝对、保证不会移民来纳德兰尼亚。”

“虽然我觉得她比较……比较两头不是人。”

“你想说她比较惨吧。”

“确实。”

“任随便哪个外人评判,随便谁都会说她比较惨,看着就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被纳德兰尼亚踢到玛希卡提亚,被玛希卡提亚踢回纳德兰尼亚。到头来啊,你自作多情而已,人家恢复贵族阶级难道不开心吗?”

“呵,谁知道呢?”

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从那关口过关。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来找我。……“多留个心眼不是坏事,只是注意别被她轻易识破喔。”

“尽量吧,我只希望她不是什么复杂的人。”

“哼,说得倒好听,穿上黑丝把你推到床上踩几下你,还不原形毕露鸡儿邦硬?心眼?像条狗围着她舔了!”

“我是那种见色忘本的人吗?”

“还真是。”

“还真是,不愧是你,连性癖都掌握得如此之精确,关键你还说得出口。”

“我从来不装什么纯情啊。”

“这就是我更喜欢地球人女人的原因了。”

啪!真……真不愧是那位剑圣阿婆求着她上课的门生……好剑,好剑啊……“哼哼,你别这么大脾气好吗?”

“还,还不是你……”看她脸色变成深紫色,一定是因为什么事刺激到了她,或者……她自己说了些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哪怕是你,穿上黑丝踩我,我也会忘乎所以地硬得不像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来了,我是个变态这绝对不假,但不至于变态到对着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说这种话。当然,想想,只是想想,想想而已,又不是没试过。“喂!外边!等等,外边!”

她并未停手,一剑劈到低处,我闪躲不及,大腿中招。相比起肌骨之痛,室外刺耳噪音更加之令人紧张。见我既未闪躲亦未招架,布里托雅即刻明白到大事不妙,肯定发生着什么事,毫无疑问她也听到噪音了。她的眼神变化得非常迅速,动作处处显露出其完全适应了这座处于战争最前线要塞城市的生活,危险伴随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下一秒都有可能因为什么意外而死亡,不将自己强制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状态只会死得更快、更容易。“你等着,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嗯。”

布里托雅与前一秒相比判若二人。推开仓库小屋门板,不落之日底下重重阴影穿梭飞过,光暗交替,翅膀与翅膀相连,仿佛织成一副天网。“是鹰军!”

我转身向仓库大喊。主建筑二楼客厅阳台上站着父母与两名平民佣人,他们刚站出来,我刚喊出来,得知并非又一次圣托尔瓦德攻城部队进攻而是山顶鹰军出动,这个家里全部人放下心头大石,表情从严肃转为关注其动向。小妹从仓库里走到阳光之下。“小心鹰屎啊。”

“呀!”

“到屋檐底下!”

鹰军部队保持着阵型朝密林方向飞去,那个方向曾在一个月前罗列着成排投石机,现在则隐藏着一支圣托尔瓦德军队,分散于森林各处,草木皆兵。主动出击,或被动防御,两方皆具可能。城市边缘距离圣托尔瓦德扎下营地的森林足足有十四公里,杜姆又素有不落要塞之名,面对攻城部队,进攻存在着困难性。如此推敲,只能是圣托尔瓦德再次尝试攻城,防御部队派出鹰军进行防御措施了。具体什么情况,还得到高处去看。站在大院墙边往下方望去,许多家庭走出一两个人到外头,遥望平原,见平原上灰白一片,既无进攻部队亦无投石机矗立中央,便知事不关己,回到屋内。没有地面部队,天空却陷入动荡。苍穹正中间,两股军势渐渐靠近,往东者位于高空,往西者位于低空,高速接近此前被投石机砸毁、烧毁的街区,策略一目了然,想潜藏于废墟中趁机偷袭市民。对面见山顶出动大部队,即时奋力提速朝市区冲刺,能突破几只是几只,只要有些顺利藏到阴暗角落里,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瞄准无辜百姓,见一个杀一个!如此扭转局势,将进入绝对性质的敌暗我明状况,防御部队当然不可能放任其突入市区,一次过派出如此多战鹰,可见指挥部早有准备。防御鹰军同时提升飞行速度,但与来犯者差点距离,很可能会演变成城市边缘高度危险战斗,一个看漏眼便有敌鹰穿过防线空域进入城市。醉翁之意不在酒,敌鹰之意不在战,其目的是为了给杜姆山城市区域里塞进移动炸*弹,随时都可能有平民被敌鹰攻击,杀完人再度遁入黑暗当中,完全无迹可寻。防线前方,先于它们,平民区几处缓缓飘起黑云,朝敌鹰突击,那些饲养分部判断得好!能多争取一秒是一秒!同时,山脚底燃起烽火,烟雾甫浮上半空,又多几处饲养分部派出战鹰与大部队集合。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还集个屁合!火烧眼眉,能挡一秒是一秒!前沿饲养分部不正是负责干这拖延时间活吗?真正打起来时,没他们份了!等有敌鹰潜入市区,他们更没份了!位于最前方那几批饲养分部的战鹰毫无集合之意,各自对敌鹰阵营发动冲击,与人不同,鹰没有多少关于生与死的概念与想法,毕竟只是动物,鸟类,只知道有其它鹰要攻击自己生活栖息着的地方,对此非常愤怒,要跟它们干一仗,仅此而已,虽然是听邻居说来的,他家养了五只鹰代替一个女儿服随机抽选役,我想他自有一定道理,我没养过鹰,狗倒养过两条,但因为没养过大鸡,由不得我不信,况且不是毫无道理。与来犯鹰阵一相比,先发迎击集团反而缩成了小队规模,隔着几公里?三公里有吧,很多地球人没有足够视力看到那些鹰阵,听着街头、邻舍月球人或混血者给自己解说。不至于看不到吧,总能看到一团雾状吧,圣托尔瓦德鹰军总数得有几百只,六七百只,排得很密集,从远处,山这边望过去看不清具体,但很密集,因为很密集,隔着至少四五公里远,才觉得恐怖,那么远,看上去那么浓一团,那么多鹰,反观平民区飞到天上那批,不至于看不见,我们视力比地球人好很多,只是那么近,又那么淡,小小一团,随飞行越拉越远,渐渐淡却,五十只有吗?有吧,勉强总有吧,总不会那么少三十来只吧,才几十,才几处饲养分部呢?十处?我记得有十处,每处才养十来只鹰?从山顶飞出那团云,乌黑,透着不落之日的颜色,闪闪发亮,有几百只,我看出来了,数倒没去数,没必要数,势均力敌,希望能势均力敌,单凭最前边几处饲养分部那点鹰抗得住几秒钟?拖得一秒算一秒,说倒容易,倒容易说得出口,怎么挡?挡住前锋几十只?还是挡两倍数量?一只打两只,然后后边才差几秒钟飞行时间那些大军继续赶路,反正都是赶路,还真是差了几秒钟,有意义吗?无论哪个人,随便哪个人会认为有意义吗?又不是拖一两分钟,那才叫有意义,谁都看得出防御部队鹰军并不是差那几秒、十几秒、几十秒,而是差一分钟,至少,起码一分钟。两支鹰军前锋接触,展开激烈厮杀。出乎意料,并没有多少鹰因伤,或死而坠落,两方混战,合成一团,无法分出哪只鹰归属何方阵营,只希望,也只能希望偶然脱离空域跌落地面的鹰是圣托尔瓦德那边的鹰。从山顶发出的援鹰分出一支部队落到平民区各家屋顶上作为低空防御部队,以防前线漏网之鱼冲越平原。鹰军空战不可能耳听八方,单单是追逐战已经使许多鹰疲于奔命,很少会发生近距离数回合格斗,反而身披重甲之鹰间才会反复近身格斗;这场战斗属于突击闪电战,双方鹰阵为求速度均无寸甲,亦无木刺,全身上下只得生来利喙锐爪可攻,厚羽硬肤可守,一个不注意便当场命丧苍穹。因此,总会有些鹰在战斗中途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寻找目标者,当没鹰以自己为目标,自己亦无目标时,即意味着有机会执行原订计划冲进城市里头。守鹰,鹰本身只是鸟类,思维想不到那么细致,只知道执行命令,听训练师指导;但虽然鹰想不到,人可以想到,便安排部分鹰降落到边界屋顶上以防万一。空战时鹰阵无法产生新的指令,一旦展开战斗,便只能达成指令后再执行出发前训练师给予其的指令。所以说如果要布下防御线,只能够在开战前,出发前安排好哪些鹰负责守卫城市边界。“你还看着啊,都没想起打扫打扫鹰屎啊?”

回头面对大院,父母与佣人他们早没了踪影,多数回到屋里,再不就是从后门出去,到上层菜市场碰碰运气。八十余平方米的前院里,只站着布里托雅和我这个一事无成的次子。“这你不知道了吧,鹰屎不可以马上清理。”

“可都压到花田了呀,还溅得到处都是。”

“压到就压到咯,多吗?就一泡屎,才一泡而已。”

就事论事,那泡屎确实……一般鸟屎没什么味道也就等干掉铲起便是,可安第斯神鹫是肉食性大鸡,那屎味道……而且也太大一泡了,说是才一泡,而已……溅得到处都是,就很尴尬。“留着当肥?”

布里托雅发怒了。她可能确实不知这些生活小常识,而且我家以前也没养过飞行类宠物,她不知道也很正常,鸟屎干掉后才好清理。“当肥不也挺好吗?现在这时势留在家,在自家大院、阳台种种菜不也挺悠闲嘛。”

“啊?啊——!算了!我自己来!”

“嘿!我说真的,还湿着呢,你要搞得满手屎汁?”

一听这话,她当即站得定定的。“所以说,是嘛,”我道:“等干掉以后再清理吧。”

“但……”“看着有点不爽和清理过程更加不爽,你选哪个?我会清洁的,但不是现在,马上,这么刻不容缓。”

“噢……”“那你回屋里去?”

“不了,我不想对着他们。”

不想对着他们,他们……我想吗?不想,所以我宁愿傻站着看山下平原上空这场激战。看几公里开外两大群鹰飞来飞去,啄来啄去又有意思?完全没意思又不至于,只是隔得那么远,视力比地球人好也看不到多细致,至多看小黑点快速移动,小黑点径直落向地面,仅此而已,看与不看,看或不看,它们依然移动着,战斗结果只有赢,或输,不可能多其它结果,更不可能因为多一个少一个围观群众,战斗结果会改变,el destino lo es todo。“一起看前线?”

“有什么好看呢?不都打了一个月了……”“最近一个月根本没打过呀。”

“你就只会捉字虱耍小聪明!我可真想不通那个外国人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行大运能认识到你这家伙!”

“哈!我又没说对她很有意思。”

“没意思会隔几天跟她下去平民区?”

“什么啊,都多久前了啊。什么每隔几天啊,只下过四次好不好,攻城之后只下过四次,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呢。”

“才四次?”

“而且总不会每次都往平民区走吧,下边节目是多,也有风险啊。”

“平民区又不止东区。”

“总之呢,打起仗后只下去过四次。”

“总之呢,我不太相信。”

“得了吧,第一次跟她到下边拿行李,之后几次单纯下去附近转转,还顺便找找迪亚米奈和胡利安。”

“喔,那两个地球人,那找着了?”

“没见到,也不敢留太长时间,吃完饭就又上来了。”

“之后都在贵族区见?”

“都在贵族区。”

“贵族区最近没什么玩吧,菜肉又难买,饭店都关掉不少,想吃什么有钱都吃不到。”

“是没什么玩,出去逛逛带她熟悉一下贵族区,哪要什么目的性?她从外国移民来才多久,工作也没有,虽然也不需要工作,我也没事做,周围走走而已。”

“我倒觉得你对她付出得还不够多,全家人都看出来了,所以推你一把。密卡萨夫人很好说话,她很赞成。”

“她赞成?”

“一开始就是她跟老母谈上吧,怎么不赞成呢?”

“哎,怎么说,她……”“你也只见过她一次吧。”

“就投石机攻击那天见过一次。”

“她对你印象很好啊。”

“反而她给我印象一般般吧。”

“你跟她女儿一起,又没叫你跟她一起。”

“呵,说得倒轻松。”

“唉。”

“你也是娇情。”

“啊??”

“没没没,你听错了,听错了,我说……多情,多情!”

“多什么情!?”

这家伙脾气也……唉,说到底我说话少经大脑也有错,血缘关系再浓,她到头来还是一个女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很正常……“说你爱操心!”

“你……啊!!!”

要不要那么大声……虽然住这一片的人全都知道这户人家有个暴脾气爱嚷嚷的混血小姑娘,也都谅解,可她这叫得确实堪称扰民,平日叫几下大家忍忍也过了,毕竟贵族们各自有各自生活压力。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每个人眼看着投石机扔石头到家门口砸大门毁房屋,物资又进不来市里,生意没法子做,正是满肚子怨气想找地方发泄,被她叫多几声,我怕整上下几圈贵族统统丢掉身份阶级跑来讨公道,到时家住剑圣也难解围呀。“cállate!caca de perro!”

她浑身抖动几下,终于寻回理性。这家伙如果能再控制一下情绪其实还挺可爱的,虽然我自己也有错,因为熟悉,所以经常多嘴逗她。“是我有错在先。”

我说。“当然是你有错在先了。”

她说话语气非常沉稳。到头来,大声喊得整几圈邻舍听得到,说明谁家有家丑,而家丑不外扬,她冲动、火爆归冲动、火爆,至少基础常识仍保留着。平原上空,鹰军依然缠斗着。我没多留意有多少鹰掉落,刚才被这家伙分了神。看样子没有多少,很可能至多才十来只鹰离开战斗空域,仍然密密麻麻一大片。真是神奇,小时候听大人说战争很残酷,会死很多人,等自己长大后亲身经历战争,亲眼目睹战争,才发现并没有他们说得那般残酷,战争,打起仗来,会死人,会死鹰,是事实,事实确实如此,我看到了,由不得自己不信,他们也许说得偏向夸张,听上去给人一种感觉:几百个人一拥而上,几分钟就全报销掉。回想起来,那些当年的大人不也正是像我现在这样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山脚打仗吗?城市边缘设立有几处营地,前些日子才派人建出样子明显是营地之营地,听街坊说是什么对空机弩。我知道这东西,造价贵得很,都不知道从哪里收来那么多能用来做弦的兽筋。跟弓箭同样原理吗?见倒见过,很少听说有谁用弓箭,那玩意射几支箭就得换根弦,防御部队难道有这经济条件买一大堆强化兽筋?那好吧,解决资金问题后,瞄准呢?打鸟跟打人可无法相提并论。既然专门设立了营地,想必不是什么容易移动的装备吧,设立营地,无非为了派人驻扎保卫器械,进一步推想,难以移动,怎么去瞄准呢?鹰军接到地面信号,几缕青烟从平民区废墟升上高空,往城区退去,边退边战,将圣托尔瓦德战鹰阵引过来。这看得我整个人有点慌张,这叫作战吗?引鹰入室?这问题可有点大吧,一个人虽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同时与几只鹰对打,大家都醒着,可太过于冒险了吧,没错人是可以跟鹰打,但仅限于知道鹰位置呀,能打不表示防得了偷袭啊。“怎么啦?撤退?”

“不是,不知道。你看得见那些营地吗?”

“哪里?怎么分营地?”

“那里,那里。”

往手指指向那个点看去,地球人也可以看见,视界内就有四处营地,背靠城市,面向森林,用木刺围起来,里里外外足足两三圈。好,假设那地对空矛机有用,要怎样命中在天上跟己方鹰扭打成一团的敌鹰呢?“喔,那些营地。”

“听人说能把矛射到天上打鹰。”

“早有了吧。”

“嗯?我第一次见。”

鹰军分出少部分往山顶飞去。圣托尔瓦德鹰知道市区部署有埋伏鹰,冲不出战线,继续同主力鹰军互相撕咬。每战斗几分钟,鹰阵高度便下降一点,几十米,可能几十米。双方连续有鹰因伤或因需要休息进食飞回各自营地。圣托尔瓦德鹰精得很,飞到森林边缘便降低高度从林木中穿回营地,使得防御部队无法确认其营地精确位置。开头刚进入战斗那时并不明显,到打了四五个钟时,一回忆,有对比,跟回忆进行对比,才发现鹰阵总数少了很多。目前位于战斗空域交战着的鹰大概六百只,往多算不会超过八百只,还是双方合计鹰数。空战转为消耗战、拉锯战,而地面营地仍未见任何动作,什么对空矛机,根本就是摆设吧!开头我还会去数掉了多少只鹰,后来看麻木了,也厌倦了,更不记得数到多少了。确实,任哪位市民,别说市民了,防御部队吧,防御部队也懒得盯着数,怕是也懒得盯着数,因为隔很久才有鹰负伤或当场死亡。第一次攻城时,双方鹰身披甲胄,近距离追逐格斗战居多;今天全部轻装上阵,攻击很难才命中一招,况且非常难找到一次两次攻击机会,想打伤敌鹰更是难上加难。布里托雅回屋里去学习,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又变成只得我一个人,单身的滋味不好受,无牵无挂,也不被谁喜欢,孤身一人,很寂寞。家人吗?那始终是父母,总会比自己先很多死去;他们始终是姐妹和弟弟,我是次男,头上没有大哥,已经是三个人的大哥,没有兄,只有姐妹,弟,他们迟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回到杜姆或永远地离开杜姆,具体看他们,但迟早会离我而去,不得不离我而去,生活所迫,不得不离我而去,远离我,渐渐生疏,继而变为陌生人。这感觉令人很难受。就目前来看,我还未对切西利奈表露太多自己内心的想法,怕上边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支配自己,万一明明对她根本没有爱情、爱意,而只是勉强着自己接纳她,为了避免自己以后孤身一人,会害了她,害了我自己吗?什么嘛,我真是个人渣。那又怎样?人渣又怎样?这个屌毛国家缺人渣吗?缺老实人才对吧,首都那群当权者,月球那群统治者,全hijo de puta,一群人渣,全国上下两百多万人,缺我一个?就缺我一个?没理由缺我一个吧,不可能缺我一个,偏偏多我一个太多吧。就是吧,至少,至少,起码,她是个讲西班牙语的地球人,我不会太去得罪地球人,心里始终认同自己属于地球人这一身份。到头来我又是怎样看待她的呢?其实只要她不戴有色眼镜对我,也只怕这点,从棉兰岛过来。前几次跟她出去,闲谈当中可以感受得出她并不喜欢月球人,同样并不喜欢月球语,难听得要死,总是喝喝喝不知喝个什么狗屎,像含着口屎说话。我喜欢她这点,跟我很相近,很相似,只要她没多少阴谋诡计,不用棉兰岛那些心里话悄悄地骂我几句,完全可以发自真心地对她。希倒如此希望吧,棉兰岛,众所周知,连讲西班牙语或者圣托尔瓦德瓜拉尼语的混血都排斥得了呢。两边家长看我们近来走得近,主要打着仗,封着城,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不想下平民区冒风险便只能在贵族区里打转,而物资短缺导致没地方好转,我不想在家坐着,她同样不想在家,那栋房子,据她说一下子要住到那房子里,很难当作自己的家,刚到不落要塞时没有通行证,租一间小房子二楼,里头空荡荡,连续几个月十几个月没人住,空着,也没人打开看过房,有灰尘的味道,没有任何其他不认识的人的味道,不像密卡萨夫人家。即使明知道办贵族区通行证很快,她依然宁愿租住平民区那户人家二楼里,她当时说:“行李一拆,随身行李到处乱摆,就是自己的房间了,没有人给脸色我看,我也不需要看谁脸色,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原本什么都没有,满屋灰尘,从无,到有,有自己的味道,在一张白纸上画画一样,感觉画出了自己,画成了自己。而去密卡萨夫人那里……我还不习惯……”我当时道:“还没认同才对吧。”

她当时道:“委婉点而已。”

“实际上确实还无法认同她作为母亲,难道不是吗?路上又没有其他人,放心说就是了嘛。”

“是吧,嗯,反而说不会认同还更接近点。”

“何解?因为她,你才获得贵族身份啊。”

“可能问题出在我身上吧。那换我问你了,你家会对言行举止处处设卡限制吗?”

“有是有点,但其实大家长大后根本不把所谓贵族言行举止之类带回家中,只会外出时跟陌生人打交道才讲究点,比如跟里奥吧,我就跟他满嘴粗口,熟络之后畅所欲言。不过嘛,我都六级了,讲究不讲究无什么所谓,他们介意那些人拿我又没办法。”

“哼哼……”她冷笑两声,道:“密卡萨夫人要我在家也搞那一套礼仪。”

“啊?还真是个la vieja escuela。”

“la vieja escuela好贴切啊!”

“如果我没猜错,她后来没有再婚吧。”

“里奥呢?”

“也是哦。再后来没有吧。”

“没有。”

“想想也是,像她这类老派夫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呢?回到自己家还要绷着根神经跟妻子相敬如宾,一刻、丝毫、根本放不了什么松。”

“听来你讨厌贵族礼仪。”

“倒不至于到讨厌,只是我一直过着平民阶级该过的生活,过不来老派真正贵族那套。”

“难怪了。”

“其实里奥原本还有个姐姐,虽然病死了。”

“病死太常见了。”

“你就不往下问吗?”

“马上就往下问。我总感觉听你说得不太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似的。”

“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暂时性,不过里奥是个好小伙子,身边还带着只小母鹰,halcón enano,可有趣了,我很喜欢他那只宠物鹰。”

“那只是猫头鹰,búho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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