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位于街道尽头的小酒馆，灯火通明，客满为患。

店内拐角处的一张八仙桌上，身材魁梧的老人与一名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男童，相对而坐把酒言欢。

老人坐北，男孩坐南，

按地理位置划分的话，老人背对着的北方是九洲人间，男孩背对着的南方则是蛮荒大地。

重明刚刚才知道桌上的老人刚刚与那小二因酒钱的事情起了争执，

这个老人身上带的钱，小二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斗魁城里只收金银之物，其余一概不收。

老人出门一般很少带钱，上一次花钱的时候，貌似是世间第一次有了“钱”这种说法，

他手上拿着的便是九州曾经第一个王朝使用的官钱，只不过岁月如梭，老人的家乡早就不知更迭了多少王朝。

最终重明来到酒馆前，替老人解了燃眉之急，顺便又请老人进酒馆内喝上两杯。

桌前，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白胖胖的男孩，笑道：

“小兄弟今天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老朽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坐在老人对面的重明，嘴里嚼着刚炸出来的花生米，豪气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客气，不客气啦”

老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眯了眯眼说道：

“看不出来啊小兄弟，虽身处蛮荒，但这江湖上的行话却是熟悉地很啊，佩服佩服。”

重明摆摆手，解释道：

“哪里嘞，我听我们先生说过，在他们的家乡里，有一片湖，叫做江湖，水很深，江湖上的人都是喜欢帮助别人的好人，被人们称之为“侠客”，听说可威风啦。”

老人端着酒碗，没来由笑道：

“天下青山都一样，我与人间共看皎月，小兄弟年纪虽小，但做“人”这方面真没得说，敬你一杯”

重明见老人伸过一只酒碗，弱弱地问了句：

“老哥，这酒好喝吗？”

老人疑惑了一声，毫不犹豫道：“那当然！怎么，混江湖没喝过酒？”

重明摇了摇头，“我娘在家不给我喝酒”

老人皱了皱眉，随后又将那碗酒换成了茶，这才递给重明：

“来，以茶代水，咱哥俩走一个？”

重明用心想了想，想起书上的一句话叫做“以茶代酒”，接过茶水的重明，侃侃而谈道：

“书上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老哥我也敬你一杯！”

一老一少，就这样茶酒相碰，一饮而尽。

老人抓起盘子里的花生米，思来想去，不解道：

“这个李拾遗的诗什么时候都传到蛮荒了？”

重明随口道：

“这有什么难的，街上多的是，书店里面都有的。”

老人对着重明笑问道：

“你们这儿的孩子从小都会读一些书吗？”

重明摊了摊手，正色道：

“那可不，我们每天都要去私塾读书，听先生讲课”

老人突然有了些欣慰，这蛮荒之地倒真是和以前有了些不同，这南境和北境的天时大道之所以不相往来，还是有些原因的。

一旁的重明忽然笑道：

“老哥儿，说句实话你是人族还是妖族？”

老人假装唏嘘一声，随后小声道：

“不瞒你说，我是人族。”

重明看了眼四周的宾客，有露出一根尾巴的虎妖，有满脸黄色毛发的金丝猿，还有碗口般腰肢的青蛇，当即替这位老人担忧起来了：

“老哥，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人族！”

老人笑道：

“我早就知道了”

“你咋看出来的？”重明有些遗憾，反问道。

老人摸了摸胡须，啧啧笑道：

“我看人很准的，小兄弟你一身正气，妖族人是没有滴......”

重明双手抱拳笑道：

“你这马屁拍的不错，我喜欢，还未请教老哥高姓大名。”

老人也相应抱了抱拳，答道：

“在下齐鲁孔氏，字仲尼，家中排行老二，人送混号“大成至圣先师”！”

老人说话时，以酒馆为地界，一切仿佛陷入了一种“隔绝”的境界，

这种涉及天地大道本源的无上神通，不依靠神兵法器，不依靠圣人坐镇的天地，老人就这么在他乡天地信手拈来，更无需理会这方天地对他的压制，可谓真正的无法无天。

重明愕然，这个老头儿的外号听起来还挺厉害的，不慌不忙道：

“老哥，你这外号“大成至圣先师”是个啥意思？”

老人笑笑道：

“很多年前别人给起的，你就当是一个帮派里的小人物好了。”

重明不以为然，神经兮兮的样子，头伸到老人面前，“老哥，你不会是书上说的江湖黑帮吧，但我看你也不像啊……”

这位敢于在人间称教立祖的老人，第一次被人调侃为“黑帮”，但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坦然道：

“小兄弟不瞒你说，老夫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早年间我在九洲门下打手三千！老夫那些得意弟子们设下七十二个堂口，奉老夫为第一代话事人，你说我这“黑帮”咋样？”

重明呆呆地看着此时意气风发的老人，吹起牛来倒是头头是道，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安慰道：

“老哥，咱也别说大话啊，还三千打手，你咋不说你是九州扛把子？行了...行了......，兄弟我回家喽，您老在这慢慢喝吧。”

说完，重明起身出去，临走前还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潇洒离去：

“老哥！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老人手里端着酒碗，向着重明远去的方向轻轻一碰，淡淡道：

“小兄弟咱们明天见”

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缓缓起身，被隔绝天地的酒馆，像是重新回到了这片蛮荒，酒店内声音依旧，只是当所有人看向拐角时，老人与那孩童早已消失不见。

斗魁城北方，观前街道，

这里是城里唯一的私塾，占地极大，门口处的牌匾上挂着“蛮荒学院”四个大字，

这位离开酒馆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座学院的大门前，不禁感慨起来：

“虽比不上九州七十二书院那般浩然正气冲天，但好在有这么些涓涓细流不算晚。”

老人向前踏出一步，原本如小溪般的浩然气，此刻间如一条气势磅礴大江大河，汹涌无比，

天地间第一缕浩然正气便是出自这位老人之手，老人所在之地，那里便是天地间最纯正的浩然气。

蛮荒学院内的大殿里，这位身材足有九尺的老人，指着最上方正中的画像嘴上开始骂骂咧咧道：

“这他娘的谁把老子画的这么丑！”

世间每座儒家学院，大殿内须悬挂五幅圣人画像，

正中的不用多说，便是此时站在大殿下面这位怒发冲冠的老人。

左手边的便是亚圣。右手边那位，便是这位老人最得意的弟子，复圣。

其余两位，一位被尊称为宗圣，另一位被尊为述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