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魁城里的孩子们是不用早早地就去私塾,因为在他们这里一般都是晌午时分才正式开课。
书院里的先生们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每天教导蛮荒妖族,先生们也是很累的,有的时候甚至一个字都要解释一个下午。
儒家“有教无类”的四字,贯穿在每一个来南境的夫子心中,对上课这种事情,他们没有私心,
重明今天睡了个大懒觉,太阳晒到屁股了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醒来,
重明的房间里,格局很有意思,既没有桌子,也没有多余的板凳,更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品。
只是四个角落里摆放上古四神兽的青铜像,他父亲和他说这样可以驱邪避祸。
但实际上,这四尊青铜像可大有学问,以龙,虎,雀,玄武,这四神兽,形成一座最古老的聚灵大阵,四神兽时时刻刻运转着天地灵气,只要重明置身其中,就如同睡在一片灵海里,体内窍穴里的灵气变会源源不断地开凿,直至最后,全身三百多处窍穴可以容下一片汪洋般的灵气。
白天陆独夫助其锤炼体魄,晚上灵气灌体。
重明与他父亲一样,武道与天道兼修。
普天之下,走这条路的人很少,因为这条路很难,既要练习武夫的体魄,又要兼顾修道人士的神魂,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在一条道上登顶世间山巅已是难上青天,更别说两条大道了。
修道人士真正的战力,除了修为上的精进外,还要有生死间对决的悟性,与胆气,
而南境三城的所有年轻人,缺少的就是这份与人厮杀的胆气!
简单点来说,就是南境太安逸了,以至于百年间从来没有进行过真正的修士厮杀,
在陆独夫的规矩下,南境从未有人敢在这里打过架,当然,也从未有人敢来南境挑衅。
斗魁城之主曾与陆独夫商量过,是否将其余两城的孩子聚在一起,然后去一趟蛮荒北境历练一番,要不然新一代的年轻人已经忘却如何真正的与人厮杀了。
这个提议很快便被陆独夫给推掉了,
理由是,年纪小,书读得少,暂时不宜出去。
当然,陆独夫也并没完全否决这个提议,只不过要等等,时间还没有到。
重明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便腿脚利索地穿上衣服靴子,下楼准备去私塾。
一下楼便看到陆独夫手里拖着一匹成年的雄鹿,进了店内后厨,
重明跑过去,看着自家老爹手起刀落的在那分解鹿身,惊叹一声:
“老爹,你这.......”
陆独夫见重明在一旁惊讶地神情,敷衍道:
“不是爹宰的,爹是那种人吗?只不过在山里看到这家伙一头撞树上撞死了,爹这才拖回家。”
重明显然有些不信,但这鹿肉却是还是不错的,笑眯眯道:
“爹我要吃鹿腿!”
言语间,陆独夫已经一刀砍在鹿的下面,略显猥琐的笑道:
“儿子,眼瞅着你也大了,鹿腿这玩意儿不适合你吃,你适合吃这个....”
重明看着老爹手里那玩意儿,心里渗得慌,连忙话都不说跑了出去。
这头鹿昨日里在十万大山内深处杀了几个过境的商人,被陆独夫知道后,当场钉死在了一棵松柏上。
陆独夫给南境立下的规矩不算多,但最重要的一条便是,
妖族不可随意滥杀人族,同样,人族也不可在南境与妖族厮杀。
凡南境有人或妖违背次例,陆独夫会亲自出手!
蛮欢书院,
三三两两背着小书篓的学童们开始进入这座学院,
书院大门处,挂有对联一副:
上联:日月两轮天地眼
下联:读书万卷圣贤心
这幅出自另一座天下“白鹿洞书院”的千古对联,大意就是,天地因日月得光,人靠读书致圣。
人靠读书成圣,妖也未必不可。
和学院大多数的学童一样,重明穿着学院里的学服,背着小书篓一路悠哉悠哉的来到观前街。
门口,曹秀与独孤清照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重明视线中,看到张陵似乎在和一个衣着光鲜的家伙在下棋,
独孤清照看到不远处的重明后,立马招招手,
“重明,快来,快来......”
正与张陵下棋的少年,唇红齿白,眉心还有一抹红痣,晦暗眼神如溪水,在重明身上流转不定,
同样,重明也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
世间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就好比有些人,自打看到的第一眼起,便会觉得厌恶。
重明与独孤清照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重明一步跨至,来到两人身旁。
与张陵对弈的少年,年纪看起来比之重明稍大两岁,穿着一身黑色的云袍,气势凌人,身后跟着四名铁甲敷面的妖族力士。
张陵眉宇间冷汗直流,这个少年的棋力远胜于他!
反观对面的少年,时不时的托着腮,看着一筹莫展的张陵,甚是好笑。
重明看着那个令人讨厌的少年,冷冷道:
“有这么好笑?”
少年对着重明笑而不语,继续和张陵对弈。
曹秀见状,拉了拉重明,小声说道:
“这家伙专门来针对张陵的!”
黑衣少年来自武屠城,他爹是这一任的“武屠”,
而张陵的父亲是斗魁城这一任的“斗魁”,
斗魁,武屠,天阙,是南境三城的名字,也是城中大供奉的封号。
私下里,陆老爷会让这三人捉对厮杀一番,以方圆千里为战场,谁能率先走出,谁便可以做一甲子的三城话事人,代表陆老爷与处理南境三城之外的事情。
近年来,是张陵的父亲赢了那场方圆千里的厮杀,
这小子肯定为他老爹输给张陵父亲而不服气来的,刻意针对张陵!
重明自打一看到这小子,就知道他不是啥好鸟,“清照、曹秀,有把握能拦住那四个护卫吗?”
独孤清照摇了摇头:
“拦不住,太强了,这四人最起码也是四境!”
曹秀今天难得与独孤清照站在一条线上,点了点头:
“不宜动手,这家伙肯定有备而来。”
棋盘山,张陵兵败如山倒,一条大龙已经被屠,
“我输了。”
张陵手里捏着白子,竟无处落子。
少年脸上笑意更浓了,看到张陵主动认输后,伸了个懒腰,嘲讽道:
“无趣,这么快就不行了,你们斗魁城这一代人真是不行啊,天阙城里的几个家伙都比你张陵厉害,一境的废物!”
说到境界的时候,这个少年满脸光彩,转而又看向重明,笑了笑:
“胖子,怎么?看我不爽?”
重明将背上的书娄放在了地上,撸了撸袖管,对着那黑袍少年勾了勾手:
“不!我特娘的看你很不爽!”
少年回想起自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去斗魁城可以随便耍,但就是不能碰一个叫“陆吾”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重明!”
“好的,知道了,在下阮秋”
重明望向那已经起身的阮秋,
“阮秋,我不会和张陵一样下棋,我只会打人。”
黑袍少年阮秋同样也站起身抖了抖袍子,
“小子!今天在斗魁城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他日有本事来武屠城,我好好招待你和张陵!”
说罢,阮秋直接跳到身后其中一位护卫的肩膀上,
那名护卫身形骤然间变大一倍有余,一步十丈的远离这座书院,向着城门口而去。
重明眼神冷峻,仔细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对着坐在地上的张陵说道:
“小陵,迟早有一天,咱们把场子找回来!”
已经缓过神来的张陵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爹赢了他爹,而我却输给了他!”
曹秀听完后在一旁安慰道:
“张陵,人族那边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一盘棋嘛,咱们下次再赢回来好了。”
“是啊,是啊,张陵哥哥,那个叫阮球的,让曹叔叔以后不让他进城了,真讨厌!”独孤清照愤愤不平道。
张陵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转头看着身后三人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儿,咱们进学院吧,要不然夫子又该说我们了”
重明这才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情,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心里暗暗道:
“曾夫子啊曾夫子,我昨天真的不是有意打你一拳的........”
蛮荒书院内,
一位头顶包着一块儿白布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晒着太阳,今天他的心情很好,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头顶的大包,
毕竟读书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人能见到那位所有人心中的“先生”呢?
恰好,他今天见到了,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先生为什么今天要帮自己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