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愣愣好半天,方才笑笑道,
“年轻人就是有想法,”
陆沉不以为然,对于这名来历不明的佩剑男子他可没什么好感,
长安城里贵胄如云,但陆沉眼前这位可以说是贵胄中的贵胄了,因为他姓李。
自李祖在晋阳起兵那日起,这中州的土地便是归他们李家的。
男子反客为主的找来茶杯,给自己沏好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小呡一口,啧啧摇头,
“老板都住三万一年的宅子了,怎么这个茶水却是一般的很?”
陆沉翻了翻白眼,转身重新坐回了藤椅上,脑袋一斜冷笑道,
“这是我家老白喝的,我不是很喜欢喝茶?”
“老白?你家的仆人?”男子好奇道。
陆沉转头望着男子,呵呵一笑,
“你想多了,老白是我养的一匹马。”
男子嘴角微动,显然这个年轻人不会聊天,和他见过的很多年轻人都不一样,但他却反而对这个少年更感兴趣了,作为长安地下世界的王,陆沉早就进入他的视线里,他派人打探过这个年轻人的跟脚,但却一无所获,此人就像是凭空而降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又开口道,
“陆沉。”
“好名字,年轻人你好像不是长安人吧?”
“我家在陵州,来长安是为了读书。”陆沉点了点头,眯了眯眼笑道,“房东老爷,你的问题可不少呢?”
“哈哈哈哈哈,嗯,没错,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重。”男人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
“像你这样的年轻修行者,在长安城里多了去了,同样想要进学宫的人更是多如牛毛。”男子直接点破陆沉是修行者这件事情,并且指了指挂在柜台后面的那把长剑,“你是剑…..客?”
陆沉挑了挑眉,毫不犹豫道,
“不是,这天底下难不成有把剑的人,都能叫剑客。”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长剑,这个年轻人说话倒是不客气,暗示自己也不一定是个剑客。
男人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陆沉,一脸疑惑,“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武夫”
陆沉心生警惕,坐起身来看着男子,试探性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摇头笑道,“我有一门术法,可以看穿仙人境之下的修士境界,小道而已,不足为怪。”
陆沉半信半疑,
屋外的雨很快停了下来,只能听见微弱的雨水打在地板上的滴答滴答声,
“房东老爷,你看雨已经停了。”陆沉指了指屋外,
中年男子起身喝了口茶,咂了咂嘴,苦笑一声,
“你这茶真难喝,改天我送你一罐上好的龙井,还有就是,客人进了你的店,哪有把客人往外面赶的说法,下次得改啊…..”
陆沉起身相送,拱了拱手,
“好,那我就不远送了。”
男子跨过夜福古董羹的门槛时,忽然转过身,笑眯眯道,
“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好,那你叫什么名字?”陆沉尽量保持笑容,耐心询问道,
男子对着陆沉拱了拱手,极其认真地说道,
“我叫李自成,在长安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提我的名字,我就住在朱雀街的与大明宫的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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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学宫后山的一处竹林,有座凉亭,不染风雨,不沾烟尘,
长安城内文风鼎盛,热衷于下棋的手谈高手不乏其人,期间公认的棋力最高者莫过于此时凉亭内的青衫老人。
坐在青衫老人对面的是一名两鬓微微泛白的儒杉男子,
青衫老人与儒杉男子相互点头致意,后者径直走向凉亭里的石桌上,
青衫老人在男子落座后,也紧随其后,
对弈之前,老人摸过棋盘上的黑色小坛,双手作揖,低头礼敬面前这位儒杉男子,
“学生今日执黑子,先生执白子。”
先生与弟子,长者先行,这是儒教的“礼”。
儒杉男子温润如玉,黑白相间的长发直至腰间,笑容灿烂,他微微弯腰捻起一颗白色棋子,落子星位。
此间竹林除了这两位外,再无他人,
这座竹林也可以说是“稷下学宫”的几处隐匿之所,像这样的地方,稷下学宫共有五处,有竹林,有山巅,有钓鱼台,有宗庙,甚至还有一间肉铺。
青衫老人即使已经身居高位,但在这位儒杉男子面前,依旧显的有些拘谨,双方在棋盘上落子一十六后,青衫老人忍不住问道,
“先生何时回来的?”
儒杉男子手中捻着白子,笑道,
“没多久,也就刚刚你进学宫的那一刻。”
“学生有过,望先生责罚!”青衫瞬间面色苍白,神色不由得慌张起来,“以先生通天的境界,肯定已经都知道了。”
儒衫男子笑而不语,手中的棋子一直没有放下,
青衫老人盯着自家先生手中的那枚棋子,就像此时的自己,
先生若是落子,那自然是无恙,若是没有落下,那他也只好无脸走出这片竹林了,
无数年来,这片竹林里不知困死了多少人和妖,
儒衫男子停顿了片刻后,
棋盘上终于响起了清脆的的落子声,
老人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多谢先生。”
从儒杉男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有的只是古井不波,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经历了太多太多人世间的种种,好像自己难得重返人间,还碰上不舒心的事情,但仍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悦。
许久,儒杉男子望着老人淡淡说道,
“李玄通下令的事情你都照做了?”
老人紧皱眉头,一字一句道,
“是….的…..”
儒衫男子“哦”了一声,起身走向了凉亭的栏杆处,他的视线穿过这片竹林,来到了中州大陆版图的最上方,
不仅是中州,殇州,陵州,流州,翰州……,
九州大地上,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像是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金色的河流,在九州流淌,
就连蛮荒之地,也有了几抹璀璨的金色。
儒衫男子收回视线,走到青衫老人的身前,长叹一声,
“我记得亚圣说过,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自责,神道已经被某位前辈打开了,人间的帝王自然谁都不想只做百年的皇帝,九州大地神灵庙宇,大到远古祭祀神灵,小至山水神灵、土地皆开始重新建立庙宇,李祖的后人胆子一向很大,这点我一直是很钦佩的事情,神道开启的事情是我家先生还有另外两位点头默许的事情,你不用太在意,放手去做即可。”
听完儒杉男子的一席话,老人愣了一下后,轻轻点头,
只不过儒杉男子的下一句话,让老人如鲠在喉,
“李大宝,以后就不要再喊我先生了…….”
儒衫男子幽幽一叹,
低沉的嗓音在老人耳畔旁萦绕不止,
下一刻,
老人脚踩之地已经不再是稷下学宫,老人仰头看着那轮高高在上地烈阳,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先生带进稷下学宫的场景,对着稷下学宫所在的方向遥遥作揖,
“李大宝拜别复圣”
独留在竹林里的儒衫男子抚须点头而笑,落寞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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