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一大早,陆沉买的匾额就被几个小厮架着梯子挂了上去,
“夜福古董羹二店”
长安城占地极大且人口密集,店铺的租金可想而知,更别提是在这朱雀大街上,基本上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陆沉用一栋破旧宅子的价格,租下了一间相当于朱雀大街上的铺子,这笔买卖可以说是赚了很大一笔。
在铺子开凿期间就有不少眼红的商人,托人送口信给陆沉,他们可以出更高的价格收下这间小院,但都被陆沉一一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距离大明宫很近,这也就意味着这里很安全,最起码像东城帮那种货色的帮派,应该不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二来这里距离稷下学宫也很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由于堂屋被改成了火锅店,陆沉基本上是睡在桌子上,几张八仙桌一拼,就是一张床。
堂屋的地方不小,摆放了十几张八仙桌,每张桌子四周都放着四条长板凳,最后面还有一个棕色的柜台。
陆沉觉得自己看样子应该雇几名小二,光靠自己估计够呛,于是陆沉拿起宣纸,铺放在桌子上,
左手按在宣纸的一角,右手持狼毫,
狼毫在砚台中翻滚一圈,笔尖洗足墨汁,
落笔入纸好似剑走天地,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陆沉手腕动的很快,像是一名浸淫此道多余年的行家。
他以前在斗魁城之时经常偷看曾夫子练字,久而久之无师自通,
陆沉在宣纸上写的字不多,仅有十八字。
“风生水起之地,群英汇聚之所,特招贤者二三”
这张招纳工人的告示被陆沉贴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有缘着自会看见,有意着自会来。
正午时分,原本日在中天,结果好巧不巧,又是雨一场。
槐树下的陆沉没办法,只好将藤椅挪至堂屋店内,门户大开,看着如瀑布般的暴雨。
陆沉的火锅店在朱雀街的末尾,所以人不是很多,
因为大多数的行人都喜欢去前面那些商铺云集的街道上闲逛,
而陆沉这里,除了他一家铺子外,基本上都是青砖墙壁死封着。
陆沉今日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法袍,至于那件红色的“孽炎祸斗”,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仅是披着在身,陆沉便觉得浑身燥热难掩,甚是诡异。
学着那长安的读书士子,陆沉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紫砂的小茶壶,
“涧底松摇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秋”
滋滋嘬了口茶后,他起身来到门槛外,看着槛外风雨,慨然道:
“暴雨逐惊雷,从风忽骤来”
片刻之后,一道刺破耳膜的雷鸣后,一股强劲的狂风吹入店内,
站在屋内的少年,一头青丝被吹的横浮在身后,衣袖飘摇,但少年的身形却是纹丝不动,他似乎很享受这久违的大风,
这风似乎也走了很远了,就像他一样,走了不知几万里,又不知还要走多久。
夜福古董羹的屋檐下,有人恰好在避雨,听到陆沉这话后,下意识地走到门口,扭头看了看陆沉一眼,微微一怔,
这个年轻人他在长安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忍不住轻笑一声,
男人的年纪看起来四十上下,穿着一身青衫,腰间悬配一柄墨绿色剑鞘的长剑,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洒脱之意。
陆沉也看了眼中年男子,不免有些尴尬,假意咳嗽了两声,一手负在身后,故作高深,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匾额,略微低了低眉,转身跨过门槛,对着陆沉笑道,“年轻人,你是这的老板?”
陆沉点了点头,
“嗯,没错,今天还没有开张,你来早了。”
男人又看了看被雨水打湿的告示,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风生水起之地,群英汇聚之所……..”
“怎么?你想来应聘?”男子说完后,陆沉笑问道,
“一个月一百两银子工钱,”
“一百两?”男子下意识地诧异一声,“你给的工钱在这条街上找不出第二家”
“怎么嫌低了?”陆沉歪了歪脑袋,反问道,“价格可以谈。”
男子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这个少年是在开玩笑,朗声笑道,
“你想多了,正常一位朱雀街的酒楼小二,一个月的工钱也就在二十两上下,青楼混的好的龟公也就五十两左右,你给的工钱…….,不低。”
陆沉神色依旧,回答道,
“那我就做这条街工钱给的最多的掌柜,”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进屋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奇道,
“你这小院的租金一年就三万两,加上工人的工钱,我想不明白你卖什么样的火锅,可以在这个地方赚到钱。”
陆沉微微皱眉,望着这个摸不清境界的中年男子,
“照你这么说,那朱雀街上的商铺岂不是都要亏死了”
中年男子忍不住笑道,
“不会的,因为这条街都是我家的,我没有房租钱,所以我不会亏钱,还有,你住的这条巷子也是我的,包括你的这间小院也是。”
陆沉第一次抬头正视这个自称整条街都是他的中年男子,这种人在这种地方能有一条街道,绝对不仅是有钱这么简单的了,估计是大明宫里的贵胄无疑了。
店铺开业的第一天就碰到房东,陆沉觉得这可不是好兆头,而且这个配剑的男子的眼睛,很奇怪,似乎可以看穿自己。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男子似乎觉得自己有违东道主的礼仪,打破僵局,率先开口道,
“年轻人,你的字写的很漂亮,是读书人?”
陆沉缓了缓神,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淡淡说道,
“不算是,没有读过几年书。”
“那就是了,读书人不在乎书读了多少这种事情,”
“你为什么收这么高的房租?”
“因为我这里很安全啊,对得起这个价格。”
“哦,懂了,难怪这里的宅院这么贵。”
对于哄抬价格这种事情,陆沉在长安算是领教了。
屋外的风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不时还还会伴有雷鸣
男子也没觉得站在这里气氛有些怪异,径直走到一条长凳边上,然后坐下,话锋一转,
“年轻人我刚刚听你说““暴雨逐惊雷,从风忽骤来”,你是怎么知道天要打雷?”
陆沉摊了摊手,随口说道,
“这还不简单,你难不成是先听到雷声,然后再看见电光?”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看着这个白衣少年,
“你觉得是先有光随后才有雷声?”
陆沉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这种问题有什么好深究的,难道就不能是电光与雷声一起的吗?”
少年在说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但却又不那么简单。
很久以来,人们似乎只觉得是有光而后再有雷声。
这种问题圣人也不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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