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萧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他的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次处在风口浪尖,想独善其身那是痴心妄想了!恐怕满门抄斩是轻饶,夷三族诛九族只是平常。
“现在,跟朕说说,今晚之事如何处理吧---”欧阳晟的声音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地抬眸扫视了一众大臣。
所有的人都朝这个罪魁祸首望去。
“成王败寇,亘古不变。”脸上是狞笑也是疯狂。
周围文武百官同情地望着欧阳萧这个始作俑者。
有人小声议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胆战心惊……千姿百态,尽收眼底。
欧阳晟从表情到情绪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模样,连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也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神态放在眼里、记在心上,静静地,不说话。
“皇兄,臣弟以为,欧阳萧软禁皇兄在先,起兵造反在后,论罪,当诛!”
欧阳做了一个杀的动作,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与无情,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漠疏离的浅笑。
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清楚地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瞬间让欧阳萧脸色苍白。
“哦?”欧阳晟听了这话,神色分明微变,虽依旧是一种淡然模样,但最懂他的莫公公知道,皇上生气了!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绝情的一面,若换做是他行错一步,只怕也是同样的结果吧。
平日时他总是低眉顺眼跟在欧阳萧的后面,现如今,却不顾往日情谊,如此这般。
让人不由地心寒啊!
欧阳萧锐利的目光突然深暗起来,这就是他最最信任的亲兄弟。
被最亲近之人背叛,那种痛楚无法用言语表达。
这就是他的亲弟弟!
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欧阳业很快转移了自己的目光,微敛凤眸,唇角淡淡的笑容未退,波澜不惊地站在中央,颔首低眉。
“皇上,微臣愚以为,晋王虽犯下滔天大罪,自焚于殿前,但生于皇室,血脉至亲,一时迷了心窍才做下此事,求皇上看在先皇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言辞诚恳,语气中带着唏嘘感叹。
“大胆!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欧阳业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他。
继而冷冷地说道:“为了南楚江山社稷,此人当斩首示众,诛九族!”
犹如雷轰!!欧阳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但他依旧倔强地没有开口说话。
户部尚书不甘示弱地站出来,异常镇定地说道:“晋王历来克己奉公、稳重求进、励精图治,皇上仁慈宽厚,又是难得的明君,当网开一面......"
“狼子野心,天理难容!”欧阳业神情自若地反驳道。
另有人站出来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恕臣逾矩,愚以为现今南楚内忧外患,皇上当以大局为重,先囚禁晋王,待边境安宁,再做决策。”
……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降至冰点。
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都是老奸巨猾之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上手上。
国与家,法与礼,亲与疏,全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欧阳晟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盛满参汤的盏,用力过度,指尖泛白。
轻咳一声,声音有些低沉,但面色如常,淡淡地说道:“众爱卿不要做无谓的争执。”
身居高位,无人之巅,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对他而言,被人猜透想法,是一种危机,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欧阳业回过头来,与欧阳萧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皇兄,臣弟自小与三哥一起长大,同吃同住的情谊,自是比天高比山重。臣弟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顽皮从树上掉下来,摔得血流不止,当天晚上宵禁时分,还发起高烧,人事不省,是三哥在众目睽睽之下据理力争帮臣弟找来了太医救治,才保住了臣弟的一条小命。三哥对臣弟来说,是亲兄弟,更是救命恩人!这份情义恩重如山,臣弟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但是今日三哥行差踏错,伤害了皇兄,企图逼宫篡位,谋危社稷,此乃谋反大逆之罪,不忠不义,该天诛地灭!臣弟不敢因一己之私,罔顾天伦法制,还望皇兄明鉴。”
欧阳业侃侃而谈,脸上始终神情自若,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有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令人望而生畏。这跟他平日里的高贵优雅、眉色冷清差别很大。
欧阳萧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动声色,恍若未闻的脸上,压抑着难以形容的情绪。
“嗯。”欧阳晟轻嗯一声,所有的声音全部停止,殿中一片寂静。
他静静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欧阳萧,盯着清亮如水的眼眸,脑海中闪现出很多小时候嬉戏的片段。
窗外秋风萧瑟,枯叶飘零。
欧阳晟眸中出现一抹困顿,侧头示意旁边的莫公公。
莫公公接收到目光,走向欧阳萧,义正言辞地问道:“晋王,你可认罪?”
欧阳萧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握紧,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认罪?这是在施舍一个机会吗?恐怕是在唱一曲空城计吧---
“胜者至尊,败者亡魂。”欧阳萧轻轻闭了闭眼睛,淡声说道,“随君处置吧---”
欧阳晟脸色蓦然一沉,清冷的眼神扫视一周,不怒自威。
“先将欧阳萧打入天牢,查封晋王府。”
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欧阳晟掀开眼帘凤眸黑深。
“朕累了---今日之事,明日再审。”
欧阳萧紧抿的朱唇微微松开,抬头隔着人群望着欧阳业。
喧闹了一个晚上的承乾宫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四更已过,寒月如弓。
夜深露重,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