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阴寒之地。
秋风,冷冽之气。
御王欧阳业带着阿笙和阿昭缓步走了过来。
“站住!何人夜闯天牢?”
其中一个狱吏忙上前拦住了他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掌管天牢的人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都是不会随便看人脸色的。
“天牢重地,闲人勿入。”狱吏提着灯笼走上前来。
阿笙上前抱拳揖手,眼睑微垂,“大胆!竟敢阻拦御王殿下。”
御王?这么晚了,天寒地冻的,来这天牢?
狱吏当即行礼:“卑职不知御王殿下驾到,还望恕罪。”
“如此闹腾,不怕惊了圣驾?”欧阳业凤眸清冽,孤冷绝傲。
“卑职知罪。殿下这么晚来这天牢可是为探望晋王的?”狱吏讨好地
欧阳业眯起眼睛,冷笑道:“这也是你该问的?”
狱吏陪笑道:“瞧瞧我这破嘴,总是欠抽,王爷您千万别跟卑职一般见识。”
眼神凌厉盯着他,见他委委屈屈的答应了一声,脸色又松了松。
懒得多言一句,大步走了进去。
阿笙递过去早就备下的银票,“拿着,天寒,王爷赏给兄弟们买酒喝。”
“谢御王爷!”狱吏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
欧阳业顺着台阶拾级而下,油灯昏暗。
来到欧阳萧的牢房门口,牢头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御王殿下,麻烦你快点,若有差池,属下……”
“嗯。”欧阳业唇角带着凉薄。
“那属下在外头等你。”牢头略显无奈。
欧阳业颔首,躬身进了牢里。
阿昭站在门口,阿笙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去。
放下食盒,打开它,拿出一盘剔缕鸡、一碟青虾卷、一碟麦冬煎、一碟酥酪蝉、一碟五香糕、一盘素什锦、一碗萝菔面、两个酒盅,两壶上好的竹叶青。
“断头饭?”欧阳萧看着满桌美食,冷笑一声,语气随意道:“够丰富的呀---”
欧阳业没有作声,始终保持浅笑,静静地听着。
“御王这是来给本王送行的?”欧阳萧蹙眉,音色平静,话语轻柔。
欧阳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亲手给两个酒盅倒满酒,拿起一杯奉到欧阳萧面前。
欧阳萧没去接。
“怎么,怕下毒啊?”欧阳业笑得一脸春风,慢条斯理地说道。
欧阳萧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得心头血气上涌。
他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清瘦的小孩,总喜欢瞪着干净透彻的眼睛,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后面,怯怯懦懦的。时光荏苒,现如今,风雨漂泊,那个依赖自己的弟弟长大了,长成了一副陌生模样。
欧阳萧沉默地接过酒盅,一仰头喝光,欧阳业再斟酒,他再仰头……
三杯过后,他把杯子一扔,长叹道:“终日打鹰,没想到却被鹰给啄了眼!我聪明一世,却不曾想过被自己家的狗给咬死了,真是瞎了眼啊---”
欧阳业袖中五指微蜷,唇角依旧挂着浅笑,听着他的絮叨。
欧阳萧张了张嘴,眼眶通红,“你告诉我,是你背叛了我吗?”
欧阳业笑靥温和无害地望着欧阳萧,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轻叹一声:“三哥,你要知道,我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才把你给救下来。”
“哦?”欧阳萧挑眉,眸色微恙。
“三哥,伴君如伴虎,你我都清楚地知道皇兄的性格,屠你满门还是轻罚,平三族夷九族的大罪啊---”欧阳业平静地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不减半分。
欧阳萧瞳仁阴沉,里面酝酿着狂风暴雨。
“我再问你一遍:是你背叛了我吗?”
脸色煞白,表情凝重。
“不是。”欧阳业眉角上挑,笑意盈盈地说道。
如释重负后,欧阳萧一顿,欣喜之情逐渐冷却下来。
“若不是你,那昨晚是谁拿走了玉玺?”
“静贵妃。”
“她?!”
欧阳萧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出了浊泪。
不对!
笑声戛然而止。
欧阳萧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欧阳业的前襟,“那又是谁告诉她,我今日要行动的?”
“苏冉。”
欧阳萧喃喃自语道:“如此这般,便是注定我会失败啊---”
因果报应,好轮回。
欧阳业斟酌着用词微蹙着眉头开口:“三哥,如今情形,我只能求皇兄看在兄弟情分上,对晋王府女眷网开一面,赦免死罪。”
听了他的话,欧阳萧沉默了,清冷的眉目在昏暗的烛火中,忽明忽暗。
“命运这东西,真玄乎,兜兜转转,来来回回,等你看清楚来路的时候,已濒临死亡了。”
欧阳业面不改色,勾唇浅笑,恰到好处地退开半步,朝欧阳萧行礼作揖,“三哥,明日朝堂之上,皇兄必定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所以你需要把你布属的名单给我,小弟必定竭尽全力保住他们,以免成为刀下冤魂。”
欧阳萧眸色微闪,当下明白了他所说何意。纵横筹谋这么多年,没想到功败垂成,落得如此田地。
“五弟,你们亲兄弟一场,你一定要妥善安置。”欧阳萧轻叹一声,心里却清楚得很:如今输得一败涂地,满门抄斩,无处可逃,而那些人脉已是强弩之末而已。
欧阳业握着欧阳萧微凉的手,眸光灼灼地承诺道:“小弟必不辜负王兄的厚托!时势造英雄,本王从来不相信命运之说。”
“五弟……”眸色陡沉,欲言又止。
“王爷,时候不早了!”阿昭压低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处响起。
“三哥,这份名单绝不会第二个人知道。”说完,便点火烧掉了。
欧阳萧心底松了一口气,神色清淡。
“王爷……”阿笙俯首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紧张和担忧。
“嗯。”欧阳业冷了脸,微蹙眉,轻嗯了一声,“三哥,那我走了啊---”
不紧不慢地起身,面色嘲冷,头也不回地准备往外走。
“五弟---”欧阳萧深吸一口气,“保重!”
满含情义。
欧阳业没有吭声,闭上了眼睛,片刻,恢复了以往神情,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烛光摇曳,映着他那张蛊惑人心的容颜异常冷清。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欧阳业垂下眼帘,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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