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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骄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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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骄纵(中)

乍一听到这话,滕遇洋自然是诧异的。自己还没有赶他走,他却突然决定离开自己了,且神情坚定,话说得那般干脆。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想过这一天真的会来。这感觉.....还当真和要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亲有些相似。

滕遇洋送殷离下山那天依旧是个阴雨天,依旧是那条下山的路,依旧撑那把漆骨的黑伞。殷离背上背着圆滚滚的行囊,一手捏着点心,一手牵着他的小指,吃得没心没肺。仿佛他们只是同从前一样去山脚下的临川城闲逛。

远远的,脚下的石阶尽头出现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牌楼,牌楼两边是一左一右两颗系着红绸的参天古木,再走近些,可以看到楼匾上古老的字符书着四个神秘的大字,那是天语所书——罹山神郡。

迈下最后一级石阶,穿过那牌楼再回头去看,身后便只剩幽深错杂的层层密林,枝叶茂密遮天蔽日,什么石阶、古道、神祠、月泉皆无迹可寻。

出了这结界,便来到了凡世。千百年来也偶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和殷离一样无意中误入仙境窥探到冰山一角,但一觉醒来便又回到了凡间,种种奇幻之境皆变成桃花源中的黄粱一梦。摸摸鼻尖自嘲一笑,带着回味心满意足地下山去继续粗茶淡饭的生活。

出了结界再往下走一段,便能远远看到位于半山腰的道观了。青灰色的观院,青灰色的观宇,白茫茫一片云雾中有五彩霞光若隐若现,看在凡人眼中,倒比滕遇洋那蛛网遍布的破败神祠更像是神仙的居处。

目光所及是那座汇聚霞光的观宇,滕遇洋放开了殷离的手,“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下一瞬,松开的指尖一暖,是殷离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仰起的小脸上黑亮的眸子澄澈专注,“你要等我。”

滕遇洋愣了愣,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殷离已松开了他的手,独自往山下走去。

小小的身子背着圆圆的行囊,渐渐于林中小径消失不见。那是幼年时的殷离于他心中最后的模样。

指尖还残留着凡人的温度,滕遇洋呆呆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攥了攥手。他忽然想起这几年,平日里总跟土地抱怨:“凡人就是麻烦......”,土地却说:“我倒觉得有那小子折腾着,你比从前有生气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头顶日光倾斜过一个角,滕遇洋才松开了空荡荡的指尖。面无表情地转身,沿原路返回山中去。

嘴角不曾有半分弧度,眼中不曾有半分不舍,步伐不曾犹豫,金冠不曾歪斜,依旧不愿与光同尘的孤傲矜贵,和这青山一样水波不兴,亘古不变。

像是破晓后散去的黄粱一梦,那未曾于神祠捡到凡间小王爷的漫长千年又回来了。渐渐地,再无人见过罹山南隅的那座宅院有人影进出,再无人听到其中传来无奈的呵斥和孩童嬉笑,门前落叶无人扫,年前挂上的红灯笼风吹雨打几度飘摇。一年年春去冬来、暑过秋至,门前落叶堆积,院内荒草丛生。

——有位神君赖在土地的土地庙不愿离开,喝茶、饮酒,下棋,百无聊赖地敲着棋盘听土地闲话天界的新鲜事、人间的新鲜事。听说东海龙王醉酒不小心发大水淹了凌霄宝殿;人间一位刚发了财的茶商当街暴打了一位老乞丐,殊不知那老乞丐正是易装前去人间游玩的财神......听来听去,再新鲜的事,也都是一堆与他们无关的闲事。

“嫁了女儿”的烛九神君无心打理他破败了百年的神兽祠,以至于土地家今天多出一张藤交椅,明日多出一面藏书阁,后天干脆出现了一张八步床,好好一个土地庙,简直要彻底变成这赖皮蛇的老窝。土地欲哭无泪,几度离家出走,终于有一天,毫无征兆的,那鸠占鹊巢的坏蛇喝醉了酒,忽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旁若无人地哼着古怪的曲子回了他的神兽祠去。

再后来的事,土地便是没有亲眼去看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必然是带着醉意倒头就睡,这一睡,罹山大概又要无主好多年。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个春秋,或许短短数月,又或许已有百年。一片浑噩混沌之中,再度有人走进了冷清荒芜许久的神兽祠,[吱呀——]一声,腐朽的门板上灰尘扑扑掉落,屋外的阳光随着开启的门缝倾泻进来。

沉睡中的蛇妖微微睁眼,一片黑暗中,只见门前一个瘦小的人影迈过腐朽的门槛逆光而来,个子不高,一袭白衣,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没心没肺的凡间小王爷。

就在滕遇洋愣神的时候,那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片昏暗中努力睁大了眼睛,转着脑袋打量着这既无香火供奉也无烛火油灯的破败祠堂。

“请......请问,烛九神君在此么?”一个纤细的声音唯唯诺诺地小声问道。

没有得到回应,那人又走近了一些,滕遇洋终于看清了他模样——那实在是过于普通的一张脸,没什么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倒也还算白净亲切。哦,原来也并不是一袭白衣,离开普照在身的刺目阳光,才看清他白色中衣外还罩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粗布灰袍,背上背着一个有些可笑的大竹筐,睁圆了鹿一样的黑亮眸子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白纸一般,一眼能望到灵魂的单纯。

和记忆里初见那日一进来便又摔又砸满脸阴翳的小兔崽子何其不同,哪里会是同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自嘲一声,又赫然注意到这人周身竟泛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站在破败阴森光线昏暗的神祠中犹如皎月。黑暗中滕遇洋无声坐起了身,沉在墨色眸底的金色竖瞳锋利地竖起,目光森然如临大敌。

与这张单纯如纸的脸以及那单薄如纸的瘦弱身子截然不符,这人体内蕴含着巨大的灵力,粗略估量了一番,竟然连统领十万天兵,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殿玦也比眼前这小子差了三倍不止。滕遇洋诧异了,自己活了几千年,放眼望遍天地六界,也想不出有哪个仙者神君拥有这般骇人的灵力。

看着这样一个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神兽祠无异于看着一个随时会炸的爆竹在自己眼前晃悠。滕遇洋霎时清醒了过来,在那人试图继续往前摸索的时候逼不得已倏地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罹山之主,敢问何方通天上神莅临寒舍?”一本正经的语调,尽管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困顿。

“啊,我、我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呆头呆脑的家伙似乎并没有因为身怀巨大的灵力就比旁人更机灵些,破败的神祠里光线昏暗,滕遇洋又常年一袭黑袍,听到声音,这家伙一边张望一边脚下不停,往前一步,“咚”地撞在了滕遇洋身上。

“啊!抱、抱歉。”昭亭仰脸,才看到黑暗中一双漂浮在半空的灿金竖瞳,立马后退一步,捂着脑门低声细气地慌乱道,“我、我是昭亭。听闻近来凡间频频有魔煞现世,天、天后命我前来除魔,顺、顺便做些历练的......”

除魔?滕遇洋挑了挑眉。这话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矮子嘴里说出来实在诡异。

昭亭看不到他脸上鄙夷的神情,只顾笨手笨脚地在袖中摸索,摸了好一阵,终于抽出张灿金的卷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捧到滕遇洋眼前。

看到那熟悉的卷轴,滕遇洋愣了愣。接过来展开,顿时金光乍现,昏暗的神祠也被照映得亮堂起来。卷上寥寥几行天语,大概意思便是:[降魔仙尊昭亭初次下凡,人生地不熟,需一熟悉凡间的仙者同游。念及其他众山主公务繁忙,此差事劳烦罹山山主处理。望你们二人能同心协力,早日解决人间作祟妖魔种种之类...]

阅完,手中卷轴便化为一一只只飞舞的金蝶,扑棱棱地飞出神祠,回天庭给王母复命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子竟还是个仙尊?滕遇洋更诧异了。

“咳......”眼前细声细气的小矮子掩唇轻咳了一声,偷偷望着滕遇洋阴沉的脸,有些尴尬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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