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要靠近两个女儿，学着三弟的模样对两个女儿好，但是两个女儿避着他，李氏也时常紧张。
“你别做了。”蒋大山见李氏凑在昏暗的灯火下做新衣裳，沉声说了这句话。
他自认自己说得够平和，但是李氏明显抖了抖，小声道，“我把灯火弄小一点，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蒋大山顿时气闷，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他是个嘴笨的，嘴巴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说。
往常他沾床就睡，但是今夜不知怎地，怎么也睡不着了！
李氏缝衣服的声音并不大，毫不夸张的说，李氏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因为她在这个家，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
蒋大山翻了个身，李氏全身都僵住了，手捂住了火焰，试图遮挡那点微弱的光。
“你白天再做。”
李氏听话地应了一声，东西放下，灭了火。
粗神经的蒋大山猛然发现，李氏睡的位置，跟他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面部朝向了另外一边。
这在往常，蒋大山觉得没什么，压根就不会去在意这些。
但是今晚，他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他从这距离里品出了些什么，就是这点子什么让他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
蒋大山盯着李氏的后脑勺看了半宿，直到看困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一响起，李氏突然动了动，黑暗中那双眼睛充满了疲倦和害怕。
她能够感受到蒋大山的眼光，她害怕蒋大山要打骂自己。
那种恐惧，让她克服了倦意，闭着眼睛如何都睡不着。
她听着那沉重的呼吸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蒋大山最近状态不好，整天只会从早到晚的闷头干活，像头不用休息的牛。
蒋二山看着地里那都被松了两遍的泥土块，脸上的汗水不断滴落，他跑到树荫下喝了几口水，抬头望向火辣辣的日头。
“大哥！休息一会吧！”
蒋大山埋着头，完全没反应。
蒋二山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蒋大山也只是略微抬头，从干涸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不用。”
黝黑的脸蛋，紧绷下颌线，全身肌肉紧绷，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蒋二山摇了摇头，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端着一碗水过去，“大哥，你咋了？这几天怎么怪怪的？”
蒋大山一饮而尽，木着脸说，“我没事。”
蒋二山头痛，“没事你每天这么拼命啊？一天到晚你都不休息的，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蒋大山还是一张木头脸。
蒋二山停在他身边看了好一会儿，砸吧出什么来了，“你心情不好？遇到啥事了？跟弟弟说说。”
蒋大山的锄头顿住，蒋二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蒋二山一把扯住蒋大山的手臂，被那滚烫的温度惊了一下，“你可快去休息一下吧！这日头，都能把人晒干咯！”
两人坐在了树荫下，身上的热气慢慢消散，黑黝黝的脸上泛着红。
“说说吧，遇到啥事了？”他大哥就这德行，只要遇到想不通的事，就会跟个驴一样，拉长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
蒋大山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二弟，我在咱们家是不是最差劲的？”
蒋二山：“怎么说？”
“我和珍娘的感情没有你和弟妹好，跟梅儿、桃儿的情感也没有三弟和香香好。我就是突然发现，珍娘和两个孩子都不亲近我，还挺害怕我的，也就只有松儿与我关系近些。”
蒋二山摸了摸下巴，心直口快地说，“你以前老是骂大嫂，说大嫂不孝顺，上次还打大嫂了呢。大嫂害怕你也是正常的，至于梅儿和桃儿，那更不用说了。她们俩丫头，在咱们家一直都不受宠的，你对她们嘛，也就是尽个爹的义务，不让她们饿死就成了。没什么说的。”
蒋大山抿嘴，“只是不饿死？为什么三弟那么宠香香，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舍不得打骂。”
“三弟？你的情况跟他比不了。他是个赘婿，香香都不跟他姓。说穿了，香香是秦家的孩子，三弟不敢对香香不好的。他要是不好好对待香香，三弟妹家要是不要他了怎么办？”
蒋二山说得头头是道，蒋大山却不太信服。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但是他莫名觉得二弟说得不一定对。
“至于大嫂，”蒋二山戏谑道，“她是你媳妇，女人家嘛，你说话的时候温柔一点，平时帮她做些事，不就行了？她是你媳妇，你们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懂的吧？哥。”
蒋大山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蒋二山失笑道，“哥，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讨好大嫂了，咱们家真是变了！”
他跳到地里继续去干活了，徒留蒋大山一个人坐在树荫下。
蒋大山脸色怔忡，好像是变了？
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蒋大山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氏在打水。
满桶的清水，李氏的手都勒红了，垂下来的碎发带着点湿意。
蒋大山过去，只轻轻一提，就将那桶对李氏来说很重的水轻而易举地弄到了大缸里。
“你歇着吧，我来。”蒋大山见李氏呆呆看着自己，心里得意起来。
珍娘是不是感动了？
李氏并没有感动，而是搓着手，脸色煞白地站在旁边，惶恐不安地说，“还、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你那点力气打满这缸得到什么时候去！”
李氏的脸更白了，过来抢桶，“我会尽快打满的！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哎呀，真不用。”
“哐当——”
木桶掉落在了地上，响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蒋梅和蒋桃从屋子里跑出来，蒋桃轻盈地跳过来，“爹你要干嘛！你不要欺负娘！”
蒋梅虎视眈眈地站着，防备地看着蒋大山，瞥到地上的木桶，“水我会帮娘打的。”
蒋大山愣住，她们是什么意思？
她们以为自己是在教训李氏吗？
他不是......
金芸从厨房里出来，冷眼看着，嘴角的笑勾起，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